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医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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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珠开始新的盘算,想着应该如何劝秦可卿继续装病,继而随时成为公主的替身,左思右想,只能从秦钟入手了。

    秦钟是秦业的亲子,秦可卿是秦业的养女。秦可卿为了报答秦业的养育之恩,一定把秦钟捧在掌心上,呵护有加。

    因此,贾珠想要说服秦可卿,只需以秦钟作为谈判的筹码即可。公主一旦病故,而秦可卿若成了公主的替身,那么在世人眼中,秦可卿便是那个病故之人,秦钟因此痛失姐姐,秦业痛失养女。

    要知道,秦可卿自从嫁入宁国府之后,便成了秦业和秦钟的支柱,若是就这样撒手人寰,以死替身,秦可卿自然不情不愿。

    要想让秦可卿安心成为公主的替身,唯有安顿好秦业和秦钟,就算秦可卿无法以公主的身份呵护他们,但至少贾府必须仍然把秦钟和秦业视为家人一般照顾,这一点贾珠可以向秦可卿做出承诺,视秦钟如宝玉一般,将来必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原本贾珠仅靠这个承诺要想说服秦可卿还有些勉为其难,不料当贾珠向秦可卿提及此事的时候,秦可卿并没有显得十分诧异和抗拒,反而轻易地接受了贾珠的承诺,当下就答应听从贾珠的安排,成为公主的替身。

    贾珠不明所以,问她为什么不先认真考虑一番,要知道一旦你成了公主的替身,秦可卿就彻彻底底死了。

    秦可卿却说,既然是皇后的懿旨,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如若拒绝,岂不是和皇后结下梁子,别说秦家几口人必然会被皇后针对,恐怕就连贾家上下几百口人都可能过不好了。

    秦可卿的这番话倒是让贾珠汗颜了,为了家族的利益,秦可卿甘愿以死替身,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倘若来日掌权,扳倒皇后,贾珠定要还秦可卿一个公道和一个真公主的身份。

    秦可卿继续装病,贾珠便需要找一个托来充当为秦可卿诊治的医生。正当贾珠为此事烦恼之际,一个名叫张友士的江湖郎中便主动找上门来了。

    原来,皇后早已安排妥当,知道贾珠需要一个托,于是雇来了一个江湖郎中,挂名告老还乡的大内太医,此番来京只为儿子捐官。

    恰好张友士此人曾是将军府冯紫英幼时从学的先生,冯唐将军魂归悯忠寺之后,其子冯紫英和宁国府来往甚密,冯紫英又素来觉得张友士的学问最渊博,更兼医理极深,且能断人的生死。

    这个江湖郎中收了皇后的不少钱财,已经不知什么叫医德良心,他只会按皇后的懿旨,无中生有,将秦可卿装出来的病认定是那非一朝一夕的症候。

    因此,经由冯紫英推荐,安排张友士来充当这个托是再合适不过了。和贾珠通过气之后,张友士又回到冯紫英的将军府先住着,等候为秦可卿诊断病症。

    果然,几天之后,贾珍便叫人拿他的名帖去请张友士了。为了防止贾珍贾蓉等人另请他人,张友士得先让他们相信自己有能力治好秦可卿的病。

    于是假装诊断之后,张友士开了一些养身的药方,只说人病到这个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症候了,需要靠时间来慢慢熬着,吃了这药,也要看医缘了,想来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

    贾珍贾蓉等人果然相信了张友士的话,不再细问,只觉得张友士原不是那等混饭吃久惯行医的人,因为冯紫英和他们相好,才能好不容易求了人家来,既有了这个人,秦可卿的病或者就能好了。

    两天之后便是宁国府太爷贾敬的寿日,贾珍吩咐管家赖升照例预备了两日丰丰富富的筵席,再让尤氏亲自到西府里请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珠大婶子、琏二婶子来逛逛。

    于是这天,荣国府的女主子们几乎都来了,但唯独贾母老太太没有出现。

    也难怪,贾母老太太可是贾府的老祖宗,贾敬不过是老人家的侄儿,不过是贾敬的一个寿日,贾母老太太这样的年纪,贾珍竟然还敢请她老人家来。

    想来这贾珍也是为难,请也不是,不请也说不过去,便托辞这天气又凉爽,满园的菊花盛开,请老祖宗过来散散闷,看看众儿孙热热闹闹的,即便这样说了,贾母老太太仍然还是不赏脸。

    怪不得贾母倚老卖老不给面子,只能怪贾敬的所作所为太令老太太寒心了。

    贾敬年轻的时候,在考取功名的道路上就比贾赦和贾政优越很多,贾母老太太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恨铁不成钢,倒是十分器重贾敬这个侄儿,期待着他可以实现贾家双管齐下、文治武功的家族荣耀,为此甚至棒打鸳鸯,拆散了青梅竹马的贾政和他的史家表妹,老太太亲自牵红线让自己的亲侄女嫁入东府,伤了贾政的心,成了贾敬的美事。

    怎想后来,贾敬不仅在仕途上故意停滞不前,甚至出了世入了道,更是把史夫人冷落家中,守了活寡。

    贾母老太太对贾政素来严厉,没想到贾政还是因为醉酒惹出了祸端,贾惜春出世了,史夫人却殁了。

    老太太每次见到惜春,就觉得伤心,想到贾敬,就觉得寒心。家都不要了,还过什么寿日,老太太自然不会赏脸了。

    对此,贾珠觉得,贾府最幸运的男人莫过于他大伯,即贾珍的父亲贾敬了。

    原本他和贾政一样,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按照当时的世袭制度,他们家的爵位没他什么事儿。

    不成想,这哥哥八九岁上就死了,贾敬晋级为宁府长孙,顺理成章地袭了官。

    但他也没有就此躺在家业上睡大觉,又考了个进士。贾珠知道,他爹贾政当年就希望能够从科举出身而不得。

    但宁国府的这根独苗儿却不一样,贾敬他既有双重保险,又有双重尊荣。

    虽然贾赦看不上读书人的艰辛,但科举还是挺了不得的,贾赦的鄙视里,未必没有点酸葡萄心理。

    当然,贾珠他爹贾政也不见得能考上,而东府的贾珍就更不行。然而,在应有尽有之后,贾敬就像是厌倦了胡萝卜的滋味,突然抛下偌大家业,跑到都中城外某个道观,去找那帮道士胡搞鬼混去了。

    贾敬的临阵脱逃,就像抽走了一个家族的脊梁骨,能引发一场颓废堕落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在贾府文字辈这一代中,文治武功皆废,这种堕落似乎来得更为彻底。

    贾敬却自始至终没有把家族荣耀放在心上,他更急于修道成仙,服用自己炼制的金丹,小道士们知道他功行未到,但拦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