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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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转变

    最近,二后人真是做了太多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令人目不暇接。

    直到前日,亲眼目睹一万斤粮食,秦克明冰封多年的心才略微松动,似乎又回到奋发激昂的年轻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个大少爷,因衣食无忧有些不学无术,直到政府进行土改,划分家庭成分为地主。家里有几百亩地,占到全村人三分之一还多。这么多土地自己家种不了,便只能雇佣长工耕种,另外还要出租出去,一年的收成就靠自家的产出和租子。

    这些都是掩盖不了的,47年48年49年这三年是最厉害的时候,划分成分就以这三年为标准。

    然后,祸事便到了。

    那一年他刚刚十六岁,十六年的幸运到头,开始不幸的生活。那一年,家里的土地被剥夺,家里的佣人和雇佣的长工全部被解散。他从不事生产的富家子弟,沦为耕地播种挑粪除草都要亲力亲为的农民,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凡尘。

    这其实还是好的,几年后,有媒人做媒,他同一位秦城的白娃娃结婚,总算成了家,人生朝好的方向转变。

    可谁知,就在三年困难时期最后一年,家里实在过不下去,娘便让婆娘出门乞讨。婆娘一直走到西晋和南郑二省,总算用自个儿的嫁妆换了几十斤粮食。这几十斤粮食回到家,便被娘分到两家,小份给了自己,吃完后便没了粮食,大人吃草吃树皮活了下来,结果生的两个孩子都没了。

    就为这件事,婆娘快气疯了,怪罪于娘的不公平,心里暗怀怨愤,最终被狠辣的娘驱赶回老家。

    从少爷沦为苦哈哈,中年丧父丧子又失妻,那段时间,是他生命里最黑暗的时候。但这并未结束,一直到文革开始,光棍到三十多岁的他,在媒人的撮合下,与一个离异的婆娘搭伙过日子,终于又成了一个家。

    在生产队,他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在家里,他成为四个孩子的父亲,吃的不够,生活更加艰苦。

    直到改革开放土地承包,自个儿手里有了土地,生活总算有了盼头。八亩四分土地,外加两亩的苹果园,虽然连幼年时家里几百亩地的零头都不如,但比前些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就在这时,婆娘失心疯,突然上终南山出家了。

    他死活劝不下来,最后只得放弃,手把手将最小的四岁的孩子拉扯大。孩子还小,他只能一个人忙活这八亩地,天不亮起床天黑才回家,累得快要趴下。好在孩子还算听话,学习也好,他就盼着孩子有朝一日能翻身当官,那他死了也瞑目了。

    最近两年,已经五十岁的他终于老迈,地里的活有些干不动,腰一天比一天弯背一天比一天驼,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二后人被人拿刀捅的消息,那一天,他都以为要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好在,人虽然被捅,却活了过来,让他徒然松一口气。

    这事算完,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二后人经过这件事懂事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不学无术,只不过却不想种地要做生意。小娃娃哪有做成生意的,他只当看戏,没成想这卖凉皮的生意还真做下来,一天能挣个十来圆钱。

    令他惊讶的事还在后面,二后人不自己做这事,纠集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从一个凉皮摊一辆三轮车,到三个凉皮摊三辆三轮车,似乎有壮大的趋势。

    他以为,卖凉皮能又多大出息,挣一个辛苦钱最多了。没成想,他们搞得甚麽走街串巷以货易货,六七天便换得上万斤的粮食。上万斤的粮食,这是七户人家一年的口粮,他在这一刻,内心受到很大震动。

    一天后,他找到认识的收粮食的人,将这一万斤粮食卖掉,换了整整一千两百圆。

    自从长大后,他哪里见过这麽多的钱,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二后人长大了,一个小小的卖凉皮能做到这个份上,显然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所以,他决定,支持二后人放手去做,干出一番成绩。

    他隐隐的意识到,如果卖凉皮这事能做成,不管给二后人的小伙伴们分多少,他家里很快将成为万元户,很快将起飞。

    从十六岁之后,他从来没觉得自家离富贵有这麽近过。

    想起这些,他眼眶有些湿润,拍着二后人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低声嘱咐道:“额老哩,以后咱们家,就看你的了。好好做,额一定支持你。”

    ……

    秦川默然,看着秦克明佝偻着身子离去,他才想起老头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

    他对老头的一生并不了解,知道的东西极为有限,便如昨日这件事而言,对于二道贩子白叔的到来,他有些意外。在挑卖粮食这件事上,那日他和李勇二人一块进城,一早上却没能做好,老头出马却很快解决。

    显然,老头这半辈子不是盖的,多多少少认识一点人,这令他刮目相看。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老头积极的转变,这是一个好的征兆。

    从昨日挑卖完一万斤粮食后,紧接着另一件事便提上日程,修房子。

    新修的房子位于秦家的苹果园,面积有两亩多,坐落于公路旁。这里在后世,便是秦川一家人四口人的家,那时秦致尧已经跟老头分家,新院就修在苹果园上,占地一亩多。另外的一亩,被老头分给秦致泰,老院留给他自己住。

    老院是秦川五六岁的回忆,新院他在这一直生活到重生前,因此,当老头决定破开苹果园修房子时,秦川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此时,苹果园的地已经破开,地里的树木全被剁掉,种的菜也被拔掉,湿润的泥土上面堆满山上的白土。树园消失不见,可以藏下人的树丛现在只剩空空如也,被砍掉的树枝摞在一旁,地里的甜菜扔在一旁,大块的空白留出来覆盖上白土。

    原本柔软的泥土,一层一层覆盖上白土一遍一遍碾压,变成硬化的空地,齐整地码放着一块一块的土基子。

    一天的功夫,苹果园就变成这样,这是全家人和秦川一群小伙伴的功劳。

    基地将要在这破土动工拔地而起,这是目前仅次于售卖凉皮之外最大的事。不修好基地,每日几千斤的粮食没地方码放,越来越多的人李勇家的院子待不下,这已经成为困扰凉皮制作的一个因素。

    老头前天晚上去找的阴阳,因为苹果园修的不是主房,而是仓库厂房之类的,现在也只是破开土地,不需要精挑细选找好日子,找一个一般的可以动土的便成。

    有些巧合的是,昨日便是一个好日子,早上挑卖完粮食,苹果园便破土动工。

    先破开栽的果树种的蔬菜,再平整硬化地面,从四处找来坚硬的土基子码放好,只等下一个日子到来,便砌院墙修仓库。

    不得不说这处苹果园位置非常好,恰好在公路边上,面积宽广交通便利,放在后世开个煤场什么的太适合了,立一道大门汽车便可自由进出,比村里一下雨便泥泞不堪的土路,还有狭窄的巷通方便不知道多少倍。

    看着面目全非的果园,秦川眼前浮现放电影般的画面,从土基子制的泥土的西房,到钢筋混凝土砖头的北房,接着拔地而起的东房,似乎又一次见到后世。

    傍晚已过,黑夜马上来临,所有人都去老院吃饭了,只剩他一个人看场子,坐在一块土基子上,思考着最近两天要做的事。

    现在已经是九号晚上,按照他后世在HF工作的情况来说,十号就是到发工资的时候。每月十号,绩效工资奖金补贴都会打到每个人的工资卡上,秦川自己税后能拿12.5k,放在雍城这个三四线小城市已经不低。

    而现在,他不能再从公司手里获得工资,相反,他还要给别人支付薪酬,通过前段时间去长安时与李希晋的交流,他心里逐渐偏向于雇佣制,而非股东制。

    “所以,我也应该发工资了?”秦川自言自语,好些好笑。

    给别人发工资,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更别提这是八十年代,他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既然要发工资,那要不要每人办一张银行卡,嗯,现在倒是不需要纳税缴纳五险一金什么的,不过发多少才合适呢?

    前几天他跟秦致宏说过,一个月工作下来拿十五圆左右。

    六月份开业有八天,有些人是从始至终不曾缺席工作的,像李勇和周蓝、周小月,有些经历过开始却半途离开,如吵架的李玉莲和周英,还有因为学习而不得不退出的周丽娟,以及后来又加入的周元定等人。

    秦川翻看着手里的出勤簿,无比庆幸当时便记录下来,这些出勤记录便是发工资的依据。紧接着,他笑容收敛:“但是,不能一概而论,不同的工种薪酬是不同的。”

    比如文秘,便不能同业务员的薪酬一个水平线,内勤便不能同外勤工资一致,因为工作量和贡献的不同,有人拿的薪酬更高。就如眼下,负责售卖凉皮的人,如周元定,和负责制作的如周小月,以及既参加售卖又参与制作的周蓝,工资更不能相同。

    这些,只要体现出工资层次性,根据多劳多得的原则分配便可以。

    只是还有一点比较麻烦,作为联合创始人的李勇怎么办?他没有任何投资参股,却一道创办起东亭凉皮,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还有秦婧,秦婧是自家人,又是管理层,工资不能给低又不能给高,以免让其他人说闲话。

    “我擦,这尼玛真麻烦。”秦川感到很为难,第一次知道HR是一件不好做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