第十三章 补空缺进省城――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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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好几个年头过去了,那个特殊的年代就要到来了。我化战线上工作,党的培养下,同志们的帮助下,我进步了很多。虽说我的官很小,就是一位馆的副馆长,但我工作干得很舒心,馆长是邓未来,他对我还有啥话说?一个字,好。

    那一天,正是社会义高氵朝的普通的一天。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全国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氵朝。每天,我都听着这首歌,唱着这首歌,一唱这歌,总觉得浑身有一种使不完的劲。精神一好,我的身体也好,通体舒泰,脸上放着红光,肌肉很结实,也显得年轻了许多。只有一点不好,就是我的娘子腔越发不好收拾了。尽管我说话时忍着,装着,板着,尽量发音时将嗓门弄粗一点,但还是不行,一不小心,娘子腔就出来了。可我的娘子腔也没有了那种高八度的声音了,再也成不了捉拿马九那样的致命武器了。不知是怎么搞的,我也说不清。身体里的微观,是一门科学,谁能探讨出其的奥妙?那是永远探讨不完的。娘子腔就娘子腔吧,反正这也不耽误我建设社会主义就行了。所以,我生活,也不那么装粗门大嗓了,嘛,要尊重现实,不要活得太累,是不?

    这一天,邓未来请假回老家了,他的老父亲生病了,需要去照顾一下,化馆里就由我负责。我们馆里有几间房子,有读报室、音乐室、书画室,各个室里都有几位小年轻看着,为居民们学化艺术服务,我从事着这样的工作,当然是很舒心的。我今天是化馆的主了,相当于现的一把手了,因为邓未来临时不,我也就过上了这个一把手的官瘾。别看我们化馆只是一个馆,可它却是县里的化最高机构,因为那时我们县里化局还没有成立,县化馆就相当于现的化局,下面管着几个分馆和二十几个化站,权力也是有一点的。果然,邓未来一请假,就有电话向我请示了,有的是汇报工作况,有的是打招呼准备干什么事,有的则是反应问题,要求我表态。我就一一答复,拿起电话时,进入领导角色,一本正经地学着拉长腔,也就是学着拉官腔,很负责任地向来电者讲清况,能处理的尽量立即处理,不能处理的,要他们等几天,让邓未来馆长处理。

    没有电话的时候,我就将桌子摊开,铺上粘子,用旧报纸练书法。这一段时间,我学习草书,经过一段时间练习,已经上了路,随意写一幅唐诗,也觉得不错,满象样。处理了一些繁销的事之后,我就开始研墨写书法,我写李白的那首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身心都融入到李白的诗意,笔力随着那诗的意境,发生着轻重缓急的变化,我也变得如痴如醉起来,正得意之,电话铃响了。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我已写到最后一句,全身都运足了气,精气神集一点,就要收笔了,却被这电话一震,吓了我一大跳,放了一个响屁,当然手也一哆嗦,这个书法作品也就费了。

    我没好气地抓起电话,将埋怨都发泄电话里,用严厉的娘子娘审问道:

    “谁呀!”

    “谁谁谁,你说是谁?主持了一天的化馆耳朵里就长驴毛了是不?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没想到对方比我还厉害,原来是蔡平个小子。

    “啊,对不起,敬个礼,好了吧?啥事?”我修正着我刚才的口气,与蔡平打起了哈哈。

    蔡平说:“你小子可是真走运啊,省里召开化工作会议,要求县领导出席的,县领导没空,邓未来又请了假,陈书记决定让你去参加,你刚主持了一天的化馆工作就要代表县委县政府去开会了。”

    这一消息的确有点意外,可就这样发生了。原来,省里要召开化工作代表会议,本来,会议是让分管教的副县长和宣传部长、化馆长去的。用现的一套开会模式,就是分管县长或书记和宣传部长、化局长的会议,那时候,雉水县还没有成立化局,我不是说了嘛,我们化馆其实就是化局。会议通知下到宣传部,当时的分管县长还兼着宣传部长,那时候就是党政不分家,反正都是共产党打的天下,啥样的官位子都一样地坐。此时,分管县长正抓高级社合并民公社的试点,一会儿也不能离开。经请示省委,分管县长和宣传部长都不能参加会议了,只能去个化馆长,省里也同意了县里的意见。化馆长是邓未来,当然应当让邓未来参加会议。可也偏巧,这时候,邓未来的父亲又得了重病,请假回家去了,宣传部请示了陈政委,就决定让我去参加这次高规格的会议,别管怎么着,我也是副馆长呀。

    “让我去?”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是不够格的,请示了上面才让你参加的。”

    “那我是属于参加呢还是属于出席呢?”

    “你真是罗嗦,参加和出席不都是一样,听会议精神就是了。”

    “那可不一样,何谓出席,出席就好比是设晏入席,有席位的才是出席。参加可不一样,参加一旁吃也是吃了,也叫参加了。”

    “好好好,你个混球的,你说出席就是出席吧,让省领导陪着你。”

    当这个消息确定下来之后,我便兴奋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当我来到了县委大院时,这消息也县委大院传开了,不少认识我的机关干部见了我,都主动地与我打招呼,眼睛里带着羡慕的目光:“汪馆长,要到省里去开会呀?”

    我带着微笑,掩饰着心极度的兴奋,却又装作很平常的样子,淡淡地回答:“是,是,省里有个小会,要我出席。”

    我这种姿态一摆,就显得比那些机关干部高出一等。你看?家汪有志,马上就到省里开会了,省里,了得啊,咱们莫说到省里去开会,请问有几个进过省城的?知道省里的城门是从哪边开的?没有啊?一个也没有啊?看家汪有志,就是能,就是有福,就是不一般,竟然到省城去,而且去开会,开省里的会,这么重要的事家嘴里,只不过是“省里有个小会”,汪有志,厉害!

    我县委大院里走着,本来去找陈书记告个别的,但见那么多机关干部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主动与我打招呼,我就决定放缓步子,县委大院里多走两圈。

    “参加会议去呀?有志?”

    “不是参加,是出席,出席省里一个小会。”

    我对参加会议的参加这个词听着很别扭,开玩笑,省里有会议啊,省里的会议当然是有席位的,应当是出席。象赴晏的道理是一样的,参加赴宴与入席能一样吗?入席才有你的位置,才有你的一双碗筷,才有你的待遇,参加算什么,那端碟子端碗的,能不是参加的?所以,我的这次会议是出席,当然说参加也可以,但不恰当,没有出席准确,当然也没有出席光彩,我图的是光彩呀!

    能到省城去一趟,雉水县里的干部们都做着这个梦。除了几个县领导外,往省城出差的机会几乎没有,自己花钱去省里,大家都很穷,都不舍得。所以,省城合肥,给他们的感觉不亚于首都北京。

    当然了,我也没去过省城。

    当蔡平将我出席省里的会议那一消息告诉我后,我就如梦一般进入到省城里去了。我们的省城,就是安徽的合肥市,那时的合肥市,真的不算个什么大城市,不说比不上北京上海,连苏杭也比不上,就那一个长江路、淮河路、四牌楼算是繁华的地方,其他的,就说不上了。当然,还有包河公园很好看,逍遥津很好看,大蜀山很好看,但那都不是我们羡幕的地方,我们那时候,不需要自然风光,不需要明古物,不需要看山看景,我们需要的是现代明,是好吃好玩好用的生活享受,因为我们都是土包子,都没见过世面,我们需要,需要现代的东西,物质的,精神的,服务的,都需要,没钱买,见识一下也是一种满足。

    我开始作进省城的准备。我找了好几个,都没有去过合肥,但他们都听说过合肥。“合肥?两个胖子跳舞――合肥?那可是个好地方。”于是,那些就向我描述合肥的样子。他们添油加醋,将他们听说过的和他们想象的合肥尽地描绘出来,我的脑海里,合肥就是一个童话。

    合肥不光有公共汽车,还有火车。有江淮大戏院,有电动推子理发,有淮上酒家泡澡、、、、、、、

    汽车我是见过了,汽车就汽车便是了,还为什么要加个公共呀?这一加公共,我就觉得不一样,也是有点犯糊涂,可又不好意思再多问,因为这是常识性的东西,一个化馆长连常识性的东西都不懂,那还叫什么化?唉,大城市好是好,就是麻烦。至于火车,我只是电影里见过一次。那是看什么电影来着?我也忘了,只见银幕上火车的影子一闪,还没等我看清,就“呜”一声,火车就没有影了,所以,我对火车的印象也是想象的。

    还有江淮大戏院看戏呀,电动理发呀,淮上酒家泡澡呀,这些新鲜的东西,雉水县是一样也没能的,对于他来说都是新鲜事物。

    “出席”好是好,就是“出席”一次也不那么容易。

    淮北那时候落后,其有很大程度的就是落后交通上,交通一落后,们的见识自然也就少了。就说这运输,淮北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还不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吗?可五十年代,不说火车,就是象样的公路也没有几条。从毫州到蚌埠,路经雉河,这是当今的省道,也是淮北的公路主干线。可那时候,那条公路则全是弯弯曲曲的土路,连路基都没有。车队一过,老远就看见一条黄龙舞动,车上的玻璃全被尘土覆盖,从车上下来,则象泥土里扒出来的一样。县委县政府竟然没有一部小车,连陈书记都是骑自行车下乡。没有自行车的,就路边“打的”,打什么“的”呢?当然不是机动车“轿的”“面的”“摩的”,也不是轮车“木的”,却是肉乎乎的“驴的”。路边专有老乡牵着驴,给赶路的行代步,这就是“驴的”,如同今日旅游区景点的服务项目。

    那时候,到省城合肥需要蚌埠转一次车,就是说先坐汽车到蚌埠,然后再坐火车到合肥,间还要蚌埠住一夜。合肥的新鲜事物对于雉水为什么那么遥远了也就可想而知了。

    正当我向这位打听那位打听合肥的新鲜事的时候,看大门的老刘对我说,你还打听啥?你的好朋友过去经常去合肥的,一问他,啥都不清楚了?这一说,我高兴极了,没想到蔡平是到过合肥的,于是,我就来到宣传部。

    蔡平这时候正忙着,他好象是正与乡下下通知,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摇。插空儿示意我坐下,有事马上再帮我。

    我趁蔡平电话没接通的当儿,就说,我也没有多大的事,只是为出席的事来的。

    “什么出席?”蔡平一下子被我弄懵了。我说,不是你通知我到合肥出席全省化工作代表大会的吗?

    蔡平笑了:“出席,出席,你这个鸟真是没有出息,让你出趟美差,看把你高兴的,头上痒痒往腚上挠了。”

    我笑了,说:“俺不是土吗?我是想到合肥去那么长的路,该咋走?到了合肥该咋着去报到?见了合肥那大城市的,该怎么跟家讲话?咋样识别好坏,咋样防止被骗了?哟,我心里头那个乱哪,如搅丝,如乱麻,如冲散的羊群,如打散的飞鸟,如、、、、、”我一时想不起该怎样形容了,但我犯贱绪还高氵朝,蔡平接了一句:如你那没有整理的鸟毛。才将我那贱的绪打落下去。

    我说,蔡平你去过合肥的,你也帮帮我。蔡平说,你说啥不懂,你说呀,你一下子让我说完,我哪有那么多脑子记那玩艺。

    “公共汽车是啥样的呢?”我笑咪咪地问。

    蔡平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对他说:“公共汽车就是大家都可以坐的汽车。一到站,门就忽啦一声就开了,你只要上去就行了。”

    “那,能不要钱吗?上去要买票吗?”汪有志问。

    “当然要买票,公共汽车里面有女服务员,你向服务员买票就行了。”

    “噢,我知道了,公共汽车,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我自言自语着,忽然又想起了坐火车。

    “那火车是啥样的呢?咋着坐呢?”

    蔡平对我这德性很是生厌,但又不好意思发作,耐着性儿给我讲解怎样坐火车,包括买票、转车、进站、出站给我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我噢噢噢地应着,看着蔡平手摇着电话机,又问道:“火车快不快呢?”

    “火车当然快。”蔡平答道。

    “火车跟电话比呢?是火车快还是电话快呢?”我将这个不着调的话扔给了蔡平,蔡平翻了我一眼:“那当然是电话快。”

    我说:“咦?那我还不如坐电话去了呢。”

    蔡平忙得七上八下,哪里有时间和我费词滔滔,罗罗索索,被我这一问,气得瞪着两眼半天说不出话来,便把电话机子一撂:

    “给,你坐去吧?”

    “嘻嘻嘻,老战友你发啥火呀,嘻嘻嘻,我只是打个比方,又没有真坐电话,嘻嘻嘻、、、、”

    我自讨没趣,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从宣传部逃出来了。

    告别了蔡平,我又来到了县委办公室,找到老政委陈书记。

    陈书记此时正批阅件,见我来了,就问道:“小汪,你不是上省里开会去了吗?怎么还没走?”

    我说:“出席省里的那个小会呀?明天才出发呢,我来就是请问你,到合肥你可要我给你捎点啥东西了。”

    “什么?小会?有多小?”陈书记一边批着他的件,一边问我。我这才想起,我的演出该结束了。一本正经地说:“不,不不,是代表工作大会,我是替领导去开的,我啥都不懂,所以才四下打听学习,别辜负了领导的信任和期望。”

    “嗯,这还差不多。”陈书记也是很少去省城合肥的,听我这么一说,也就放下了手的件,想了想,自语道:“捎点啥呢?”

    我一旁提示道比如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给陈书记当参谋。陈书记便一挥手止住了我,说:“你什么也不要帮我买,就帮我买二斤山楂糕算了。”

    原来,陈书记的爱是很喜欢吃山楂糕的。说着,就掏出十块钱让我拿着。

    我接过陈书记的钱,心里热热火火的,我想,多少年来,都是陈书记帮我的忙,可我一次也没有帮过陈书记的忙,这次机会,是回报陈书记的机会,多么庄重的机会呢,多么伟大的机会啊,多么幸福的机会啊,我象战场上接到任务一样,说:“陈书记,你放心,我保证给你买来顶好的山楂糕。”

    可是,我拿着陈书记的十块钱,有点不舒服,我想我最好还是送他二斤山楂糕算了,这样才算我回报陈书记了。可是我不敢,我们的大纪律八项注意很厉害,陈书记那样干净的,怎么会破坏党的纪律?况且,我也不敢,这是规矩,难道一个化馆的副馆长就敢当着书记的面破坏这规矩吗?呵,我们是党的好干部。

    “其他的还要买什么不?”我又问,

    陈书说谢谢不买了。

    我这才高高兴兴地走出了陈书记的办公室。

    回到家里,我压抑了一下亢奋的绪,恢复成理智状态。

    我把到大城市里必须懂得的常识又细细地疏理了一遍,把一些城市里的常识记小白卡片上。如走路要靠右,遇到十字路口要等亮了绿灯后才能通过;自动会开门的才是公共汽车,开了门后要快点上车,有位子就坐,坐上车有漂亮的女售票员会主动到你跟前来,你要主动来买票等等。我把这些常识记好放兜里,忘了就掏出来看看,我想这样就不会让觉得自己是第一次出门,什么都不懂的老土了。我到底是代表雉水县的化代表,我不能有损于我的明形象,不能给家乡丢脸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