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第 1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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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么一说, 王熙凤也想了起来,一面气贾琏重视尤二姐,为了给她看病去请严大夫,惹出这一宗来, 一面又嫉恨他当时看钱几栀长得标致,眼睛都快长到她身上去的色眯眯的样子。若非平儿在背后拉了她一把,几乎要控制不住在贾母、王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妒态了。

    贾母因问:“你林妹妹家的客人?”

    贾琏忙把那日为尤二姐请大夫, 结果请到了钱几栀的事说了,只盼贾母能改变主意:“那位钱姑娘住在林表妹家,和林表妹一块儿上学,甚是亲密。林家待她也十分不同, 她出入时用的马车夫都是林表妹借她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王夫人道:“听起来, 也就是租了林家一个院子?”还需要租人家屋子的,想来也不是什么有身份有背景的,连个有权势可以投奔的亲戚都没有。便问底下人有没有知道那女大夫是什么情况的, 很快得了信回来, 钱几栀成天在外坐堂看诊的,周围人也都认得她,她祖父正是太医院的钱老太医, 如今父亲没了,一家子都住在林家。林家也确实以礼待他们, 出入用的人手都是林家的, 如今几栀在严大夫的医馆看诊的时候, 还有林馥环手下一对说得上话的夫妇两个陪着。

    “他们是林学士请来的, 和一般的租户不同,林家上下都说他们是尊客的。”派出去打听的人这么道。

    王夫人心领神会,同贾母道:“那就和当初秦钟他们差不太多?这倒确实难办了,不过我想着,外甥女在咱们家也住了一场,琏儿和凤丫头待她也不薄,林姑爷病的时候,她回苏州去,还是琏儿送她的呢,这一场交情,由她去劝劝那位钱姑娘,把口风收紧了,也不用她替咱们扯谎,到时候只说来了也没说上什么话,不知道是什么人,老太太以为如何?”

    贾母心里很不愿黛玉扯进这些事里来,更不愿她知道自己家里的这些龌龊事,只是事关整个荣国府的体面,也不得不如此了。王夫人又在旁边道:“其实忠顺王也不一定查的到钱姑娘那儿去,不过咱们想得周到些,总比万一有了什么事儿,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好。”贾母正吩咐琥珀去研墨写信,闻言叹道:“二太太,要是真查到钱姑娘那儿,那可就太吓人了,忠顺王爷得多看重这案子,花多大心思查,才能知道她来过啊!”

    但王夫人说的也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者说了,也不知道钱几栀的口风紧不紧,来荣国府看尤二姐的病的事儿她跟多少人说过,保不齐就真让忠顺王手底下的人知道了呢?当下便亲自口述了一封信,叫底下人写了,快快地送去林府,还嘱咐道:“告诉你林姑娘,事关重大,请她看我老太婆的面子罢!”说罢又安排了下去,和尤氏对好,只说小花枝巷的房子是她置办来安置继母和妹子的,贾琏只是替她跑腿,更从无娶二姐一说。连她的坟头,凤姐都派了人去换了牌位。当初在小花枝巷服侍的鲍二和鲍二媳妇,更是叫她送去了宁国府,对尤氏道:“珍大嫂子,你素来管束不住下人,但这两个人,你可千万看管好了,要是他们说了什么出去,我和琏二爷自然是没什么好下场,大嫂子和大哥哥也得被蛰得满头包呢!”

    尤氏本就后悔不迭,被她这样说了,也只能陪笑,连连道:“你放心,我都砸了这么多事了,要是连这事都办砸了,我也不配再来见你了。”她其实也知道,凤姐的意思是不想再见到鲍二两口子了,这其中再深究一些,可能就是希望这两口子能在宁国府悄无声息地没了的意思。她既有些于心不忍,又有点担惊受怕,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吃斋念佛、慈眉善目的王夫人。

    王夫人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凤姐的意思,还在对贾珍道:“是要看好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这个鲍二,之前的媳妇不好好做人,带坏主子,坏事了自己上吊死了,他竟然还要和主子打官司。这种奴才坏的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反咬主子的。要是叫他们出去了见了外人,你兄弟不要活了。”贾珍忙道:“婶娘放心,我这就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处理了。断不让琏兄弟有后顾之忧。”

    贾琏是知道贾珍的为人的,心里一叹,只恨这些人做事委实心狠手辣,却也无可奈何。

    贾府上下正交代得清楚了,黛玉那厢也收到了贾母的信。初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待看完了信,气急反笑:“天都快要黑了,琥珀姐姐还特意跑这一趟,回去路上都不安全。”

    琥珀道:“老太太给我派了马车,便是天黑了回去也是不要紧的。明天琏二爷就要去都察院了,老太太实在放心不下,她说也不想用这种事来脏了林姑娘的耳朵,也相信林姑娘的客人定然口风紧,只是事关重大,老太太放心不下,林姑娘就给她老人家一个口信,让她今晚安心睡下吧。”

    黛玉笑着问:“老太太把我和钱妹妹当成什么人了,我去说一说,求一求,钱妹妹愿意帮这个忙最好,她要是不愿意,我还能强按着她的头答应吗?”琥珀忙道:“老太太说,林姑娘看在她的面上,好歹答应了。”

    “外祖母都来信了,我肯定会帮她把话带给钱妹妹,但钱妹妹如果真被人查出来问到了,她要怎么回答,是她自己的事,我也没办法的。”黛玉见琥珀脸色不对,解释道,“并不是我使性子,只是这事,我确实说了不算。与其叫我去为难钱妹妹,倒不如让你们家那天去强迫她看诊的那些人嘴风严实些,别让都察院的人知道有钱妹妹这事呢。”她知道几栀不是能撒谎的性子,一向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的,荣国府她也就去过一次,还受了委屈,要她给贾琏开脱而说谎?黛玉还真拿不准几栀会不会答应。便就是看她的面子答应了,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琥珀听到“强迫”,顿时反应了过来,他们家有些下人仗着主人的势惯了,到哪儿都一副国公府的人的派头,尤其是贾赦贾珍的几个手下,更是不能好好说话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贾母也不方便管儿子、孙子的小厮,况这些在外办事的下人,她也不常得见。尤二姐生病的时候,贾琏着急得很,又生气庸医乱用药,使已经成型的男胎打下来,去太医院又请不到人,连严大夫都请不到,自然对严大夫药堂里的徒弟们没什么好声气。怕是黛玉也替她憋着这口气呢。

    黛玉见她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还是叹了口气:“姐姐回去吧,我会转告钱妹妹的。你告诉外祖母,我也只得尽力,不能保证。但你们府上可千万别因为这事就来找钱妹妹,她脾气好,我们家人可护短的。”她这声“我们家人”自然也包括了她自己,只是琥珀却没听出来,难过道:“林姑娘,老太太一直担心你来了林家,要同她生分了。如今却又开始担心,你要是一直同她那么亲厚,该和林家其他人生嫌隙了。”黛玉还未说话,紫鹃听到了,忙道:“老太太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姑娘和六老爷、六太太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会说两家话?几个爷和大奶奶、环姑娘又都是极好相与的,姑娘和自家人住一起,哪里会生嫌隙呢?”

    琥珀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贾母平日里在自己家抱怨两句,她们跟着附和也罢了,在林家、当着黛玉的面说出来,却似在挑拨了,她忙道:“瞧瞧我这嘴,成天都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就不耽误林姑娘的事了,还望林姑娘在钱大夫那儿多替琏二爷求求情才好。”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又道:“紫鹃,你送送琥珀姐姐。”

    紫鹃和琥珀小时候一起长大,都是贾母房里的,闻言便把琥珀送出漱楠苑,领着她往外走。见四下无人,琥珀又道了一次歉,紫鹃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说的,姑娘也知道老太太是为了她考虑,不会生气的。”琥珀抚着胸口道:“险些忘了你们屋里还有林太太给林姑娘的丫头,得亏你拦住了我,否则我要是继续口无遮拦……”又悄悄地问,“那个丫头在林姑娘房里做什么?”

    “什么都做,”紫鹃如今也对锦荷情绪不那么复杂了,“这里的规矩和荣国府里不同,分工没你们那么细致,小丫头也会进房里来听差遣,大丫头也帮着浇花喂雀儿。锦荷原来在六太太屋里,和她姐姐锦书两个人就能服侍太太日夜起居的,到了我们屋里,也从不闲着。”

    琥珀半真半假地提醒她:“你可要小心,别被她比下去了。”

    “只要她诚心诚意地对姑娘好,我被比下去了又有什么干系。”紫鹃笑了一声,“你回去了,把今天姑娘说的话学给老太太听,要是那边的人对钱姑娘说了什么不好的,你帮着劝劝。姑娘和钱姑娘是真心要好的,听到别人说她朋友的坏话,还是外祖母家的人说,心里不会高兴的。”

    琥珀笑得也有点勉强了:“瞧你这话说的,把我们那儿的人都当什么了?专在背后嚼舌头根的不成?”心里也叹了口气,知道如今确实和林姑娘,甚至紫鹃生分了,心里替贾母难过了一回。到底还是堆着笑同紫鹃道了别,回荣国府去了。

    贾母果然还在等着她,听了她的回话,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鸳鸯等知老太太伤心了,忙上来打岔,贾母也不应她们,晚膳只用了一小碗,便去歇息了。

    只是整晚辗转反侧,到底没能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