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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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隐这一回去得比上回久了许多,待他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两根白白嫩嫩的竹笋。

    陈兰歆一见,扬了扬眉,笑着问道:“这生竹笋可怎么吃啊。”

    “这不是有火吗?”明隐笑了笑,“我们把它烤熟了来吃。”说罢,他走到了火堆旁,从旁边的柴堆里拣了两根树枝出来,将竹笋穿了起来,给了陈兰歆一根,然后自己拿了一根,便将竹笋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陈兰歆学着明隐的模样,也将竹笋放在火上烤着。两人一边烤着竹笋,一边随意地说着话。慢慢地,竹笋熟了,洞中弥漫着诱人的清香。不过,陈兰歆看着烤好的两根竹笋,脑袋却有些发懵。人家明隐烤出来的竹笋,澄黄发亮,而她烤出来的竹笋,却是焦黑一片。

    她心里似乎有些不乐意了,嘟着嘴说道:“哎呀,这竹笋都烧焦了,可还怎么吃啊?”

    听她这么说,明隐微微一笑,便将自己手中烤好的竹笋递给陈兰歆,说道:“公主,你吃我这只好了。”

    “那我烤的这个怎么办?”陈兰歆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黑竹笋,说道,“我把它扔了?”

    “别扔,我吃呀。”明隐赶忙说道。

    “你吃?”陈兰歆一愣,睨眼看着明隐,“这还能吃吗?”

    “当然能。”明隐笑嘻嘻地从陈兰歆手中夺过那根烤坏的竹笋,将它从树枝上取了下来,捧在手中,小心地咬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望着陈兰歆一笑,说道:“这味道……甚是好吃。”

    听他这么说,又看着他刚咬过竹笋的嘴唇,被这烤焦的竹笋灰弄得乌黑一片,她心头不由得一荡,情不自禁拿出袖中的绣帕,便要为他擦去嘴上的脏痕,就像前世她为他做过无数次的一般。

    见她如此,他似乎有些发呆。就在她手中的绣帕快要触碰到他的嘴唇时,他突然回过神来,随即将脸往向旁边侧去。

    见他避了开去,她微微一怔,似乎也醒悟过来了,这不是前世,眼前之人,也不是刘郢,而是明隐。她赧然一笑,便将手中绣帕递给他,说道:“明隐师父,你的嘴有些脏了,自己擦擦吧。”

    他并没有伸手来接绣帕,反倒颇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没事儿,我吃完之后去溪边洗洗便是。”

    “还是别出去了。”她低声说道,“天晚了,有些猛兽说不定出来了,你又不能杀生,就别再往外跑了。”顿了顿,她又说道,“你不在,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是有点害怕的。”

    他默了片刻,然后应了一声:“嗯。”算是答应了。

    接下来,两人都再没说话,安静地各自吃着竹笋。因为竹笋刚烤出来,还有些烫,陈兰歆只好小口小口地咬着吃。虽然这竹笋有些苦涩之味,但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点饿了,陈兰歆吃得甚是香甜,等她吃完之后,看见明隐也吃完了,正在用僧衣的袖子抹着嘴。

    她心头一动,觉得有机会了,赶紧把身旁那装着半杯水的竹筒递了上去,说道:“明隐师父,饮点水吧。”

    明隐一顿,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不渴,这水还是留着公主喝吧。”

    “你忙了这么久,怎会不渴?”陈兰歆一脸不相信,“再说了,刚吃了东西,也要饮点水啊。”

    “我真不渴。”明隐说道。

    陈兰歆板下脸,佯装生气地说道:“明隐师父,你不饮这水,是不是嫌弃是我喝过的啊?”

    “当然不是。”明隐赶紧说道,“我怎么敢嫌弃公主。”

    “不是的话,那你就饮一口啊。”陈兰歆一脸不快地说道,“你若是不肯饮,我就当你是嫌弃我了。”

    见陈兰歆不高兴了了,明隐无奈,只好说道:“那,那小僧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兰歆一听,连忙转怒为喜,赶紧将竹筒杯递上前去,笑道:“可要饮一大口啊。”

    “好。”明隐点了点头,然后接过竹筒杯饮了一口。

    “不够。”陈兰歆叫道。

    明隐便又饮了一大口,然后把杯子递还给陈兰歆,说道:“我这下真不渴了,再喝就一丁点儿不剩了。”

    陈兰歆看他也喝得差不多了,便把竹筒杯接了回来,低头一看,只见杯中还剩了一点水,她微微一犹豫,然后仰头把剩下的水饮了下去。

    见陈兰歆把水一饮而净,明隐以为她口渴了,连忙起身,说道:“我再去打点水。”

    闻言,陈兰歆赶紧伸手拉住明隐的手,一脸嗔怪地说道:“不是让你别再出去了吗?明早天亮了再去打水吧。”

    手被她握住,明隐心头一震。他只觉得,她的手,与自己的手一样,都是滚烫的。

    “明隐师父,你坐下来,陪我说会儿话吧。”她低声道。

    他喉头咽了咽,坐了回来,然后问道:“公主,你,你要说些什么?”

    陈兰歆特意让碧烟拿了起效快的媚药,再加之她这药又下得重,虽然她只饮了一小点,但此时也觉得身体炽热起来了。

    她抬头看了看明隐,发现他的面上也浮出一种异样的潮红。

    “明隐师父,你来这望仙崖修行,是为了要避开我吗?”她的声音轻柔如水。

    “不,不是。”明隐答道。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陈兰歆抓了他的手,他便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异样的气息在四处乱窜着,身上燥热无比。明明刚刚才喝了水,此时又觉得饥渴难耐。

    “那是为何?”陈兰歆追问道。

    “我,我是替明觉师兄来修行的。”他讷讷地应道。

    “院中那么多僧人,为何要你来?你当时明明要教我佛法,抽不开身的啊!”陈兰歆忍着身子的不适,问道,“是不是因为那天下午之事,所以,你才想避开我?”

    那天下午?明隐又想到她整个人扑在自己身上,那柔软的身体,那甜美的气息,心中越发难受。他怕自己再呆下去,这一回不是她扑到自己身上,而是自己要把她扑在身下了!不行,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一刻都不能再停留了!

    于是,他转过头去,望着陈兰歆,说道:“公主,请恕小僧失礼,小僧有些事,要,要出去一下。”

    “明隐师父,别出去!”陈兰歆紧紧拉着明隐的手。其实,此时她的身体也难受得紧,她知道怎么做才能不让自己难受。她就是怕自己会临阵退缩,才把明隐喝剩下的水饮了下去,这样一来,她就只能进不能退了。

    于是,她心一横,叫道:“明隐师父,我喜欢你。”然后便往他身上一扑,整个人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明隐听到她说的话,震惊到了极致,脑中“嗡”的一响,瞬间便变成了一片空白。他原本正要起身,重心本来不稳,她扑过来时,他身子一歪,便被她按倒在地。

    他倒在了地上,背被身下的石子一硌,生疼。这疼痛似乎让他有几分清醒,他赶紧伸手推她,口中说道:“公主,别这样,我是出家人……”

    话没说完,他的唇便被她又软又糯的唇堵住了。

    佛祖啊!

    此时明隐的脑中仿佛有千万条闪电一起在黑夜里闪了起来。

    与一个女子,嘴对着嘴,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就算是做那荒唐的梦时,他也没有梦到过这样的事。闪电过后,他的脑袋里又是一片空白。他呆呆地躺在原地,突然感觉那打小小的、滑滑的舌,像一条小蛇一般,狡黠地钻进了他的口中。

    她口中的津液极其香甜,似乎也极其解渴。而此时的他,浑身发烫,口干舌燥,就像一个行在沙漠中的人,在快要渴死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泓甘甜的泉水,于是,他什么都不顾了,扑到泉水中,不停地吮吸着,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干涸而死。

    陈兰歆与他在唇齿间紧紧纠缠着,两人刚吃过竹笋,口中隐隐有着竹笋那又苦又涩的味道。这味道,就像他和她前世今生的命运一般,她的心里不禁有几分伤情。

    可是,这媚药的威力实在太强大了,很快她便什么都记不得了,她只知道,她难受,难受到了极致。而只有与他真正地在一起,她才不会难受。

    看着他早已经迷离的眼神,她知道,他中的毒比她深多了,此刻的他,已经全被媚药所控制了。她伸出去解他的衣裳,他不但没有反对,他抬起身来,让她更容易地脱去他的衣裳。

    他的手也没闲着,从她的衣衫下摆伸了进去,摸住了她胸前的柔软,然后便是更疯狂的回吻着她。

    他之前从竹林里捡拾了许多的竹叶,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就像棉褥一般,柔软暖和。她引着他,两人倒在了竹叶之上,两个年轻的身体紧紧纠结在一起,片刻也不肯分离。

    此时的明隐,在媚药的控制下,真的是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只觉得心和身体都难受得想要发狂。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里,肆无忌惮地与这个女人紧紧纠缠,他顾不得她呼痛,凶猛地侵入她的身体里,不停地冲撞,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舒服一些。

    好久好久,他觉得自己的饥渴终于缓解了,他才歇了下来。可没多久,他觉得自己又渴得要死,身体某处愈加难受,他一伸手,又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抬起她的腿,再次沉入其中。她很顺从,轻轻拥着他,任由他一次一次地侵入。

    身旁的火堆中枝叶燃尽,灭了,天地间完全陷入一片黑暗。虽然他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他,山洞里,回响着的只有他粗重而混沌的喘息,和她娇弱的嘤咛。

    对于陈兰歆来说,这一晚的经历,比前世新婚之夜还激烈。有疼痛,也有极致的快乐,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其中。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的时候,他终于偃旗息鼓,睡了过去。

    此时,她已经筋皮力竭。看来,给他下那么中的药真是失策,他倒是满足了,到最后受苦的却是她。火熄了,有点冷,迷迷糊糊间,她钻进他的怀里,与他滚烫的身子紧紧贴合在一起,这才觉得暖和了一些,慢慢地睡了过去。

    当陈兰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赤.裸身上盖着自己衣裳,原本与她相拥而眠的明隐却已经不见了踪影,昨晚熄灭的火堆此时已经重新燃了起来,散发出阵阵热浪,在带着寒意的清晨温暖着她冰凉的身体。

    她睁开眼,在洞中四处寻找了一番,没看见明隐。她心头一惊。难道明隐清醒过来,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犯在下错之事,丢下自己,独自离开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发慌,赶紧起了身,把衣裳穿好,准备出去寻找明隐。她刚收拾好,便听见从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走到洞前的时候,似乎有些犹豫,停了片刻,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走了进来。

    陈兰歆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碧烟也能找到这山洞,可此时,心里这么纠结的,肯定是明隐。

    她抬起头,果然看见明隐从洞外走了进来。

    只不过此时的他,面色看起来有几分憔悴,身上的僧衣不知怎么回事,完全湿透了。看见陈兰歆,他愣了愣,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面色极为不自然。

    “明隐,你去哪里了?”看着他像落汤鸡一般,她连忙问道,“你身上的衣裳怎么湿了?”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话,沉默了片刻,然后走了过来,一脸平静地说道:“公主,你收拾一下吧,小僧这便送你回寺里去。”

    “就这样走?那怎么行呀?这早上露这么重,你一身湿衣就这么穿在身上,会受寒的。”说着,她便用手去拉扯他的衣裳,“你还是先把衣裳脱下来,我替你烤干再走吧。”

    看见陈兰歆又来扯自己的衣裳,明隐一惊,慌忙避开道:“公主,不,不用了。小僧皮糙肉厚,穿一会儿湿衣裳,不碍事的。”

    见明隐避自己如同蛇蝎一般,陈兰歆愣了愣,随即沉下脸来,冷笑道:“就这么怕我挨着你?经过昨晚,你身上还有哪里我没见过,没摸过?如今倒如此见外了?难道昨晚那些事,是我用刀逼着你做的?”

    听了陈兰歆的话,明隐面色先是一白,接着又泛起一阵红晕。他自然不知道昨晚自己会迷失本性而做出那些事,是因为陈兰歆给自己下了药,还以为是自己禁不住诱惑,才会做出大错之事。他把头低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应她。

    陈兰歆知道此时不可逼他太急,只能慢慢诱导他。于是,她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对着他温言说道:“明隐,昨晚之事,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不做也做了,现在也不是你想躲就躲得了的。我们俩还是商量一下,以后如何办吧。”

    此时,明隐确实脑中一片混沌,完全不知该如何办。听到陈兰歆如此说,他思忖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望着她,开口说道:“那,公主以为,该如何办?”

    见他穿着湿衣,怕他受寒,陈兰歆招手叫他坐到火堆旁来,说道:“明隐,你坐过来,我们慢慢说。”说罢,她转身坐下,伸手抓了一把竹枝,添到了火中。

    看见陈兰歆转身时,裙子上沾着殷红的血迹,明隐一惊,叫道:“公主,昨晚你不是说你下山的时候没受伤吗?这裙子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陈兰歆转过脸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明隐一眼,说道:“女子在初次行房之时,都要流血的。”

    明隐一呆,想到昨晚自己初步侵入时遇到的阻力,他一下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脸上瞬间便火辣辣的发烫。原来,她昨晚之前,还是清白之身,可自己却破了她的身子,这才可怎么办啊?半晌,他才哑声说道:“公主,对不起。”

    陈兰歆笑了笑,说道:“男欢女爱,何来对不起之说?”

    明隐默了默,然后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

    陈兰歆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把衣裳脱下来烤烤吧。”

    “不用了。”明隐应道,“这样我才清醒一些。”

    闻言,陈兰歆嘴角轻轻一撇,说道:“该不是你为了清醒,故意跳进溪里去的吧?”

    明隐沉默着不说话。

    “你认为自己脏了,想把自己先干净?”陈兰歆冷冷一笑,“那你觉得自己可洗干净了吗?”

    明隐低着头不说话。

    陈兰歆转过脸,盯着那跳跃的篝火,半晌,说道:“明隐,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他默了默,说道:“我,我不知道。”

    “你犯了佛门大戒。”陈兰歆接着说道,“如果恒远大师知道了,你会如何?”

    “我会被逐出寺去。”他面色苍白。

    “那你是想自己离开,还是想被人赶出去?”她问。

    他默了默,然后轻声一叹,说道:“不管是被赶出去,还是我自己离开。只要出了云恩寺,这天地之间,将再无我的容身之处。”

    她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我说,这世上有地方可容你呢?”

    他一愣,问道:“何处?”

    她咬了咬唇,红着脸说道:“庆阳公主府。”

    他一呆,半晌才说道:“我去公主府作甚?”做面首吗?想到这里,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公主,我,我明隐绝不会做你的面首的。”

    陈兰歆沉默了片刻,说道:“明隐,我昨晚便对你说过,我喜欢你。”说话间,陈兰歆伸手抓住他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里,“难道,你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如果你真的对我无情,为何昨晚会对我做那些事?”

    “我……我……”明隐涨得满脸通红,半晌答不出来。

    其实,今晨醒过来时,看见自己怀里抱着浑身赤.裸的陈兰歆,他真的吓了一跳,昨晚的事情虽然有些模糊,但他也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便觉得有无数个天雷劈在了自己头上。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便匆忙穿起衣裳,便准备跑出洞时,正在这时,他看见陈兰歆呓语了几句,把身子蜷了起来。

    早上寒气重,离开了他的怀抱,她肯定有些冷。他终究心一软,拿了衣裳为她盖好,又找了火石,重新将火生了起来,这才偷偷地出了山洞。

    他漫无目的在山间走着,心中悔恨到了极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觉得自己愧对心中的佛祖,愧对从小对自己寄于厚望的师父。不知不觉,他走到溪边,想到自己做出的那些糊涂事,他头脑一热,便跳了下去,将自己身体整个沉入溪中,希望冰冷的溪水会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是,当他从水中浮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一团怎么理都理不清的乱麻。

    天已经慢慢亮了起来,师兄弟们应该很快便会寻来的,陈兰歆还在洞中,让他们看见公主这般模样可就糟了。昨晚他已经犯过浑了,不能再继续犯浑了,于是,他回到山洞来,想着先把陈兰歆送回寺里,自己再从长计议。

    可当他走到山洞门前的时候,心里又有几分犹豫。经过昨晚之后,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陈兰歆。可是,事已经至此,有些事,不想面对,也必须得面对。于是,他进了洞,看见陈兰歆已经醒了,身上也已穿戴整齐,正在等着自己。他心里一慌,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说话。

    他总觉得,昨晚是自己趁人之危,冒犯了她。她是公主,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僧人,可他却她做出那样的事,想必,她心里一定恨死他了吧?

    让他意外的是,陈兰歆没有为昨晚之事怪罪于他,不但担心他穿着湿衣会着凉,还叫他与她一起出寺。难道,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她,喜欢自己?可让他跟着她去公主府,那怎么可能?

    如今他犯了大错,不可能再留在云恩寺了,就算他与陈兰歆之事无人知晓,师父不赶他走,他自己也没脸再在寺里呆下去。可是,他的身份再卑微,但他也是有自尊的,让他做陈兰歆的面首,那是万万不可的。

    可陈兰歆偏偏不肯轻易放过他,她问他,他对她是否有情?

    有吗?他对她,到底有情没有?

    他来到云恩寺时,还是一个婴儿,从小便无父无母,以寺为家。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慢慢从一个小沙弥成为一个得道高僧,最后能像师父恒远大师一般,受世人景仰,这才是自己最后的归宿。他从来没有想过男女之情,也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女人动情。

    可是,自从走进听竹轩,见到了陈兰歆,他心里有些东西真的慢慢发生了变化。他以为,也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与女子接触过,心里才会出现涟漪,只要自己慢慢静下心来,一切又会回到从来。可是,那一晚一晚的梦,心里那总也挥不去的影子,他慢慢地明白了,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沉沦,而昨晚发生的事,更是将他逼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此时,陈兰歆问他,他心里是不是没有情意?他该怎么回答她呢?无情?他说不出口。有情?他更说不出口。所以,他只能以沉默相对。

    可陈兰歆哪肯如此轻易放过他,又追问道:“难道,你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仍然在这云恩寺做着受师兄弟们尊重的明隐师兄,继续在恒远大师座下的得意弟子?”

    明隐抬起苍白的脸,对着陈兰歆说道:“公主,我,我自会向师父禀明一切,然后主动离开云恩寺的。”

    听到明隐这么说,陈兰歆一愣。她知道,明隐从小在云恩寺长大,离开了云恩寺,他便无处可去了。她以为他会求自己,让自己放过他,不要把昨晚之事宣扬出去,让他可以继续留在寺中。可是,她没想到,明隐骨子里却是如此性烈。

    虽然这样,也达到了她要让他被逐出寺的目的,可是,她总觉得这样实在太便宜他了。明隐出了这么大的事,恒远大师虽然会让他离开云恩寺,但不管出于对自己这个公主声誉的考虑,还是对自己爱徒的保护,他肯定不会公开明隐犯戒之事。因而,这样根本不会对明隐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她要的是,明隐身败名裂被逐出寺,让他从此坠入阿鼻地狱,永无翻身之日,这样,才对得起自己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于是,陈兰歆吸了吸气,然后抬起头,对着明隐说道:“既然你已下定决心离开云恩寺,为何不能到我公主府去?”

    明隐默了默,说道:“公主,我明隐绝不为面首。”让他做她的面首,做她的玩物,看着她招驸马,与他人生儿育女,还不如离得远远的,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做我的面首。”她用水光滟潋的双眸凝视着他,红着脸,轻声说道,“如果,我,我要你做我的夫君呢?”

    “什么?”他一呆,“这,这怎么可能?”她是公主,他是一个被逐出寺的僧人,他怎么可能成为她的驸马?不要说皇帝皇后,就是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的。

    见他不相信,她的神色却没有一丝迟疑,望着他的目光却愈发的坚定:“明隐,我昨晚便说过,我喜欢你。我陈兰歆,今生今世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我与那短命的驸马虽然有夫妻之名,却未有过夫妻之实。昨晚,我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你,这一辈子,便不会再给第二个人了。难道,你还是都不肯相信我吗?”

    听了陈兰歆的话,明隐沉默下来。是的,自己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得到她的人。这昨晚之事,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就算是和尚,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想到这里,他心头一跳,感觉像是有人伸了一只手到自己的胸腔里,攫住自己的心,使劲向外扯着,似乎要把自己的心摘了去。

    陈兰歆咽了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的,以你的身份,我父皇和母后绝对不会同意我们成婚的,你确实成不了我的驸马。但我答应你,我绝不会再嫁给他人,你与我在公主府中,就像真正的夫妻一般。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夫君。过几年,父皇母后想通之后,我们弄一个假死的法子瞒天过海,让庆阳公主在这个世上消失,然后我便与你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知道我们真实身份的地方,生儿育女,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尽享人世天伦。”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一脸粲然的笑容:“明隐,你说,这样,好吗?”

    他呆了呆,问道:“公主,会,会有这一天吗?”

    “当然会有的!”她望着他,目光灼灼,拉起他的手,捧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今生今世,只想与你在一起,你,你愿意陪我吗?”不知是不是因为激动,说到这里,陈兰歆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明隐只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呯”的一声炸响,然后自己的心,便被人从自己的胸口拿了出去,再也要不回来了。

    从明隐的眼神里,陈兰歆看出,他已经被自己打动了。趁热打铁,她低下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吻了吻,说道:“明隐,你,你说话啊?你愿意陪我吗?”

    明隐知道,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云恩寺,那他已经不再是佛门弟子,佛门的清规戒律,他也不用再守了,他当然可以与她在一起了。再说了,昨晚他与陈兰歆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而且,她不仅把清清白白的身子交给了他,还愿意放下公主之尊陪自己隐姓埋名,浪迹天下,如果到了这个时候,他退缩了,那他还算是男人吗?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明隐,一切皆听公主安排。”

    听明隐答应了自己,陈兰歆先是一怔,随即展出一个笑颜,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夫君。”

    听到“夫君”二字,明隐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心也扑咚扑咚跳得厉害。

    陈兰歆伸出手,主动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娇声说道:“明隐,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便喜欢上你了。你,你也喜欢我吗?”

    明隐艰难地抬起手,将陈兰歆圈在自己怀里,说道:“我,我也喜欢公主。”

    “真的?”陈兰歆一脸惊喜地抬起头来。

    明隐犹豫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明隐。”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他顿了顿,叫道:“公主。”

    娇艳的唇,瞬间便将他的唇堵住,丁香小舌启开他的双唇,便向他的牙关袭来。他犹豫了片刻,然后一口将她的舌头含住。

    唇与唇相连,舌与舌相缠,两个人的心就像原野上的枯草一般,有一颗火星掉在了上面,便猛烈的燃烧起来,任谁也灭不了。很快,两人又倒在了竹叶铺成的软褥上,衣衫褪尽,再一次合二为一。

    这一次,是在明隐没有被媚药的控制之下发生的,是他心甘情愿这么做的。陈兰歆知道,自己的计划,差不多已经成功了,就等着在他站到云巅之上时,再给他致命的一击。

    昨晚几回,今天早上又一次,陈兰歆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做戏总要做足,不然就前功尽弃了。于是,她强忍住身体的不适,起了身,穿好衣裳,拿着明隐的湿衣裳,走到火边,为他烤着衣裳。

    明隐躺在竹叶垫上,定定地望着陈兰歆。明亮的火光,映在陈兰歆的脸上,是那么的明媚娇艳,他只觉得,也许离开云恩寺,也不像自己以前以为的那样,世间的一切便变得暗无天日了。至少,从此以后,他可以和她,这个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牢牢跑进自己心底的女人,永远在一起了,自己的生命中,还是会有明媚的春光。

    塞翁失马,焉之非福。说的,便是自己这样吧?想到这里,他唇角不知不觉浮出一丝清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