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离开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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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李致远、卞敏儿、周家兄妹吃过了在南京城的最后一顿早餐,就准备启程上路了。

    李致远和卞敏儿担心不安全,都不让卞赛赛去城外相送,两姐妹哭着抱在一起,在院子里告别。作为卞敏儿的贴身婢女,兰兰也肯定是跟随卞敏儿同去,她也哭着和卞玉京、柔柔告别,和柔柔抱在了一起。

    李致远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卞敏儿:“敏儿,别哭了,你们姐妹俩用不了多久就会再见的,听话。兰兰,你也别哭了,以后大小姐会来的,柔柔也会来的,先扶敏儿小姐上车吧,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一下。”

    待卞敏儿、兰兰主仆泪眼婆娑、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李致远这才握着卞赛赛的双手,严肃道:“赛赛,我以下要说的都是我昨晚深思熟虑后想到的,都是为了你好,你一定记牢了。”

    卞赛赛拿手绢擦了眼泪,止住抽泣,点了点头,等着李致远的离别赠言。

    “第一,你在南京一定要小心低调谨慎,不要和东林、复社的人过从甚密,不要卷入那些玩弄政治的大人物中去,我很快就会回南京来接你的,至于你的闺中密友李香君,她跟东林复社牵连过重,吉凶难料,我只能说,侯朝宗绝非良配。”

    “第二,我年底之前应该会想办法回来一次的,要是我年底之前回来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我到明年春天三四月还没回来,那时候你一定会听到一个重大的消息,我建议你闭门谢客,藏起来。”

    李致远主要是担心弘光帝在南京胡作非为,历史上这个南明第一位天子,虽然只有短短八个月,做的荒唐事还真不少,广选美女、荒淫透顶,他记得李香君都曾经被迫入宫,很难说现在卞玉京会不会也被召入宫。

    “第三,一定要等我回来!”

    卞赛赛郑重地点了点头,哽咽道:“奴家虽然不明白公子为何这么说,但奴家一定会记住的!还有…….奴家一定会等你的!”

    李致远转身离去,挥手告别,玉兰苑,只剩下了卞赛赛、柔柔这一对主仆,一下子就清静了下来。

    三辆马车,目前是李致远、周家兄妹一人驾一辆,一辆专用来放兵器,一辆用来放行李,还有一辆坐了卞敏儿主仆,等待会集合众人将兵器分发下去之后,又可以空出一辆,可以买些食物放着,以防意外。

    除了卞敏儿主仆的东西稍微多点,他们几人行李都很少,马车还算轻松,很快就就到了城北,周大壮去叫了张家兄弟,几人这才出了城门。

    李致远所招募的二十五个随从已经等在城门外了,人人皆背着包袱行李,李致远朝周大壮使了个眼色,他就下去整队、宣讲规矩了,又吩咐张家兄弟驾驶两辆马车,一行二三十人这才缓缓启程。

    掀开车帘,李致远对车内的两位少女道:“敏儿,马车一路上颠簸可能会有点难受,你要是晕车的话就出来透透气,兰兰,好好照顾小姐。”

    “敏儿没事的,多谢夫君记挂。”

    南京城附近的道路都比较平缓,路上也较为安宁,因此一行人走的还算比较快,一路上饿了就吃干粮,歇息的时间也很短,但由于大部分人都是步行,一个小时最多也就走个四五公里。

    中午才从南京城出发,今天的有效行军时间也就五六个小时。到黄昏时分才进入了江宁县境内,半天走了六十里,要是以后能每天都能走一百里,那五六天就可以到徽州府城了。

    傍晚时分,李致远包下了路边的一家客栈,又把周大壮叫了过来。

    “大壮,今天感觉怎么样,咱们招的这帮人还行吧?”

    “没问题,他们都是吃过苦的人,这赶路又不用抗啥重物,一天走个几十里地的算啥,我看明天完全可以走他个一百二十里地。”

    “行,能走就行,你待会吩咐下去,多给他们弄点吃的,大鱼大肉吃香喝辣的不行,但是大米饭死劲吃,吃好了再给我往死里练,从明天开始,一日吃三餐,吃饱了就给我死劲跑,按我说的教,必须走的整齐,跑的也要整齐,怎么转向,抬哪条腿,动哪只手,都等按规矩来,做错的罚,做的好的赏,我尽量跟着你们跑,实在不行了再驾马车跟着你们。”

    周大壮一脸惊奇:“公子,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跑?”

    “跑,必须得跑,今天赶路就发现了,我这身体素质不行啊,坐在马车上都被颠的不行,必须得锻炼一下身体了,以后行军打仗的没有个好身体怎么行,当老大的不能拖后腿。”

    “再说了,跟大伙同甘共苦,他们也能更加卖力,我决定了,明天咱们至少得走一百里,不在当涂县停了,直接赶到芜湖县再休息!”

    李致远从现代带来的那幅地图终于派上用场了,比这个时代的地图精准太多了,对以后行军打仗很有用处,怎么走他也是仔细研究了路线的。

    周大壮有些担忧道:“可就怕她们几个姑娘受不了啊。”

    “没事,我看你妹妹身体素质好得很,都快不比你差了,从今天来看,敏儿和兰兰也没那么娇弱,明天让倩倩赶车,她们俩坐马车,应该没什么问题,好了,就这么定了。”

    “那张家兄弟呢?就让他们赶个车?”

    “又没出啥大事,不赶车还能干啥?训练的事还是你来做,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就这么定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天一亮,吃了早饭就上路。”

    毕竟白天赶路都有些累,除了轮流守夜的,大伙都早早的睡了,一夜无话。

    尽管李致远计划的好好的,可他还是漏了一样,那就是一路上逃难的流民实在是太多了,在江宁县还没多少人,但是至从进入了太平府,他就被这景象惊呆了。

    有钱有势的官员、商贾坐着马车,带着金银财宝、娇妻美妾,还有家丁仆人护卫左右。

    无钱无势的普通百姓,则是衣衫褴褛、一脸凄惶,人们扶老携幼,步履蹒跚,眼望着东方,也不知道去往何处,就这么盲目地走着,更有许多年老体弱、或病或饥的人倒毙路旁,这完全是一副末世的景象。

    大多数人逃的仓促,随身并无多少财物粮食,就有稍微强壮的去抢夺妇孺老弱的一点食物、钱财,所以路上不时发生争抢殴打之事,哭喊之声不绝于耳,打死打伤人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大家也就麻木了。

    李致远救不了这些可怜之人,只能招呼大家提高警惕,先保全自己。

    二三十人的队伍,人人皆持刀挎弓,又有周大壮、张家兄弟三人压阵,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只是速度也慢了下来。

    “大壮你去打听一下,这些人都是从哪来的?”

    李致远也不清楚西边现在怎么样了,张献忠现在应该是在湖广、江西一带,北边的庐州、凤阳应该已经收复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流民东逃。

    “公子,俺刚才打听了一下,哪的人都有,庐州、凤阳、安庆的、江西的,甚至湖广的都有,有些是因为害怕张献忠举家东逃的,有些是因为官兵为祸地方不堪忍受而东逃的。”

    “听说总兵刘良佐的军队在庐州、六安一带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比张献忠的贼军还可怕,所以很多人都渡江南逃了。还有,现在很多人尾随着我们,找我们讨口饭吃。”

    “唉,看来这官军比匪军为祸更甚啊,从现在开始,看到官军和匪军都要小心,等到宁国府就好些了。”

    李致远真的有点怕了现在的官军了,刘良佐和左良玉之流的军纪又是出了名的差,都曾经干过屠戮过往州县的事情,现在路遇强盗土匪不怕,碰到这些当兵的才可怕。

    至于这些流民,暂时没啥好怕的,但要是遇到趁机闹事的土匪,他们只怕也会加入其中抢掠一把。

    李致远左思右想,回到马车车厢中,对卞敏儿道:“敏儿,快拿我的官服出来,给我更衣。”

    “夫君,你现在穿官服干嘛?”

    “唉,我怕碰到官军也怕碰到土匪,这帮为祸地方的兵匪比贼军还可怕,咱们三辆马车,又随行二三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带了多少金银珠宝呢,我们现在就像一只烤的香喷喷的大肥羊走在一帮快要饿死的人之间,这不是引人犯罪么?。”

    李致远觉得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一路上那些衣衫褴褛、衣食无着的人见了他们,有些胆小的是害怕、躲避,但还有很多是尾随而行,弄得他提心吊胆的,二三十人的队伍远不足以抵抗土匪,既然现在已经没法悄悄地赶路了,那索性更加高调一点。

    换好官服官帽,李致远招呼周大壮和张家兄弟过来。

    他站立于马车之上,身穿青色文官常服,胸前是鸂鶒补子,头戴乌纱帽,脚穿黑靴,腰间一根牛角腰带,配素银带饰,居高临下,威风凛凛,官威十足。

    “你们三人告诉手下的弟兄,都给我宣扬出去,就说本官是新任的婺源知县,这次是赶着去上任的,不忍见众多百姓流离失所,饿死他乡,现在就有活命的机会,本官现在要招募身强体壮的流民为乡勇,剿灭匪徒,安定地方,只要肯卖命,本官保证他们吃得饱穿得暖。”

    “另外你们还可以告诉他们,别再往东边去了,应天府那边现在已经不接纳流民了,南京城都已经戒严了。”

    既然无法低调,他就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大张旗鼓的收纳健壮青年,这年头,只要肯给口饭吃,就有人给你卖命。

    于是,周大壮带着手下,开始沿途收纳流民,年轻力壮的都编入队伍,队伍越来越壮大,没有武器,李致远就让手下在山上砍些木棒削尖了先凑数,人多力量大嘛,总比赤手空拳的强。

    人多了,速度也就慢了,紧赶慢赶,这一天还是没能到达芜湖县,傍晚投宿于当涂县境内的一个小村庄,之后不再西行,转道南下,经过太平府芜湖县,终于在八月二十六日下午抵达了宁国府泾县县城。

    从此地开始,就将进入绵延起伏的崇山峻岭,可能会有土匪山贼出没,而且山路崎岖不平,速度也会更慢。

    到泾县时,李致远已经收纳了一百三十多的青壮男子,人多了,吃饭就厉害了,这都是李致远自掏腰包,这么多人一天就得吃上百斤大米。

    如今一两银子大约能买三百多斤大米,目前看来花费并不多,但是长此以往也受不了,高弘图总共就给了他两千两银子,在南京就花了三百多两了,可这还没到婺源呢。

    到了泾县县城,想入城时又遇到麻烦了,如今天下大乱,盗贼蜂起,地方州县都不敢随意放流民入城,怕引发民乱,盗贼趁机抢夺城池。

    李致远只得将众人先留在城外,自己亲自入城拜访泾县知县,拿出吏部文书证明身份并反复解释自己是招纳流民为乡勇,且自己来人虽多,却并未携带什么武器,这才被允许入城,但只能集中于一处,且必须尽快离开。李致远这才觉得带领一支部队真的是不容易,吃饭、行军、安营,事无巨细,都得他亲自过问。

    夜里,李致远、周大壮和张氏兄弟聚在一起商讨明日行军的路线。

    “咱们明天离开泾县之后,就要开始走山路了,我从泾县知县那里打听了附近的情况,他说如今这泾县附近的山里,土匪恶霸多如牛毛,三五土匪就敢拦路抢劫、杀人越货,几十恶霸就打家劫舍、占山为王,出了这县城可就没有王法了,你们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周大壮满不在乎道:“这有啥好考虑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土匪来一个俺就杀一个,咱们现在有一百五六十人,没必要怕那些杂毛土匪!”

    张二立即给他泼冷水,摇头说道:“咱们人虽然多,但都是些乌合之众,这些人大多连血都没见过,更别提杀人了,那些土匪再废材,好歹也是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的,我就怕到时候土匪一个冲锋,这些人就得吓得逃命。”

    张大也点头表示赞同,他补充道:“而且山路狭窄崎岖,人多了反而伸展不开,很容易被埋伏,一旦遇到埋伏,那么多人退都退不了,全都得给土匪杀了。”

    周大壮没好气道:“那你们俩倒是说说该怎么办?毛病倒是会挑,也没见你们有啥高见。”

    张大也不以为意,建议道:“我看不如分成多个小队,遇到地势险要容易埋伏的地方就派个小队出去打探,等弄清楚了大部队再走,反正咱们人多,只要不是大部队突然中埋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就别想将我们都吃掉。”

    “另外,咱们从南京城带来的二十几个兄弟最好是集中起来压阵,他们都有武器,互相又都是熟识,而且已经很有默契了,比新来的那些乌合之众强多了,拳头必须得捏起来才有力量。”

    李致远倒是没想到这俩人竟然很有带兵打仗的经验,似乎曾经从军过,他越来越好奇这二人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了,怎么会沦落到南京卖艺的。

    他盯着张大道:“你倒是很有见识嘛,不过那些新来的要是没人带领,岂不是一盘散沙,敌人一冲即溃啊?”

    “让我们兄弟俩带着他们打前锋吧,”张大自告奋勇道:“我们有功夫,一般几个蟊贼还不在话下,只要能暂时稳住阵脚,你们后面持刀拿弓的再一拥而上,那差不多就稳了。”

    李致远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积极,他弟弟张二也有点诧异。

    李致远思索了一会,这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那好,我待会将这130多人分为十个小队,每队十来人左右,张大你带三个小队共三十人走在最前面,遇到不确定的就派一个小队前去探查,有事立刻呼救。”

    “张二你带其余的人走在最后面,防止后面包抄的。”

    “大壮,你和我带着咱们南京出来的兄弟在中间,前面遇险的时候咱们才能立刻冲上去,这样才最灵活机动,行军的时候,不要挤成一团,按顺序走。”

    三人纷纷表示赞同,李致远又亲自去挑选较为机灵的作为小队长,对他们勉励一番,画饼充饥的事情还是一定要做的,有组织有纪律有希望的部队才能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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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十六年八月廿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