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被一大一小两张可怜巴巴的脸打动了, 又拿出来一盒糖果。

    多多含着棒棒糖, 一手攥着一把棒棒糖，一手勾着白芷的脖子不舍得撒手。小宝也好不了多少, 嘴里的糖球把腮帮子顶出来一截，坐在另一边抱着白芷的肩膀，那姿势和吴慕白跟白芷撒娇如出一辙。

    丁晓晓捧着一小盆炸鱼块和一碗米粉肉进院门, 看见这么个情形被吓住了。

    “妈妈, 吃糖。”多多把他一直不舍得撒手的那把糖举给丁晓晓，“奶奶给我的，我留给你吃。”

    小宝跳起来接菜, 把菜放到桌上, 怪不好意思的和白芷说：“我们这儿没大米, 吃的是糊糊，您尝尝。”

    多多仍然执着的朝丁晓晓手里塞糖, 丁晓晓接过糖嗔怪小宝：“都要吃饭了, 你给孩子吃糖，你还自己吃。”

    “吃饭不是还有一会儿嘛, 我们就吃这一颗。阿姨从巢京带来的糖，好吃的。”小宝把他揣在衣兜里的糖盒拿出来, 弹一粒硬塞进丁晓晓的嘴里，“甜不甜？”

    丁晓晓的脸红了，噙着糖进了厨房。小宝叮嘱多多好好招待奶奶, 依依不舍的跟着丁晓晓进了厨房。

    没吃上午饭就吃了一堆狗粮的郝朗默默把狗粮转给了准备面对苦战的小伙伴们。

    白芷把多多放在膝盖上坐, 和他聊天, “我们多多都能招待客人了，这么能干是谁教你的呀？”

    “妈妈，还有姥姥。”多多依偎在白芷怀里，笑脸天真又单纯，“姥姥喜欢给我喂药吃，还总给我打针。奶奶，你也要给我打针吗？”

    白芷圈住孩子的手臂紧了紧，“奶奶会做饭，我们喜欢吃各种好吃的，比如炸鸡翅啦、寿司啦、蛋糕啦。我们好好吃饭就不用打针，也不用吃药。”

    “以后还是奶奶带我吧，我不喜欢吃药，也不喜欢打针，难受。”多多乖巧的抱住白芷的胳膊，“多多很乖的，吃的也不多。”

    白芷脸上带笑，但是她的怒火完全压抑不住，空气中凭空出现一颗颗小雷球。郝朗跳起来在她身后按住她，在意识中劝说：“不要在多多面前太暴力，你只需要当温柔的奶奶，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白芷深呼吸好几次，笑着对孩子说：“多多是很乖啦，奶奶和多多商量一件事好不好？你看你爸爸妈妈准备了两个菜，奶奶是不是也应该准备一点好吃的呢？你带这位爷爷去市场买点你觉得好吃的食物好不好？”她摸出两枚墟金给多多，“你行不行呀？”

    “行的！奶奶，一金就够啦。”多多捡起一枚墟金，向郝朗伸手。

    “多多咱们走。”郝朗像个普通的大叔那样乐呵呵抱着孩子走了，边走边通知岳洞庭赶紧过来。白芷生气的时候也就岳洞庭说话她听得进，他已经劝过一次，不敢再劝第二次了。

    白芷把院门掩上，大步跨进厨房，喝问：“多多说他姥姥喜欢给他打针喂药，是怎么一回事？”

    丁晓晓吓的一哆嗦，手里拿着的搅拌棒都跌落到锅里。小宝蹲在地下削不知道什么块茎的皮，仰头看白芷，眼神有点儿迷茫。这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一看小宝就不知情，白芷提着丁晓晓的衣领把她往外拖。

    “阿姨，你不要吓晓晓。”小宝冲过来，一手抱住丁晓晓，一手抱住白芷，“打针吃药是怎么回事，晓晓你好好跟阿姨说。”

    “刘向阳，你松手，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她凭什么在我们家大呼小叫，还对我动手？”丁晓晓激动的浑身颤抖，眼圈通红，“我和我妈哪里对不起你了，我妈收留你长大，还把我嫁给你，还给你带孩子！随随便便来个女人……你就，你就……”

    “多多刚才跟我说他不喜欢打针，也不喜欢吃药，难受！”白芷真想甩丁晓晓一个耳光，“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出这样的话，你这个当妈的是不是要反省一下？”

    “多多小不懂事，他不喜欢打预防针！”丁晓晓用力推开小宝，“孩子不懂事阿姨你一把年纪也不懂事？”

    “晓晓，你不要说了。多多还在外面呢。”小宝焦急的往外看，“小声点，别吓着多多。”

    “我让你朗叔叔带多多去市场买好吃的去了。他们要过一会才回来。”白芷吸吸鼻子，“锅里的那是什么，好像糊了。”

    小宝扭头冲进厨房抢救午饭。白芷把丁晓晓推向墙，压低声音说：“你做过改造手术吧，不然你生不出多多！”

    丁晓晓的瞳孔陡然收缩。

    丁晓晓居然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改造过！白芷都不知道她是应该愤怒还是怜悯这个姑娘。

    “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给多多打针吃药是必须的，不然他随时可能崩溃。”丁晓晓也硬气起来，冷笑，“你不会是刘向阳的亲妈吧，我劝你不要刺激他，他说崩溃就崩溃。”

    “崩你妈B的溃！”白芷克制不住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脏话，一拳击在墙壁上。墙壁颤抖着，崩溃了。

    小宝从厨房冲出来之前还记得关火，他一手搂住丁晓晓，一手搂住白芷冲出来房门，两层的小楼在他身后塌成一堆废墟。

    丁晓晓冷冷看着白芷。

    白芷也冷冷的看着她，说：“多多是不是一定要打针吃药，我比你更清楚。”

    “阿姨，你不要为这个和晓晓争执，七鱼渊的孩子都要打预防针的，从出生一直打到七八岁。”小宝先看丁晓晓，丁晓晓在他的目光下缩了一点。他再看白芷，白芷冷冷回视他，他的笑容渐渐凝固，“阿姨，不应该给多多打针？”

    “不需要。”白芷看着小宝身后的断壁残垣，还有听见动静站在院门口围观的邻居，挤出关心的慈爱笑容，“房子是租的还是你们自己的？”

    小宝马上回答，“租的。不过不要紧，我回头找几个朋友过来重建……”

    “我给房东赔钱，另外找房子住吧。”白芷安抚的拍拍小宝，“阿姨有一点儿积蓄，赔偿房东不是问题。”

    小宝听话的点点头。丁晓晓看着他俩互动，神情复杂，但是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也挤出笑脸打发邻居们，“没事儿，就是房子塌了，让大家受惊了。”

    郝朗抱着甜甜喊他爷爷的便宜孙子逛市场，还什么都没有买呢，就听见房子塌了的巨大响声。他抱着多多跑回来，多多在院门口就大声喊：“爸爸，妈妈。”

    “多多。”丁晓晓抢着要抱孩子。

    白芷笑着说：“多多，到奶奶这儿来。”

    多多看看妈妈再看看奶奶，毫不犹豫的扑进白芷的怀抱。

    房东住的不远，一家老小十几口一起挤进院门，当家的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塌墙边拍着大腿就哭上了，几个不知道是儿媳妇还是女儿的大姐也哭的怪伤心的。

    “多少钱。”郝朗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老太太和满院子的人都听得清，“房子塌了赔你们多少钱？”

    “这些砖还能用，重建不会超过一千金。”小宝过去扶住老太太，“潘家阿嬷，我以前付你的房租和押金都不要了，再赔你一千墟金可行？”

    老太太很伤心的抹着眼泪，眼睛看的却是丁晓晓。丁晓晓想说话，小宝搂住她腰的手紧了紧，她到底没出声。

    “可以。稍等，我喊朋友送钱来。”郝朗叫岳洞庭准备好钱。

    本来就在往这儿赶的洞庭很快就开着飞车到了。郝朗说要赔房东一千五，他二话不说拿出一大盒墟金。

    “家里要是没有特别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就不要捡了。阿姨给你们买新的。”白芷拍拍小宝的手臂，温柔的说：“跟我走。”

    “刘向阳？”丁晓晓哆嗦了一下。

    “先跟着阿姨过去。”小宝勒紧丁晓晓。

    “就算没有地方住也应该回我妈的药房，就这么跟着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走算怎么回事？”

    丁晓晓还想嚷嚷，白芷抱着多多转了半圈，让孩子的后脑勺面对丁晓晓才冷冷的瞪她。丁晓晓被那双满含恨意的泛红眼睛盯了几秒钟，瑟缩的顺从了。

    “你们家房子塌了确实需要通知一下长辈。小宝，咱们先去你岳母的药房。”白芷嘴唇轻轻触碰多多的小脸蛋，“多多，知道怎么去你姥姥的药房吗？”

    “知道。奶奶，您能跟姥姥说，这次不要给多多打针吗？”多多怯生生的，眼珠转来转去，样子鬼精鬼精的。

    白芷养了这么多的孩子，也只有慕白头次见面跟她怯生生过，别的孩子和她提要求不是理直气壮的撒娇就是胸有成竹的坑蒙拐骗，从来没有这种可怜相。到隔辈亲的多多这儿，她心疼的都差点哭了。

    “不打针的，咱们就是去和你奶奶说一声，咱们搬家了。”白芷搂着孩子的手稍稍紧了一点点。

    洞庭开的二手旧车在七鱼渊这种地方仍然相当醒目。多多睁着兴奋又惊奇的眼睛问：“奶奶，这是什么？”

    “这是飞车。可以在天空飞，速度很快。”白芷指着飞车的零件教多多认。

    小宝抚摸车头的信号灯板，眼睛里的火焰灼热烧人。丁晓晓的眼睛转来转去，小宝和多多没注意到，白芷和郝朗都看见了，不过都假装没发现。就等着这姑娘打鬼主意通知同伙呢，不然怎么打草惊蛇顺藤摸瓜。

    驾驶座和副驾中间有一只婴儿坐椅，白芷就把多多放进去系上了安全扣，让小宝坐副驾指路，她自己坐在后面陪丁晓晓。岳洞庭和郝朗对了个眼色，自觉分工，岳洞庭去开车，郝朗坐在车门边，告诉小伙伴们各自找地方隐蔽，等他说瞬移就都瞬移到他身边来。

    白芷放低姿态向丁晓晓陪不是，笑着说：“是我误会了你和令堂。我跟你道歉，也会给你们另外找个住处，请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阿姨的气。”丁晓晓笑的比白芷假多了，“阿姨，您和向阳什么关系？”

    “我是……”白芷略一沉吟，实话实说：“我是向阳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

    小宝猛然回头看着白芷。白芷对他温柔的微笑，“开始我不知道我是你母亲，后来……”

    岳洞庭开口说道：“找你一直都找不到，是你岳母把你带到波塞冬来的？”

    小宝面对白芷温柔又期待的眼睛，没有任何隐瞒的把他的经历说了出来。他离开沪城往北方走，在北方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遇到一位姓丁的好心婶婶，婶婶给了他一些吃的，婶婶后来腿断了不能动，他打猎也会分一些猎物给婶婶。婶婶的家人找来，婶婶就把他一块儿带回去，坐上飞船飞了很长时间到波塞冬。婶婶死了，当时住在隔壁的他岳母就收养了他。他和丁晓晓青梅竹马，长大自然而然就结为夫妇，还有了孩子。

    听上去这孩子运气很好总是遇到好人。生活也平平无奇不起波澜。如果不知道丁氏以前做过什么现在又在策划做什么，又不知道丁晓晓被改造过，白芷真能相信小宝说的话，也真的会相信他就是这么幸运而不是落入了丁氏的温柔圈套中。费尽心机让变异失败的异种生下后代图什么？拥有一把听他们话的活体钥匙。一年找不到卡的藏宝就养一年，一百年找不到就养一百年。一代人找不到就子子孙孙不停的养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白芷心里恨的咬牙切齿，脸上堆满慈祥笑容，“那还真是多亏了亲家，一会儿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她。”

    “请亲家去大鱼渊最好的餐厅吃饭怎么样？”岳洞庭扭头对丁晓晓笑一笑，“晓晓要是有特别喜欢的餐厅推荐，我们也可以换一下。”

    “奶奶，能去东码头二大门吃砂锅鱼吗？二大门的砂锅鱼贼好吃，我和我爸爸妈妈都喜欢吃。”

    “好的，那就去二大门吃鱼。”白芷特别好说话，“阿朗，车里坐不下，等会委屈你自己回去了。”

    小宝不了解白芷，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亲家母我带走，杀人放火就交给你了。”他还挺客气的说：“这多不好，一会儿我下车走着去，也不远。我跑起来挺快的。”

    “我们本来是出来买东西的，我得把东西买到送回去。”郝朗乐呵呵的和他客气，“咱们也不吃这一顿好的呀，吃完午饭你们得去找房子，晚上我们整顿好的再请亲家母。”

    岳洞庭也乐呵呵的笑，“多准备点好吃的。”

    小宝岳母的小药店就在隔壁镇上的码头边。就算是照顾到多多小朋友指路，飞车开的又低又慢，几分钟也就到了。飞车降落的时候引来不少人围观。丁晓晓抢着说：“这里太挤也太脏了，刘向阳，你和多多就在车上陪阿姨说话吧，我去喊我妈过来。”

    小宝和多多的注意力都在飞车的控制面板上，点头说好没二话。

    白芷也没坚持要跟丁晓晓，坐在车上没动。只有郝朗下车去了另一个方向。丁晓晓穿过人群进了一栋屋檐上挂着“丁氏药店”的木楼，好半天才挽着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穿着整洁白大褂的女人出来。

    那女人身高有一米七多，在她两米出头的女儿身边就显得有点矮，不过母女俩不论五官还是气质都相似。

    “亲家母，我是晓晓的妈妈潘莉。”潘莉伸出手，想和白芷握手，她的手指洁白修长，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你好。”白芷的手插在衣兜里没拿出来，说话也不客气，“令爱肯定和你说过，我是刘向阳的母亲，你应该明白，我不能随便和人握手的。”

    潘莉没想到白芷这么的简单粗暴，尴尬的收回手，“亲家母对我有误会。”

    白芷挑眉，“我请你吃饭是为了刘向阳和多多，你愿意去吗？”

    “当然。”潘莉进车在白芷身边坐下。

    小宝和多多回头一个喊妈一个喊姥姥，潘莉亲热的和他俩打招呼。丁晓晓在车门边犹豫着。多多喊了声妈妈，她还是上车了。

    岳洞庭关上车门，锁死升空，蹿出小镇的速度犹如流星。

    “你想干什么？”潘莉惊喊。

    “停车！”丁晓晓尖叫。

    “呀，忘了告诉你们，多多想知道飞车最快能有多快，我们带他兜一圈。”白芷对母女俩笑的阴测测，“看向阳和多多爷俩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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