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山神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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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冲搭上他手腕,体内先天一气往山神体内探去,那黑气见有异种侵入,往那一冲,化作一条黑色小蛇,嘶嘶吐舌,向着李玄冲那口先天一气猛咬下去。

    李玄冲只觉得先天一气被撞的一退,正要反击,瞧见两气在山神体内纠缠,童海面上越发暗沉,气息孱弱奄奄一息,只得暂时退去。

    未待李玄冲说话,童海面色一肃,强打精神,体内有浑厚金光生出,声音沉稳了下来,对他言道:“我剩下时间不多,你要仔细听着……前不久来了两个妖道,使得一手污毒神通,抢走了我手里的元丹。他们以为黑毒入体我必死无疑,在我面前泄露谋算,将要对你不利!我知你当日求得真血外药,是要寻突破之机,定然不会走太远,所以在此处探查,终于抢在他们前头……”

    顿了顿,神色萎靡了三分,看着李玄冲,面色惨然道:“当日地水冲天,我蒙你恩情,欠你一条命,现在还上了,我们两不相欠!”

    童海言罢,似是了却了一桩心愿,精气消去大半,回光返照之相以至,身形剧烈颤抖,体内那口黑气隐隐就要镇压不住,马上便要破体而出。

    弥留之际,这位先前很是瞧不起凡人的野神,大笑道:“没想到我活了这么多年,甲子岁月全活到狗身上了。你说的很对,凡人不可悲也不渺小,某家要是有来世,定要做个护佑山民平安的好神!”

    “李少侠,青山不改……绿水……”童海身形渐渐淡去,却不以为意思,虚弱之中势若豪迈的向李玄冲拱起手。

    “绿水个屁,给我死回来!”李玄冲轻骂一声,自怀中拿出一枚透着清气的丹丸,一手撑开大汉嘴巴丢了进去,将他后半段话压了回去。

    童海先是惊疑,而后再是感动夹杂着敬佩,最后再洒然一笑,运使山神职柄,调动全身神力,全力运化那枚丹丸所带来的磅礴药力。

    鲲元丹,以百味灵草为辅,以地海灵种赤鲲鱼一身精华为主,以俗世阳火焚尽其中阴气,;历时七天得阴转阳,却有暗含一道玄妙阴气,阴阳调和大补无双,对神魂一类物事最有裨益。

    林妙依食一枚元丹,即能由虚转实,回复巅峰;再食第二枚,已能立于日头暴晒之下而无损分毫,可见其效用之强。

    得了这枚宝贵的元丹相助,百舸峰野神一身暗淡神光再焕新颜,起先虚弱飘忽的身形,仿佛种下一根定海神针,变得凝实异常。那身尽碎的铜甲,轰然碎去,残存之气与元丹灵力相合,化作一身贴合于形的金色大袍,动静之间有暗金之色流转千回。

    仿佛脱胎换骨一样的野神,轻喝一声,两耳双眼鼻窍,一团黑烟被搅碎成黑灰,喷薄而出。

    李玄冲含笑望去,此尊野神面目威严,眼神动作之间有金光闪耀,明白他不仅起死还生,更破了原先境界,将来再有山中信民虔诚跪拜,为其修筑神庙,纵然没有统御一洲山水正神的上神敕封,此尊野神亦能入主百舸峰山神之位。

    沉入境界攀升快意中的童海,回转过神,朝李玄冲额头触地重重一拜。李玄冲轻灵一闪,避过了这等大礼,打趣道:“你可别拜我,我这枚元丹可是有条件的。”

    童海起过身来,面色一肃,豪迈道:“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一全恩人之请。”

    李玄冲无趣的摆摆手,“破了境界怎么就变了一个人?说话文绉绉的,以前那股不要脸的劲呢?”

    他说的是之前童海与胭脂竹于人前苟合的事,却不料山神想岔,以为他不满自己之前对凡人的鄙夷,沉声道:“以前犯下蠢事,某家定会藏在心里,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恩公教诲。”

    “差不多可以了啊。”李玄冲笑骂一声,锤了一把野神胸口,却被其体内自行运转的神力震退,拳头作痛。心中惊讶元丹之妙,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人,吞下元丹,立马生龙活虎不说,还能破了境界。

    “恩公为什么要救我?”童海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李玄冲正色道:“你刚才所言,要是活了过来,就当个护佑山民的好神,可是算数?”

    童海想到之前那位老农的质朴真情,斩钉截铁道:“我要食言,天打雷劈!”

    “那不就得了。浪神回头金不换,要救。”

    “可是……元丹贵重……”

    “贵重个屁。你之金银我之糟糠,一颗元丹换回一位好汉,我觉得值。”

    他斜着眼,看向呆呆发怔的山神,反问道:“怎么的?你觉得你自己不值一颗元丹?我说你值就是值!”

    童海一个糙汉子,别人对他恩情如何,自然会记在心里,见李玄冲不想他再提,也就作罢。他想起了什么,冷声道:“那两个妖道绝想不到,我能逃过劫难不死……如今某家破了境界,遇不着他们还好,来了一定要让他们尝尝某家手段!”

    李玄冲听得面色一凝,言道:“这两人何方神圣,怎么会知道你我手中有元丹……莫非是?”

    童海冷声道:“还能有谁?知道元丹消息的,除了你我两人,只剩元尺门与臭婆娘。两个妖道以为我必死无疑,透露了很多消息,臭婆娘所在的那片竹林,全数拔根而倒,如果不是她自己宁肯舍了半数根基也要陷害我等,那就是元尺门的人管不住嘴巴,泄露了元丹消息。”

    童海回忆之前,将那两名妖道所泄机密细细讲给李玄冲听。书生知晓全情后,双目一凝,冷冷道:“为求贺礼强取豪夺,好生无耻!”。

    原来,这两名妖道为了筹集炼毒宗宗主之徒的贺礼,亲自下山争抢元丹。童海虽为神祇之身,本事却是不济,自知在两人面前走不过几个回合,为保全自身咬牙认下,与两名妖道立下献丹求平安的君子之约,将元丹双手奉出。

    结果两名妖道得了元丹,还是不肯依约放过山神,当面毁了之前立下的口头约定,起了法力将其金身打碎。再后来,山中老农看见山神神像有损,虔诚以待,得了众多香火愿力救治的童海,赶来报信。

    童海咬牙切齿,又想到对方来头甚大,忧心忡忡:“炼毒宗势力庞杂,宗门盟主极为护短,两名妖道为她姘头灵罡机缘而来,先不说能否敌过这两人,就是侥幸拿下了,也是棘手。”

    李玄冲闭目思索,元丹他万万不肯给出去,对方行事如此霸道恶毒,就算给出去了后果也难说,索性一拼。

    他不是此地人氏,打杀了两名妖道后脱身也容易。但童海身为百舸峰野神,不能轻易脱离此处地界。打杀了两名妖道,走漏了风声引来背后宗门,对山神童海,都是一桩大祸。

    如何应对,需要仔细斟酌。

    山神童海看他沉思,还以为书生生了退意,毕竟惹上一宗强横仙门,没有近忧必有远患,思索再三,终是说了出来:“少侠有虑,某家代为行之即可,必不会让少侠为这两小儿惹祸上身。”

    李玄冲却是洒脱一笑,他转目向山神,神色淡然道:“既然敌人要欺我,必以雷霆之势杀之!”

    ……

    山神报信的前一天,元尺山青空殿。

    青空殿为元尺门议事机要之地,厅堂之上挂着几幅道人画像,均为元尺门历代祖师遗颜。

    厅堂首座前,柳延煦静坐品茗。他至今已有百岁高龄,寿元将尽时得了一桩机缘,以千年青甲老龟炼成元丹,借助药力成就灵罡之境。

    灵罡境修士得寿三百,柳延煦年事已高,仙去之后,同样会有后辈弟子绘制他身前画像,挂于殿中,受后人瞻仰。

    本来这枚元丹即便炼成了,也不应由他这位寿数将尽的腐朽老头所得,奈何当时山门人丁凋零青黄不接,只有他一人能一窥上境,当时的掌门,也就是柳延煦的恩师力排众议,将元丹留给了柳延煦。

    柳延煦入了灵罡不久,恩师坐化,一人挑起了元尺门的中兴重担。山门在他手中延续至今,虽说远远比不上巅峰之时,却还算人丁渐丰。

    世人只知道山上仙门好风光,却不知不得正统清传的旁门小派,能延续百载已是难得。这其中原因,以灵气为首的外物占了九成九。

    修士到了走脉境巅峰,破了天关,自会开始沟通天地灵气,求取上境。但九州天地除了那些仙门大教与洞天福地外,灵气已受尘世百世沉沦,沾染上了凡俗欲念。此等欲念无形无相,附着与灵气之中,被修士纳入体内行走周天,自然会沉淀下来。

    久而久之,便会影响修士性情,再加上没有上乘法门指明道途,没有名师耳提面命护佑不失,没有足数机缘外物叩开死关,旁门小派修士内劫暗酿,外物窘缺,迟早会因此招来祸事。

    柳延煦时刻不忘恩师坐化前,对他的叮咛嘱咐,自此将个人荣辱抛于身后,自家山门延续位列第一。之前那两位炼毒宗来人,咄咄逼人,他也尽数忍了。他只求,等自家过得百年日子后,能将元尺门安稳交付于下任掌教之手,不负老师尊爱之恩。

    柳延煦放下茶杯,望向大殿之外众多弟子围着观迁道人说话,他耳目机敏,隐隐约约听到的,全是议论掌门会如何处置剩下的那枚元丹。

    其中多数心机不净者,溜须拍马,言说元丹非传功经师观迁师兄莫属,逗得小眼道人很是欣喜。无人谈论昨日之辱,无人静下心神修持道法,更无人关心重振山门,眼前所见俱是元丹。

    柳延煦一声长叹,压下厌恶情绪,闭目养神。

    他放下茶杯不久,青空殿外一阵风起,睁眼看去,原来是他的师侄驼元青到了。

    “元青来了,过来饮茶。”柳延煦强打精神,招呼师侄。

    驼元青没有入座,而是挥动道袍,身后大门紧闭,将殿前广场众多弟子的窥探目光挡下。

    “我去的迟了,永川谷下竹林根根全倒,那妇人自废根基,弃了本体竹林而去。此妇性情恶毒,不杀难消我恨!”驼元青面目含霜道。

    他发现竹林空无一物后,特意在那逗留了一会。不久之后两名炼毒宗妖道出现,发现此处人去林空,商量了下便冲着童海与李玄冲两人去了。

    不是炼毒宗来人所为,那只能是胭脂竹对得丹之事心怀怨恨,宁可舍去半数根基不要,也要通风报信,将消息告诉外人,借此来恶心他们三方。

    心性之恶毒阴损,行事之果断决绝,让驼元青又恨又惧,心中情绪百般难明。知晓了此中因果的元尺山掌门不为所动,将茶茗泡好,递给驼元青。

    驼元青接过茶杯,沉声道:“胭脂竹行事恶毒,为我山门招来大祸!炼毒宗之人一旦抓了那两人,逼问出我手中元丹数量,只怕到时会上门问罪。师叔,不如我们就此下山,将那两名妖物打杀了!到时没了活口,炼毒宗行事再霸道,没人对质,它们能拿我如何?”

    柳延煦不言语,他自顾自的道:“而且姓李的未必好相与,不如我们坐山观虎斗,说不定能趁势将元丹收入囊中。更可以趁势,将屎盆子扣在他头上,妖道背后之人找上门来,也有说法。”

    驼元青信心满满道。他越想越觉得可行,此举不仅能解宗门之祸,更能趁乱拿回妖道手中的元丹,一石二鸟之计!

    “你我二人联手足以。师叔以为如何?”

    驼元青以为掌门定能同意,没想到柳延煦摇摇头,“此举异常冒险,走漏了风声,大祸临头,于宗门传承有大害。”

    驼元青闻言生躁,压着声音道:“掌门维护宗门之心师侄明白,可要是那两名道人拿下李玄冲,与之对质一二,知道我先前所言元丹数量有差,杀上门来如何处理?”

    柳延煦回道:“此事即是由元丹而来,自由元丹而去。到时将元丹献上,你我二人负荆请罪,想必炼毒宗看在元尺门为人道仙门的利害上,不会过于为难。”

    撇了驼元青一眼,叹息道:“你先前不贪心,瞒下元丹之数,也不至于有此祸事缠身。”

    驼元青面皮一红,脖子上冒出青筋,大声道:“我如此做,反倒成了此事祸首?元丹神妙掌门心中有数,有了它,宗门之中再多出一尊灵罡高手,可保山门百年兴旺!”

    “宗门兴旺不一定要苦求外物。”

    “掌门倒是与我说说,不求外物,难道靠外面那群酒囊饭袋?门下三十多位弟子,修道十年亦有,无一人能破天关!等我们百年之后入了黄土,元尺门也将成为炼毒宗之下又一破落山头!”

    驼元青一推茶盏,坠于地上哐当碎裂,“好比这杯茶盏!”

    柳延煦闭上眼不理,轻声言道:“我身负恩师嘱咐,这等冒险之举我不能为之。”

    “迂腐!”驼元青只身离去,头也不回道:“既然掌门老爷惜尊,那便由我一人行之,出了差错,我自一人承担!”

    独留柳延煦一人,目视青空殿上列位师祖挂像,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