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谁说不是亲爷儿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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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谁说不是亲爷儿俩(下)

    这边,下棋的人,棋兴正浓。而,另一处,靠着走廊的里屋内,随着有些掉色的木门被嚯的一下打开,却是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六七岁小女孩,一瘸一拐的从门内缓缓步了出来——

    “小衡,你放开姐姐好不好?”

    “不好——”对着前者商量般的口吻,后者一口奶声奶气,回觉的倒是干脆利落,不带半分可以商量亦或退让的余地。

    “那,你看啊,外面的花开的多好,姐姐帮你摘一朵好不好?那花啊,可香可香了——”吸了吸鼻子,站在这头,她仿佛都能闻到,雨后那芳带着香甜的清香。

    院子里,靠着满是青苔的围墙旁,种着数丛的小叶栀子,墨绿色的蜡质叶瓣,正时不时的往下滴着水。朵朵碗盏大的莹白花朵,沾上滴滴晶莹的水滴,映射着七色的光芒,开得绚烂。有那浓郁沁人心脾的香味,随着微风的吹拂,萦绕人鼻尖,清新怡人。

    “不要,衡衡不喜欢——”小糯米团子,说着刁钻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曹芊洛抽搐着嘴角,就见有那晶莹的液体,伴着刚刚这一下,在空中四散开去,而目标位置正好自己淡蓝色的衣裙。

    末了,小鼻子皱了皱,像是痒急了般,有往着眼前小女孩的身上毫无客气的蹭了蹭。

    “曹子衡——”

    那边厢,见着黑了脸的姐姐,小糯米团子,裂开一张嘴,露出四颗小白牙,咿咿呀呀地笑得满脸可爱。

    “曹芊洛你可是大人了,千万别跟眼前的小屁孩儿置气。”这边厢,粉衣的小女孩赌气的脸色变了变,一直不停在心中做着自我建设,暗暗地告诫着自己——莫气莫气。

    “姐姐——”

    “干嘛?!”

    “姐姐——”

    在小糯米图子巴巴讨好的叫声中,终究还是忍不住咆哮了出来。眼见着,小糯米团子扬起饱着水汽的大眼睛,撇了撇嘴,貌似就要泪水泛滥,终究还是暗暗地叹了口气,换了脸色。

    “那,姐姐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小糯米团子只听得有讨好的声音自头顶上面响起,只是声音似乎有着那么些冷清和僵硬,但下一刻还是乐开了花,笑得满脸的呆萌:“好——”

    听得小糯米团子,答应的如此奶声奶气,脸上又笑开了花,小女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不过——

    “可,你抱着姐姐不放手,姐姐怎么去买糖啊?”

    “一起啊,一起——”

    “……”

    “娘亲,你看他——”在经受了多次外交斡旋,但均宣告失败的惨痛经历后,苦着一张脸的曹芊洛,终于觉悟到,也许改为求助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才是上策。

    “好啦,你们两个都别闹了,明天我们就要启程赶路了,娘亲还要该整理地整理,该买的,还要刘妈她们帮衬着去市集补买!洛儿乖啦,带着弟弟出去玩吧——”

    房内的床榻上,半坐在床沿边,正整理着衣物的美妇人,好似没有看到女儿哀求的眼神般,笑得一脸慈爱,只是依旧低头忙着手中的活计。

    带着满脸的无奈,曹芊洛又低头看了眼,眨巴着一双乌溜溜明亮的大眼睛,流着口水,看着自己笑得一脸灿烂的幼弟:眼前的小糯米团子,似乎就算那滴答的口水,都快流成河了,也不忘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大腿,不肯松手。她是该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下一秒,就见着,小糯米团子无辜地眨巴着墨黑清亮的大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那口水泛滥的粉嘟嘟的小嘴,再次蹭到了她淡蓝色裙衫上——

    抽搐着眼角,满脸黑线的曹芊洛,见着那只有自己半人高的磨人“小妖精”,无力地按了按额头,心道:不是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吗?!为什么虎父,如今也有了犬子?难不成,真的是她没跟上潮流,如今的世道都变了?

    想自己的老爹曹玮,长得帅那也就不提了,这可是全大宋国都知道的秘密。此外,身为将门虎子,少年时便随祖父东征西讨在外任职,不仅沉勇有谋,喜读书,通晓《春秋三传》,又驭军严明,赏罚立决。从初任渭州知州始,到受拜宣徽北院使、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书枢密院事,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来——

    单说知镇戎军一项,招降外族、袭破李继迁,并据地形修筑工事、巩固边防。吐蕃李立遵部侵宋,爹爹曹玮于三都谷大破其军。自此战后“威震四海”,唃厮啰每闻其名,即以手加额。此后,更是赢得了:平居甚闲暇,及师出,多奇计,出入神速不可测的称赞。

    可,如今再低头看看,还在滴答流着口水的小弟,人不是常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吗?貌似,眼前这爷俩的差距大了不止一点点。

    “这局怎么又是你赢?不算不算,重新来过——”

    转眼望向院落中,明明见着闵成九叔叔,耍着赖,要求着重新落子布局的无理要求,她那玉树临风,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丰神俊朗的老爹,却还是笑得一脸地春风和煦,道:“说好了,这局你要是再输了,可就不单单是一坛子梨花白了!?”

    “切,老子,何时赖过账?赌就赌——”

    “好,爽快——”

    “等等,你刚说什么?什么梨花白?赌不赌的?不是说就玩玩,不当真的吗?什么时候说,要赌梨花白来着?”正专心地将棋盘上的黑子,整理着放到棋盒里的闵成九,直到这时才回过味来,大张着嘴,满脸地诧异。

    “没说过吗?”

    “有嘛?”

    “怎地没有?”

    “老子,不来了——”

    “不来了?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要将那梨花白抵与我?不再枉做挣扎了?”

    见着那说的云淡风轻的男子,以及将“娘的,老子又被诓了”大写在脸上,懊恼大过懵圈的闵成九大叔,曹芊洛满头黑线。再回头看看底下正耍赖,抱着自己的小糯米团子,她这才意识到,也许是她错了!

    谁说,这爷俩不像的?

    前两天离营归家,爹爹曹玮因一次意外牵动了旧伤,娘亲怕他继续饮酒于身体无益,就禁了他的酒。想不到,没挨过几日,这酒虫的瘾头又上来了,他倒是没敢跟娘亲要,这会子在此,到变着法儿的骗起了成九叔!

    自天禧四年(公元1020年),时任宣徽北院使、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书枢密院事的爹爹,因不屑与现任宰相丁谓等人为伍,为丁谓所恶,便随着诬陷寇准而使其罢相一案,诬陷他是寇凖党羽,连遭贬谪,遂被改为宣徽南院使、环庆路都总管安抚使、兼管勾秦州兵马。

    乾兴元年(1022年)的今天,他们一家就要离开这住了不到一年的宅子,再次启程迁往他处。只因,爹爹曹玮再被降职为左卫大将军、容州观察使、莱州知州。而今,他们一行人正等前来交接军宜的官员,待一切交接妥当,他们也该去往莱州了。

    与曹玮一家的院子里相同,这开满了小叶栀子的庭院内,山水假山,九曲回廊,一步一景,是极具心思营造的娴雅意境。而不同的是,这数十进的大宅子,从一石一草,到屋瓦琳琅地楼阁、大宅内饰、家居摆设无不显示着主人家的奢华。

    又同样是香气盈盈的小叶栀子,却在这富贵的主人家,迎来了与曹府中,那数丛花草,全然不同的境遇。在它们香花满枝的最美时刻,正被整丛整丛的连根拔起。然后,又被无情的抛掷到卵石铺就的花间小道上,任由这初夏的艳阳暴晒着。莹白的花朵上,那原本饱满的白嫩花瓣,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耷拉了下来,直至叶瓣泛黄萎缩干枯。

    它们这是在为即将要换上的洛阳牡丹让路,只因主人觉得这栀子虽花香怡人,但始终太过于寡淡。只有富贵吉祥的牡丹,才能让这宅邸更复贵气。比如眼前:这汴梁城中的皇宫内院就种植了不少,花朵盈盈有一尺的“一尺黄”,便是皇宫内有的。如今,他们府中将也不缺。

    一身锦衣华服的老者,抚了抚下颚的山羊胡,见着廊下阴影处的数丛牡丹,这被家丁细心的洒上清水。而那原本种着小叶栀子的泥地,似也被翻弄地差不多了,脸色微展在交代了一声后,转身沿着九曲长廊,赏着那或已淡然盛开,或只挺立着花骨朵的满塘荷花,往着那矗立塘中的“清心堂”走去——

    “曹玮此人,一向心高气傲,想要让他心甘情愿地交出兵权,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诶,大人,这样一来,不是正好吗?再加上那个不识时务的韩亿,呵呵呵,呵呵呵呵——”一身着內侍服饰的光脸男子,尖利着嗓音,边笑着,边用手在颈边,做了个手势。

    黄花梨制的雕花圈椅内,锦衣老者听闻此言,拿着茶盖滤着青黄色茶汤的手突地一滞,然后端起骨瓷茶盏,在细品了口杯中香茗,淡淡地道:“这茶叶不错,您也尝尝!”

    品着,忽地又抬起眼,对上了那人媚笑的眼,嘴角扬起,脸上笑意比之前更甚,但那笑意却是进不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