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杨不知该如何回答，甚至他都不敢迎上明清真人的目光。

    在隐瞒和撒谎这件事上，他一直都知道，是自己不对，他也曾内疚过，挣扎过，害怕过。

    只是，一旦让师父知道真相，只怕柳七辰的魂魄就真的保不住了。

    纵然此次回平安镇又有了新的发现，纵然二十年前的赵家村，极有可能是被柳七辰毁的。

    可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只要有那么一丝的不确定，他就不想给柳七辰定罪。

    他，依旧想保护她。

    “这不是真的。”人群中的方秋意突然直直地走了出来，站到公良虚身侧，似是鼓足了所有勇气一般，扬声道，“师父，黄清然的话不能信，因为……因为他曾是我的夫君。”

    这话，自是又引起一阵骚动，尤其是宋玉筝，更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赵小杨也从未想过，她会在这样的场合，把自己的私事就这般说了出来。

    黄清然的事，对她而言，不仅是耻辱，也是从前的伤疤。

    虽然三年前在平安镇，庄无念和舒战平他们已经知晓方秋意的一些事情，但大家都默契地闭口不谈，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嫁过人终究不是件光彩的事，有太多的人会把这个当作女人一生中洗不掉的污点。

    然而此刻，方秋意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这样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

    赵小杨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可这份情，他不敢承受，所以他也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方秋意却是对他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继续道：“我嫁他，不是自愿的，而且，他根本就是个无耻小人，他暗中做假账，挪走方家的钱财，甚至放火烧了方家的药铺，还诬陷赵家村两个无辜的村民。赵小杨师弟只是为自己的亲人洗脱嫌疑，拆穿黄清然的卑鄙伎俩，自然也就因此与黄清然结了仇。”

    转身看着公良虚，方秋意毅然道：“师父，黄清然与赵师弟，不仅有旧怨，三年前方府和赵家村惨遭灭门，也是黄清然所为，这样的恶徒说的话，又如何能信？师父，弟子愿以性命担保，赵师弟他，绝不会勾结妖魔。”

    公良虚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给我退下！”

    方秋意却依旧定定地站着，毫不退缩。

    “好，很好，既然你处处向着外人，为师就成全你。”公良虚脸上怒意更甚，扬起手中的剑指着方秋意，“你不是愿以性命担保么？那就用你这条命来盟誓，若你真能为了那个臭小子死在为师剑下，那为师，倒也可以考虑相信你的话。”

    “姐！”

    “师父！”

    “方师妹！”

    看着公良虚的剑一点点逼近，众人全都惊呼出声，东华山的弟子们更是跪倒一片，恳求师父剑下留情。

    方夏意急急忙忙地往前冲，却又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

    方秋意轻轻地，绽放出一抹微笑，然后缓缓闭上眼，看上去凄美而决绝。

    剑尖近了，更近了，几乎就要刺破她颈间白皙的肌肤，而她却依旧一动不动。

    “住手！”

    赵小杨往前冲出两步，双眼通红地看着方秋意，颤声道：“我承认，我承认柳七辰的魂魄就在我体内，你说的所有事，我都认，别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方秋意睁开眼，有些绝望地看着赵小杨。

    或许她内心深处是不希望他站出来的，可是，他做不到。

    “七辰，对不起。”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充满了无奈与愧疚。

    “没关系的，就算你不站出来，我也会求你承认的，方姑娘是无辜的，我们不能连累她。”

    “好，那我们，共进退。”赵小杨轻轻地笑了笑，然后缓缓走出，跪到了明清真人面前。

    明清真人握剑的右手显然在颤抖，但沉默了片刻后，他缓声道：“这是北华山的私事，你随我回山再说。”

    “明清师弟。”公良虚冷笑着叫住他，“这可不只是你们北华山的私事，谁都知道柳七辰是癸亥的女儿，更是二十年前勾结妖魔毁灭南华山的真凶，此等要事，只怕你也得给我东华山一个交待吧？”

    “是么？那公良师兄打伤我门下弟子，勾结轩辕侯欲杀明净师兄之事，又如何给我北华山交待？”

    冷冷地看了公良虚一眼，明清真人高声道：“回山！”

    方夏意酿跄着脚步扶起依旧跪在地上的方秋意，低声道：“姐，跟我走吧，你留在东华山上，那个老贼不会放过你的。”

    赵小杨也道：“方姑娘，你……你还是随我们离开吧，至少北华山，至少我师父，不会伤害你。”

    方秋意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东华山的人，自然，也该留在东华山。”

    瞥了眼已经走远的公良虚，她又道：“我了解师父，他……不会杀我的，今日他若真要杀我，我和夏意不可能还活着，还有方才……方才师父也只是在逼你，你为何……为何要承认？”

    赵小杨低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他其实逼的是我，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方姑娘，这是我的事情，你是无辜的，不该把自己牵扯进来。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还不起。”

    方秋意笑得有些惨烈：“我知道，原就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姐……”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看明清师叔一直在维护你们，我想，你们应该不会有事的。”

    是维护吗？应该是的吧？

    刚收到方夏意发出的紧急信号，明清真人便独自一人率先奔向东华山，为的不就是弟子的安全吗？

    方才赵小杨不得已承认了柳七辰的事，明清真人却执意要回北华山再审，其目的，不也是想给这个小弟子一个机会？

    看着偏殿内坐在上首那个一脸肃然的人，跪在地上的赵小杨躬下身，行了三个大礼：“弟子愧对师父教诲，请师父责罚。”

    明清真人只是冷冷地道：“把你在东华山上所说之事，全都给我仔细说一遍。”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