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 第4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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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无恤点头,掏出将士名册,“君侯你看,这些位置,我都安插了咱们的卫士进去,到时候我就领这一仟。”

    闻言,谢涵侧目看他,有些佩服,“你那时就想好了?”

    对面人好看的眼睛略微睁大,瞳仁很黑,定睛瞧着你时显得专注极了,霍无恤嘴角略略挑起,小得意地说,“我还想好了,到时斩首马元超和孟光亦后,撤出这群卫士,将原先被贬斥的将士官复原职,以此收买人心,平息两个都统死去带来的冲击。”

    瞧着人自信飞扬的神采,谢涵下意识伸手。

    霍无恤愣了一下,下意识将脸凑了过去。

    半道上,谢涵反应回来自己在干什么,手便在半空中打了个拐,准备去拿案上的茶水,却不想对方竟将脸颊递了过来。

    两个下意识,最后是一瞬间的肌肤相亲。

    嘶——

    皮肤一下子好烫,是脸在烫,还是手在烫?

    谁都分不清。

    一触即分后,谢涵将手落在茶杯上,轻轻捏了捏。

    霍无恤脑海中忽然闪现过许多不曾注意的画面,对方在他面前这样突兀地半路拐手的动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塞外的黄沙里有,楚国的雪地里有,温留新吐的柳枝中有。

    他那时是不是也想碰碰他?

    突如其来的一点温度使两个侃侃而谈的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最后还是谢涵先开口,笑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无恤已经成长成这幅模样了,我竟不知是高兴好还是失落好?”

    “君侯别笑话我了。”霍无恤心中只觉自己计谋环环相扣、了不得了,嘴上却说:“君侯快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

    问完,又不给人回答的时间,又说:“当然是高兴,为什么要失落?”

    有些飘了。

    谢涵瞥他一眼,闲闲喝一口清茶,慢悠悠道:“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放上去又撤下来的卫士中会不会有人记恨你?

    虽然卫士比士兵高一阶层,但平时他们只是卫队里的普通一员,如今手下却管着数十甚或数百人,那是权利的滋味,从未得到过还不觉得如何,得到了又失去,他们会不会心态失衡?

    卫士是保卫我们周遭的,心态失衡后要是受人挑拨行刺我们,可是极其容易得手的。”

    霍无恤挑起的眉尾耷拉下来,翘起的嘴角也抿了起来,思索一会儿,说:“我得一早就给他们说好,让他们一开始就不要把这些权利当做自己的所有物,等他们回来后再颁些战胜将士、完成任务的奖励。对了,还有指出一些将官是被迫输给他们的,他们赢得并不全是那么光彩,也要告诉他们,好让他们知道这本来也不是属于他们的荣耀。”

    “善哉。”谢涵轻一击掌。

    说清具体宜早不宜迟,霍无恤匆匆披上一件披风就乘着夜色来到营地,以“卫士要担任将官之前,他有些告别与鼓励的寄语要说”为由,纠集了白天战胜北境军将士的那一波卫士。

    许是刚做上将官,还不适应,听闻到时候还可以回去做卫士,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满口回应明日必定配合霍无恤,令行禁止、说什么做什么。

    军营与将军府相距极近,饶是如此,等霍无恤回来时,也已是月上中天,桌边燃着一盏昏黄的灯,床上的人睡颜恬静,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岁月静好的意味来。

    第二日,宽阔校场,茵茵草地。

    霍无恤站在最前头,把三仟士兵划分开,其中两仟分别由人带领互相战斗,带领者在霍无恤、孟光亦、焦大、马元超中选择,第三仟做后勤保障和监督仲裁工作。

    孟光亦当先摇头,“卑将愚钝,听不太懂将军的话,想先看将军操盘一局。”

    马元超亦说:“卑将昨日伤情未愈,恐怕不能应和将军。”

    不管这新来的将军要做什么,总归是给他自己造势。两人打定主意不接手,就让焦大这傻子和人狗咬狗。最好能让霍无恤把这唯一还向着他的都统给弄出嫌隙来。

    霍无恤眉梢一挑,也不推辞,详细介绍了一番对垒之法,听得焦大一愣一愣的,“还有这种办法?可也忒浪费人手和时间。”

    “以我之法,季月可得效三倍于平常训练。”霍无恤说完,不愿在结果出来前多做解释,“这是将令,焦都统和诸位遵守便是。”

    要是他之前这么说,恐怕多数人不服气,但昨日展露了一手,马元超作为手下败将,不方便反驳,其他士兵对他也有了些信赖。

    至于孟光亦为什么什么都不说,选择作壁上观——显而易见,这就是根墙头草。先是跟着马元超违纪,又是暗中提醒霍无恤,现在干脆就彻底观望起来了。

    霍无恤选了马元超的那一仟人由自己领兵,对战焦大的一仟人,战址选在靠近神门山的一个谷底,两方人马各有半日时间修筑根基、扎稳阵脚。

    剩下观望的一仟则在这时候给他们换上去了箭镞的弓箭,包着厚布条的刀剑,最后全都浸满蓼蓝的汁水。

    等到午后,两方人马修好工事后,他们就坐在一边高地上看两方战斗,看到有“致命伤”的士兵,及时把人叫下场。

    嘿——别说,还有些可乐呢。

    像看戏。

    焦大是个擅长攻击而不善守城的人。靠着山挖了一条壕沟,装了绊马索,左右看看引不来流水,就不引了。这就吩咐将士歇息,准备以逸待劳。

    霍无恤则不然,他先是派出二十人爬上山偷看焦大这边动静,让他们伺机搞破坏。再人分别修筑了三道防线:

    第一道是石头木棍累起的屏障;

    后方杂草丛生,他便在杂草中藏了几丈宽的绊马索加捕兽夹做第二道屏障;

    再后方进入一条三里长的窄道,两侧有高山峭壁,他派了一侧四十个士兵在上方准备滚石和火箭——

    当然这只是军中赛事,因此他们每准备一块滚石,都有仲裁处的一仟士兵用等大包袱替换,包袱里都是衣服,若是谁被包袱砸重便算死亡。

    半天很快过去了,两方人马各自派人叫阵。

    焦大是个急性子,此时却偏偏沉得住气,但这不是废话么,若是先出去了,一早上的布置不就白费了?

    梁超是那一千仲裁兵中的一个,因为眼力好又机灵,当下被派来盯着焦大军,倘若哪个中箭中剑了,立刻拖出战场算“伤亡”。和他一起的还有另个兄弟,一人盯两什。

    上午是扎阵脚的时间,不会有什么伤亡,但瞧人吭哧吭哧挖壕沟也是津津有味,那话怎么说来着,自己的快乐就是建立在他人的劳累上的。

    他不知道新来的将军会怎么做,但这里是对方夺地的必经之路,一边是河水,一边是大人们观看的高地,两边都是动不得的,新来的将军要过来只能走这段路。

    焦都统把沟挖的不深,就半个车轮的距离,却特别宽,战车过来,轮子一准陷进去。要是来推车,那就是活靶子,要是不推,只剩步兵冲过去,就是给人送菜的。

    对面呢,新将军这里,他也知道,山上绕也好,大路走也好,有三条路线可以走,想做这种壕沟阻挡是没用的,但这三条路最终都汇聚成一条两边山峦的长窄道,可以做埋伏。他想——新将军只要会一点点打仗,肯定会设埋伏的。

    就看哪边沉不住气先动手了。

    无论谁先动手,谁就要遭殃进埋伏了。

    粮草是关键因素,两边都只管三天。

    也就是说最天必定是要决一胜负的。

    现在就是开午饭的时间了,别看焦都统性子急,这个时候精打细算,只起了一半的灶台,随后令人轮流看守其余人枕戈睡觉。看来是

    打定主意要让新将军先打过来了。

    可新将军那边,也半点没动静。

    两边就是互相派人叫骂,不一会儿,太阳就落山了。

    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是。

    梁超都和给他替换盯梢的兄弟轮了两次,此时心里一个劲嘀咕:这也太沉得住气了罢。

    焦都统这边他是知道的,一直睡觉、加宽壕沟、吃一半的饭,还能再坚持三天。不知道新将军那里是不是这样。

    正这样想着,不远处传来车轮声。

    此时已是第三天、第四天的子正之交。

    梁超精神一振,他知道新将军那边之前一定没有省吃俭用,现在没办法了。

    但现在是半夜,只要新将军警觉,派人探路,发现壕沟后,立刻铺木板,趁着焦都统大部队还在美梦里,是来得及过来的。

    果不其然,下方已经飞快在铺跨过壕沟的木板。霍无恤早已派人关注焦大这边动静,早知哪里有壕沟,更是早早赶制好足够长的木板。之前等待都是为了放松地方警惕,好有时间铺木板。

    要过来了。

    只要过来了,现在焦都统这儿还在香甜美梦中呢,必是完了。

    梁超觉得焦都统实在是太轻敌了,这第三天的晚上分明是个关键时间,竟然不做准备,反而真被前两夜的风平浪静给蒙蔽了。

    他正这样想着,忽然见黑夜里窜起一串串红光。底下顿时一片哀嚎。

    不知哪来的火箭竟射在木板上,马儿登时狂躁,木板霎时成灰,兵车齐齐陷落。

    梁超呼吸一窒,没想到转机竟在这个时候。

    原来焦都统早准备好火箭,必定是料到这木板铺路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那边焦大只射出两根火箭意思意思,免得真把人射伤了,他这边和兄弟们下去,将所有木板都撤去,所有战车都算作陷落。

    这一下去,他就发现不对了,看着好像黑压压一片,真正在木板上的只有三辆兵车,其他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拖车。

    有诈。

    他迅速反应回来。

    可焦大军却反应不回来,只急忙去追做鸟兽状窜逃的“残兵”。

    梁超现在只恨不得自己不是守在这个点上的,好去另一边看看新将军是不是真的在诱敌深入。

    过一会儿,他就确定了——

    别看卡在这儿的只有三辆兵车,后方一股脑留在这儿人数却不少,步兵们冲过壕沟,和几十个守着的守兵短兵相接,不一会儿占领了这方营地,夺了旗帜,将三辆兵车拉出壕沟,气势汹汹往回赶去。

    要被包抄了。

    梁超心里一个咯噔。再明白不过,新将军一定是前方设了埋伏,这下要前后夹击。

    可惜焦大不知道这些事,只当霍无恤年轻不知节约粮草,此时没有办法,只能强攻,这哪有不趁胜追击的,他等得就是这一刻。

    路过石头垛时费了些功夫,被趁机回头的敌军射杀了好些士兵。让他不禁赞一声:新将军虽然年少气盛,这防线做的还是漂亮的。

    不知道前面的巷道会不会还有埋伏?

    前方有窄巷道,这是避无可避的,但他一直设计让对方气势汹汹过来,粮草不足、大举进军,大多是不成功便成仁,不会再在回头路上放人手,多是全军出击的。

    果不其然,一路平安。

    直到走出窄道的这一刻,他终于确定,霍无恤方才攻打,必定是孤注一掷了。

    于是他催军加快速度。

    谁知,他指令刚下,正是全军最松懈时刻,前方忽然一阵人仰马翻。

    这时,原先逃窜的敌军,忽然回头,将跌落马下的的骑兵,摔落车的车兵,和被夹住的步兵一一“斩杀”。

    原本落荒而逃的队伍,忽然锣鼓喧天。

    他霎时明

    白,这时中埋伏了。

    但这时,已经不可再退了,只能硬着头皮攻打。

    哪知不一会儿,后方也传来喊杀声——

    焦大对霍无恤,完败。

    梁超既觉意料之中,又是目瞪口呆。

    意料之中是因为看到陷入壕沟的兵车数量不对,目瞪口呆却是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新将军不仅武艺高强,竟然也用兵如神。

    “他得先设计一个套子,让焦都统以为他中套了的套子。”梁超喃喃自语,“焦都统月夜射火箭已经让我佩服之极了,没想到这还只是将军套子的一环。”

    旁边忽然一声轻笑,“你竟看懂了?”

    梁超还愣愣瞧着前方,闻言不悦道:“我只是想不出来,不至于站在一边看也看不懂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那你说说这是什么套子和套子?”

    或许是一边的声音还挺好听,或许是他自己还要回想反思学习一下,梁超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转头一边说,“首先,霍将军假装粮草不足,放弃诱敌,只能急攻,夜中偷袭;其次,焦都统料到霍将军要夜中偷袭,用火箭打乱了霍将军整个队伍温、温温、温留君?”

    梁超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睁大眼睛看身侧人,忽然连忙跪下,“小人、小人见过温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