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大人？贾珠突然想起红楼梦一书中，李纨的父亲不就曾是国子监祭酒吗？难道他就要见到自己未来的老丈人了？贾珠禁不住极目眺望，等不及看一眼祭酒大人，先判断他的年龄，确认是不是未来的岳父李守中。

    祭酒是国子监的最高长官。此时，包括教授和助教在内，满屋子人一齐朝发声的方向躬身施礼道：“恭迎大人！”现在大殿中没有不是秀才的，也就都不需要跪迎了。贾珠见祭酒大人穿着一身绯红官袍，看样子有四十出头，保不准还真是他未来的老丈人李守中。

    在监丞大人的陪同下，祭酒大人郑重的走入大殿，在孔子像前面对监生们站定，说道：“我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在这里，我和其他教授和助教们没有区别，以后你们都应该喊我先生，希望你们一视同仁，不要把我孤立了。”

    果然是李守中！贾珠有点儿小激动。不过，老丈人说的话还挺幽默的，只是为何鸦雀无声，此处不是应该有笑声的吗？正想着，却见李守中转身面对孔子像，并示意身后的监丞。这时，监丞大人会意，高声说道：“参拜先师！”

    众人在祭酒大人的率领下，毕恭毕敬的朝孔子像三叩首，然后祭酒大人和教授、监丞起，只有全体监生还跪着，只听见监丞大人继续唱道：“诸新生行拜师礼。”新生们便朝立在孔子像前的祭酒、教授和监丞行礼，这才算完成了跪拜仪式。

    待众人起身，监丞大人指向殿外，说道：“明伦堂左侧的《卧碑文》，相信老生们已经会背了，新生们从今天开始就可以背了。”原来，《卧碑文》是规范监生的守则，将条文刻于卧碑，置于明伦堂之左，以戒谕诸生，对学生思想钳束尤严，其目的就是为培养安分守己、循规蹈矩的所谓良吏，以服务皇室和朝廷的吏治。

    在学监生必须遵守的训令条文，内容共八条，条文内容大致包括：必须以四书、五经为宗旨，习为举业，不得标新立异，沾染异端邪说；不得议论天下国家利病之事；立志学做忠臣清官，宜留心利国爱民之事，不可交结权势；专心读书，注意修养；孝顺父母、尽忠君主、服从官长、尊敬先生；不许结社立盟，不许私自刊刻文章。以及诸监生各种考试、升降、奖惩办法。如有违犯，轻者黜革，重者拿问。

    介绍了《卧碑文》之后，监丞大人引导排在最前的那位教授，说道：“请教授大人代表诸位先生们训话。”

    教授大人先给孔子上香，然后对着新生们背一段太祖圣谕，无非是“忠君爱国，刻苦读书，奉公守法，报效君父”之类的陈词滥调，然后才是真正有用的，只听他说道：“入学后，监生要专治一经，以礼、射、书、数设科分教……”

    贾珠大概听明白了，这即是说课程分为四类，一是礼科，包括经、史、律、诰、礼、仪等，监生必须熟读精通，二是射科，乃是朔望日演习射法，由长官引导比赛，三是书科，要求监生练习书法，临名人法帖，每天练习五百字，四是数科，要求监生必须精通九章算术。

    虽然每科都有课试，并分等给予赏罚，但大家心知肚明的是，必须下苦功夫地，只有礼科和书科，因为这两科涉及科举考试。书科自不消说，要是字写得一般，任凭文章花团锦簇，也不能入得了考官的法眼，而礼科更是直接对应将来地科举考试题目。因为，能不能科举高中，最重要的还是取决于所作八股文的优劣，所以对四书五经的教习，依然是国子监教学中的重中之重。

    说完了课程，教授大人又宣布了上课时间，每月上二十天课，再加上每月初五、二十的时文大考，初六、二十一的经解策论小考，也就是一个月有二十四天在校时间。

    学校并不要求监生务必出勤，但必须参加每月的大考小考，且诸生还需各列功课簿一本，各将每月所读何书，所看何书，或所临某帖，逐一注明，以备掌院不时阅取。

    啰啰嗦嗦讲完一通，教授大人这才喘口气，结束了训话。监丞大人最后再次请出李守中，说道：“请祭酒大人进行最后的训话。”

    祭酒李守中也接过一束线香，给孔老爷子上了香，然后说道：“方才教授大人介绍了本监的课程，本官想你们中的不少人，已经在心中将其暗暗划分为两类，一类有用于科举的，一类无用于科举的……有用的就认真学，无用的就弃之如敝。”

    祭酒李守中慢悠悠的说着，引来了监生们不由自主的点头。李守中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悠然自得，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那些所谓有用的，你学了，只是学了个制义的方法，学得再好，写出来的文章辞藻再妙，让人读起来仍觉着干巴巴，没滋味。这就是因为忽略了那些所谓没用的，只有全面下功夫，才能让文章血肉兼备，有其灵魂！”

    见监生们懵懵懂懂，只有十数人似懂非懂，了然顿悟者更是寥寥无几，李守中叹了口气，说道：“话是对你们所有人说的，但能不能有用，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毕竟，国子监和一般的县学和府学不同，科举考试不是读书这条路唯一的出口，入仕做官的机会每年都有。当然，读书这条路的分叉点很多，有些是阳光道，有些是独木桥，有些是死胡同，就看你们想怎么走了。”

    刚开始，贾珠并不明白李祭酒这番话的意思，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在翰林院的支持下，国子监会在内部开展一系列的积分考试，积分合格者就有挂职历事的机会。然而，就目前而言，贾珠并没有积分考试的资格。

    对于刚入监的学生已经通习四书但还未学习经书的，先入正义、崇志、广业堂学习经书，每人自选一种。每半年组织一次考试，参加考试的监生若是文理兼通，则为合格者，可升入修道、诚心堂。再学习半年以上，若是文理和经史都兼通，则升入率性堂。升到率性堂以后，才准许积分。

    积分的方法还是通过考试，即每季的第一个月考所习经书的大义一道，第二个月考论一道，第三个月考策问一道、判语二条。每次考试，文理俱优的记一分，理优文劣的记半分，文理都差的无分。每年积满八分的为及格，直接给予做官资格，和差遣挂职历事锻炼的机会。而每年积分未满八分的视为不及格，不及格者照旧学习，或参加科举考试。

    差遣历事就是实践学习，受国子监和翰林院的双重选派，到六部各衙门挂职锻炼。三个月后，所在衙门对他进行考核，分勤谨、平常、才力不及、奸懒四个等级上报。被评为勤谨的人送吏部上选簿，仍回去历事，等官职有空缺时，按顺序任职。评为平常的仍旧历事，但不予任职，而评为才力不及的人则送回国子监继续读书。至于评为奸懒的人，轻则罚充吏役从数天到数月不等，重则直接开除学籍。

    不管怎样，眼前不止一条路，就有更多的选择机会，贾珠当下的小目标就是升入率性堂，参与积分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