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黑狐上帝！

    ——

    御云殿位于龙兰大陆最南方的楚域，虽然比不上太苍院那般家喻户晓，但是在大陆上同样是数一数二的学府。甚至可以称作是大陆第二学府。

    只是御云殿的教学风格向来是强者至上，不讲人情。这样冷酷的风格不是很为大陆人所喜，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也有许多闻名大陆的强者，是从御云殿走出来的。

    只是这些人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傲。

    此刻白松黎和尘过留一行人已经完成了花域的任务，准备在这家酒馆停留一晚然后第二天离开。他们来酒楼时，楼下还有两张桌子，他们一行有五人，所以三个少年凑一桌，两位导师凑一桌。

    而就在他们吃着晚餐时，忽然从酒馆外走进三个人。一名肥胖的青年人以及一名模样清秀但是眼眸淡漠的少女跟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进来。

    那个肥胖的青年人一看就是好惹事的主，看到没有空桌了，于是扫视了一眼在坐的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三个年轻人身上。

    尘过留原本准备出声让白松黎三人礼让的，但在在听到这个肥胖青年无礼且跋扈的话语，尤其是听到“御云殿”三个字后，便欲言又止了下来。

    他对这三个字，格外不感冒。然而不感冒是一方面，另外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学生是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的。

    白松黎没有怎么应对，如果是以前，向来沉默话少的他一定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今天他却有点不一样，抬起头颇为诚恳地说道：“抱歉，没听说过御什么殿的。听你这嗓门，像是个杀猪的地方？”

    一旁的泪吾思噗嗤一笑，没有想到这个闷闷的少年居然偶尔也会幽默一番。就连一旁的尘过留和茗柳也是眼眸含笑。

    泪吾思笑了，白松黎心里便乐了。但是一旁肥胖的青年脸色却大变，他看着白松黎，恶狠狠地说道：

    “有种再说一遍！”

    白松黎没有再说一遍，他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他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这个来自佛域几乎与外界没有任何沟通交流的少年，本来就不知道什么御云殿。于是他夹起一粒花生，正欲放进嘴中。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头顶有阵劲风袭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坐在对面的风隐刃忽然站起身来。仿佛一柄利剑从剑鞘中愤然而出，直指自己的头顶。

    但事实上，风隐刃只是站了起来。只是站起来，便是一把出鞘的剑。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虽然风隐刃依旧那般冷漠，但是偶尔也能和泪吾思他们说几句话。毕竟还是少年，本能里有和人类沟通的欲望，所以渐渐地便把他们放进了心中。如今看到白松黎被那胖子偷袭，他顿时觉得很不爽。全身骤然释放出极其锋利的剑意。

    白松黎看见自己筷子上夹的那一粒花生米中间多了一条肉眼难见的细线，接着便坠落在桌子上变成了切面极其平整的两瓣。但是紧接着，又从他头顶上方落下了五截奇怪的东西。

    白松黎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是几截前指。指断处无论是骨节还是血肉依旧平整，只是鲜红的血不断地流出，一桌饭菜顿时变得血腥。

    泪吾思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偏过头去。白松黎拿起手指看了看，确认那是真的手指，慌忙丢开，胸口逐渐感到沉闷与恶心。他此时才重新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扭曲的，颤抖着的脸。

    片刻后，一阵杀猪般的惊叫声在酒馆里回荡。许多喝酒的人见事不妙，赶忙离开此地，避免被殃及鱼池。

    肥胖青年转过身抱着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的大腿，痛哭流涕：

    “爷爷——！！”

    老人的头发是白的，眉毛是白的，但他的胡子却异常的黑。像是被墨汁染浓了一般。

    看到他的胡子，一旁的尘过留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刚刚发生的一切老人自然都看在了眼中，他还没有说什么，便一脚将肥胖青年踹到了一旁：

    “废物东西，想要什么，凭自己的本事去拿！”

    原本手上便痛得不得了，哪曾想又被老人踹了一脚，肥胖青年顿时又吹手指又捂胸口，哪里还有先前的半分嚣张神情。

    老人看向风隐刃，淡淡地问道：“剑阁的人？”

    风隐刃看着对方，在他眼中，从来没有老少之分，只有强弱之差。这个黑胡子老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若是平时，他断然不屑和别人说话，但是今天他开口了。他纠正了一下对方的说法：

    “是剑阁的剑！”

    话语依旧锋利，不因对方的强大而稍有偏折。

    “少年人……过刚则易断啊。年纪轻轻，还需要多打磨。老朽今日无事，代你恩师教导你一番，可否？”

    虽是问句，但是老人的话语里却透着股不容反对的强硬。同样像是一柄利剑，刺向风隐刃这柄剑。

    两剑相碰，必生火光！

    尘过留直视老人的目光，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你……配？”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只是简单的疑问语调，其中的含义却布满着挑衅。

    黑胡子老人嘴角微掀，抬起了右手。天地间的华息顿时向他右手汇聚，居然在他掌心形成一只立体通透的黑色狐狸。

    黑色狐狸很妖异，身上的毛发宛如精雕细琢般生活，一双眼眸更是无比灵动，精致且妖异。

    看到这样的黑色后，尘过留终于坐不住了。

    辛诀还是下师时，体内的华盖乃至华息是红色的。而今辛诀晋入下将，华盖的颜色变为橙色。这说明华盖和华息的颜色，会随着境界的不同而有所变化。

    赤橙黄绿蓝靛紫黑白，分别对应着不同的修炼水平。

    黑色，那是属于上帝的颜色！

    是站在整个龙兰大陆金字塔顶端的至强者。那个阶段的强者已经不是风隐刃这些少年能够对抗的了。

    尘过留站起身，对着老人毕恭毕敬行礼道：“黑狐前辈！手下留情。”

    黑狐老人并没有看他，其实他刚进这间酒馆时，便已经看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实力，他虽然不认识尘过留，但是他知道尘过留是此间除了他以外实力最高的人。

    只是尘过留他们并没有穿着太苍院的院服，所以黑狐老人即便是现在，也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只当是普通人，便准备随便弄死。

    第四十三章，

    可怜与恶心

    ——

    就在二人被雷海的潮起潮落而震撼得有些痴呆时，辛诀忽然看到雷海之上有一艘漆黑的船影。

    雷海上有船？

    辛诀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向海上看去，却发现除了银光闪烁的雷电，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辛诀低头问小狐狸：“看见没？”

    小狐狸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时，远方的天空中忽然笔直地坠落下一个黑色的小点。辛诀抬起头，看到在那个黑点落下后，紧接着又落下无数黑点。

    雷灵鸟开始捕食了。

    辛诀拍了拍洛小伊的脑袋，然后折身往崖壁走去，再度像一只壁虎般悄无声息却又十分迅捷地爬到了数十丈高的地方，静止。

    辛诀用浓郁的华息将自身的气息完全掩盖，如果他不动，这些鸟根本不会发现他。他在那些洞口上扫视着，搜寻着可以下手的目标。

    忽然，离他不远的一个小洞里，突然探出一只圆溜溜的小脑袋。那个小脑袋四处张望了一番，在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后，如一只雷箭一般嗖得蹿向了远方的雷海。

    辛诀知道，自己得动手了。于是四脚并用，爬到了那个洞口旁。

    辛诀往洞里一看，顿时看到一双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眼睛往里面一缩。雄鸟出去觅食了，显然守巢的是只胆子比较小的雌鸟。

    洞口不是很深，辛诀看着那双有些惊恐的小眼睛，没有多想，便将左手向里面抓去。

    “啾！”

    凄厉的鸟鸣在小小的洞中回荡，洞口并不小，但是这只雌雷灵鸟却并没有仓皇逃走，而是死死地守着巢穴。辛诀的左手覆盖了强力的华息，一下子便将这只鸟抓在自己的手中，掐住了它的脖子，让它发不出声音，然后将它从洞中拖了出来。

    连带着拖出来的，还有它爪子紧紧勾住的鸟窝。

    雷灵鸟的身形并没有多大，甚至称得上是小巧玲珑。辛诀看着左手中的雌鸟，看着她绝望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掐在它脖子上的指甲，看着它腹部雷蓝色的绒毛下伸出的粉红色小爪子，牢牢地抓住它的鸟窝。

    就在辛诀指尖用力，准备掐死它时，它棕黄色的小眼睛居然流出了两行泪。

    辛诀愣住了，忽然间有些不忍。他将目光移向鸟窝，发现在一片细软的雷蓝色绒毛间有七颗晶莹剔透，玲珑可爱的蛋。

    他犹豫了。只是片刻犹豫，他便听到身后忽然传来怪异而惊恐的叫声。原来是那只雄鸟回来了。

    当看到自己的配偶被一个人类捉在手中时，原本满载而归兴冲冲飞回来的雄鸟惊恐地叫了一声，嘴中一条肥美的雷鱼顿时从它嘴里脱落，从数十丈高的地方落下，落在了洛小伊的身前。

    洛小伊看着那溅出满地血液的鱼，在地上微微弹动了一下便再也没有动弹了。她觉得它有些可怜。抬起头，看着上方的辛诀。虽然隔着很远，但她知道他在干什么。

    她觉得那些鸟很可怜。

    她想起一路上他忙碌的身影，直到此刻依旧在崖壁上孤单的背影，她觉得她主人也很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辛诀一直认为这是一句屁话。

    他看着站在自己左手上，亲昵又惶恐地用细长的喙蹭着自己手臂的雄性雷灵鸟，久久没有动。

    雷灵鸟，顾名思义，这种鸟类比起大陆其他地方的鸟更有灵性，换句话说，它们更加聪明。但是越聪明，往往越胆小。就像人类一样。

    这只雄鸟很聪明，它明白面前这个人类很强大，强大到动一动手指就可以决定它们的生死。所以它没有愚蠢地和他硬拼，而是放低姿态，向他献媚求饶，希望他可以放了它们。

    它歪动着圆溜溜的小脑袋，很卖力地挠动着辛诀的胳膊。辛诀心软了，忽然觉得下这项任务的人很恶心，只为了满足一时的嘴欲，便要毁灭无数的生灵。

    他向着雄性雷灵鸟伸出没有包裹华息的右手，准备摸摸它的脑袋。然而刚碰到它，便感觉到指尖一阵强烈的麻痹，本能地缩回了手。

    显然这不是它的错，但是它却满眼惊恐地退后几步，有些不知所措。

    辛诀笑了笑，没有去对它做什么。他松开了左手，将鸟窝重新塞回了洞中。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雌鸟并没有振翅飞走，而是和雄鸟一样，开心却温柔地轻鸣一声。在辛诀的手臂上缠绵一会儿，然后钻进了窝里，探出两只脑袋看着辛诀，眼中满是感激。

    辛诀低头说了声抱歉，便直接向后仰去，让自己在数十丈高空中自由坠落。

    此刻他的心中依旧觉得恶心，恶心于那句话。也恶心于下任务的，和接任务的人。

    洛小伊看着像陨石般落下的辛诀，有些紧张，又有些担心。

    但是辛诀可不是寻死，只是想要让这种凶猛地坠跌感冲洗下自己的可怜与恶心。

    在离地还是十几米时，他骤然解开自己左手三分之二的绷带，下落之势骤缓。他触地一个倒翻，颇为优雅地立在了洛小伊身旁。

    看到辛诀手中什么都没有，洛小伊忽然轻轻地舒了口气。

    然后看着辛诀的眼睛，露出樱花般温柔的笑。

    “看到我空手而归，你就这么开心啊？”

    辛诀屈指弹了弹洛小伊的额头。

    洛小伊有些无辜地揉了揉额头，轻声说道：“才没有……小伊，只是觉得主人心里可能多了一些东西吧。”

    辛诀看着西方，看不见夕阳如血，只看得见晚霞如晕。他觉得很美，也觉得心里面多的那样东西很美。

    那是什么？

    是同情心吧。

    何谓同情心？

    同情弱者的心。

    辛诀牵起洛小伊的小手，向着来的路上走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至于任务什么的，去他丫的狗屁任务！

    花域。

    白松黎坐在那里，理都没有理身旁一副嚣张模样的肥胖青年人。

    “你耳朵聋了吗？不知道我们是御云殿的学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