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 第4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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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谢涵玩味道:“魏郎与乃父竟不相同?”

    魏尝道:“父亲受君上恩德,为之殚精竭虑。草民享宋民供养,为之精心谋国。”

    “君子和而不同。”谢涵点头,“魏郎有什么话,本君洗耳恭听。”

    “君上病笃的消息才流传出。尝不知温留君是如何得知而一早过来的。但无论如何,这个时候过来,温留君除助九公子继位外,想必别无他想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谢涵略带鄙薄地看了宋嵩一眼,对魏尝颔首道:“说下去。”

    宋嵩:“……”

    魏尝捧着暖炉,轻轻吐出一口气,又说:“宋遵昊制,立嫡立长,九公子乃唯一的中宫嫡子,由他继位,无可厚非。

    更有当年君上当年强抢公主妤,彼时上国北有燕狼横卧,又兼平燕之战、谋逆案起,兵力耗损、国中动荡,恰又梁国攻杞,意在海星盘,上国携大吕钟,自然自危。所以君上给出国夫人的筹码,上国也就捏着鼻子顺水推舟了。国夫人总是意味着太子。这是我国给上国的承诺。

    所以,于情于理,九公子继位,都是应该的。令人不安的,无非是将将三岁,主少国疑。无非是太子无措,临时改立,引起动荡。

    一,主少国疑,必由太夫人掌政,那么上国会一如既往地庇护我国;太子继位,上国会对我国出兵,今年无力,那就明年,甚或呼梁楚瓜分。

    二,太子无错,可亦无势力,因此临时改立引起的动荡却是有限的,反而是上国的威压带来的动荡将是灭顶之灾。”

    魏尝看了宋嵩一眼,“想必温留君便是如此说服宋大夫的罢。”

    完全被说透,宋嵩心情复杂,点了点头。

    “温留君说的,一个字不错,所以父亲,您还在固执什么?您的气节,您的臣忠?这些比国家兴亡还重要吗?”魏尝扭头问魏大人。

    最后一问,重有千钧,几乎诛心。魏大人早已吃完了馒头,此时眼中含泪,“苍天啊——君上费尽千辛万苦、一生筹谋,即将使我国摆脱属国的下等地位,现在一切就要回到原点吗?”

    宋侯拖着不废宋期改立宋斯,表面上说是九公子年幼再养大些好,实则是不甘心令齐室再次把持宋国。

    可这能怪谁呢?他当初不强要谢妤,岂会有此一劫?

    魏尝对谢涵道:“雪天地凉,女儿家娇弱,可否请温留君解开舍妹绑缚?”

    谢涵是极其欣赏魏尝的,然而这等睁着眼说出的瞎话还是叫他嘴角一抽,“松绑。”

    魏起一起来,就走到魏尝身后,魏尝对她点了点头,魏起扭头给涕泗横流的魏大人一手刀。

    于是凄怆痛哭戛然而止,魏大人翻个白眼晕了过去。

    以为她要抢人,来不及阻止的众武士:“……?”

    魏尝解释道:“父亲已知势不可挡,不会阻拦,只怕会自尽报君上,请温留君怜惜舍妹拳拳孝心。”

    谢涵:“……”行罢。“可魏郎说了这么多,似乎并无对本君接下来行动有指导意义的话。”

    “刚刚是是为了取信温留君。”魏尝道:“现在尝要说的是:一,君上病情起来已有一两年了,反复看不好,最近消息流传出去,是因为呕血黑便、日渐虚弱,不得已请神医党阙,故而传出病情危笃的话来。父亲说过,神医说,最多半年。”

    谢涵皱了下眉。半年?他还以为就这几天呢。半年有必要这么风声鹤唳吗?

    “二,听闻君上病笃,是因为紫金赤兔马的饮水里泡过发霉的豆子坚果,而君上一贯与紫金赤兔同饮。太子舍人袖中被发现飘着霉物的味道,也曾去过几次紫金赤兔草场。”

    “三,昨日君上押太子入宫,今晨圈禁了国夫人,太子则出宫,缉拿了北城令。北城令是温留君原卫队长杨明。又命家父将温留君拦在

    城外。”

    听到谢妤被囚,谢涵心中一急,又强自按捺下来,眯起眼睛,是他阿姊谋害宋侯,嫁祸宋期吗?

    他缓缓道:“看来本君不得不夜闯禁宫了。”

    “杨城守是父亲缉拿的,尝可以拿父亲手书释放他。”

    谢涵:“那还等什么?走!”

    六百人由宋嵩领着,叫破城门,以使节归来的身份入城,随后许将军由霍无恤跟着去拿来他那一千军马,魏尝由王洋跟着释放杨明,宫门处的燕子亭集合。

    四年不见的老兄弟,王洋、杨明二人抱作一团,抹了抹眼睛,立刻往燕子亭去。杨明远远瞧见谢涵,眼眶一热,跑过来对谢涵拜下道:“属下拜见君侯。”

    谢涵温和笑,扶起人,“你已经是宋臣了。”又说,“我很欣慰,你竟然能做得这么好。”

    杨明立刻道:“公主很危险,宋侯要杀公主!”

    话音刚落,许将军一行人也到了,宋嵩骑马持令箭,魏尝又扶着昏迷的魏大人从马车探出半个身子,模仿其声音,与宋嵩异口同声道:“使节归来,急见君上,违令者,斩!”

    守门令一见,立刻放行。

    此时,已是黎明初至。

    宋期来到谢妤的殿内,甲士护卫着他来到谢妤面前,对方发髻高挽,戴攒凤钗,凤吐垂珠,低落在她眉心,穿百花绣裙,明艳如神仙妃子。她面前蜡烛燃了一夜,下面积了厚厚的烛油。

    宋期木着脸说,“君父病重,国夫人岂能穿戴如此鲜艳?”

    “我想着,病人总爱看些鲜亮事物,便想穿艳丽些,给君上亮亮眼睛。”谢妤瞧着宋期,“太子戴什么来了?给母亲瞧瞧。”

    “母亲”二字,令宋期眉毛耸动一下,又迅速拉平,他接过身后内侍的托盘,递到谢妤面前:一把匕首,一条白绫,一杯毒酒。藲夿尛裞網

    “你要杀我?”谢妤微微睁大眼睛,带着少女的娇憨。

    宋期撇开脑袋,“非孤要杀夫人,是夫人自寻死路。”

    “我做什么了?”谢妤问,“子期?”

    “你、你——”宋期咬牙,“你可以利用我,可以让我为你做事,你要是想九弟做储君,我还可以让贤,可你为什么要如此歹毒?你怎么会如此歹毒?”

    “歹毒?歹毒就要死吗?”谢妤恍然,“所以君上该死啊,逼良女做畜牲,这还不够歹毒吗?”

    宋期喃喃,“你还是恨……”

    谢妤却微微笑,“不过——子期,其实这世上有一种人,比歹毒的人更该死。”

    宋期知道对方在拖延时间,可他还是问,“什么人?”

    “不要脸的无能之人。”谢妤说,“有这么一种人,非嫡非长,靠着未婚妻做了太子,却保护不了新婚妻子,还恬不知耻地对已成中宫的原本的妻子说可以让贤,他配说让这个字吗?吸人血上位现在吐出几滴血来,就当施舍了?枉他自诩忠正仁义,不过是个无能的虚伪之徒罢了。”

    宋期后退两步,脸上血色褪尽,“你、你、你如此看我?我们这样的情分,你如此看我?”

    谢妤逼近一步,“这样的情分?觊觎嫡母,别说没有,否则我怎可三番两次借你之手,多亏你我才能给紫金赤兔下药,你连这都发现不了,何等的无能?”

    “你说什么?”宋期不敢置信。

    “还没发现?”谢妤一愣,“怎么,在君上寝宫待了一天,就光说白话了?看来不是自辩成功,又是君上施舍。”

    “子期,你看你这一生全靠施舍。你说你这样的人,做儿子,害了君父而不知;做丈夫,保护不了妻子;做太子,于国于家无益;谋国,阻碍君上伐随;出征,险些被滕国俘虏……”

    宋期连连摇头,又后退一步,“伐随不义,伐随近梁,征滕是薛叶阴谋……”

    谢妤又上前一

    步,“城池拿的比谁都欢,你还有脸说不义,随太子还活着,你有本事还给他啊。近梁?你们不近梁,君父当年岂会妥协。你是对宋国的大政方针全不知晓,还是虚伪至极啊?”

    宋期脸色煞白,猛然摇头,堪堪止住脚步。

    谢妤却又逼近一步,逼着对方后退一步,“宋期,你扪心自问,你这二十几年都做出些什么来了?抛妻,害母,还做了弑父杀君的刽子手,你什么都护不住,有朝一日当了国君,也只配做亡国之君。

    你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活着,还吃着百姓辛苦劳作奉上的粮食,若我是你,羞也羞死,早就一头撞死在柱上了。”

    “噗——”宋期猛地喷出一口血来,面如金纸,仰面倒下。

    谢妤抹了抹面上被溅到的血珠,淡淡道:“太子忧心君上病情,悲伤过度,吐血病危。”

    宋期身后人冲上来扶起宋期,怒视谢妤,“毒妇!我要杀了你!”

    “杀我?”谢妤瞥他一眼,“凭你也配担得起杀我的责任吗?我是齐国嫡长公主,是楚惠文王外孙女,是梁武王内侄女,是这宋国的国夫人。”

    那人一瞬呐呐,其身后一人抽剑道:“我杀了国夫人自尽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