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瞻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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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开春似乎特别地晚,二月都快结束了,树木却还是不见发芽的迹象,整个院子里只有一条条干树枝在随风摆动,莫名地添了几分凄凉。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方秋意从屋子里走出来,又轻轻地把门合上。

    方夏意看了一眼紧闭的屋子,压低了声音道:“姐,他怎么样了?”

    方秋意摇摇头:“师父每次发病后,都是这个样子,他能扛过去。”

    赵小杨依旧心绪混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们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因为这是东华山的秘密,就算在东华山,也只有我们少数几个弟子知道。若不是今日急于替师父洗清嫌疑,即便你……你们与我关系甚密,我也是不会说的。”

    低低地叹息一声,方秋意继续道:“一百三十五年前,也就是囚禁癸亥和夕酉那年,师父……便患上这个病了。当时他刚当上掌门,迫切想洗清轩辕侯叛出师门给东华山带来的耻辱,所以,他第一个冲进了癸亥修炼的密室。

    “师父从未跟我们详细说过他当时遭遇了什么,瞻心术又是如何控制了他,我们只知道,他每次犯病的时候,就如……就如疯了一般,狂性大发,很容易就伤害到身边的人。”

    说到这,她缓缓抬眼看着方夏意:“那日,师父要杀你,其实,不是他的本意,若是他真狠下心要杀我们姐弟二人,我不可能毫发无损,你也不可能只是受了伤,师父他……他一直在竭力控制自己。”

    方夏意道:“可他与轩辕侯勾结,还是事实。”

    “是,师父……师父的确在暗地里做了一些我也无法理解的事,但我相信他,相信他不是你们认为的那样。我和师兄们都不知道他为何要见轩辕侯,可是这一次,这几天,他真的不可能去杀明净掌门。他为了控制住自己,为了不伤害我们这些弟子,所以……所以把自己伤成了那样,他连御剑飞行去北华山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会是你们要找的凶手?”

    赵小杨定定地看着公良虚的房间门,沉思着,犹疑着。

    方秋意走到他身前,艰难地开口:“小杨,这几年来,我从未骗过你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么?”

    赵小杨摇摇头:“我说过的,我信你,可我,不信公良虚。”

    对面的房门再次被拉开,这次出来的是卓星斓。

    他直直地走到赵小杨面前道:“师父想见你。”

    赵小杨愣了一下,却还是迈开了步子。

    卓星斓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师父现在重伤,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若敢伤他,我们东华山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北华山。”

    “放心,我不会乘人之危。”

    公良虚半躺在床上,神色很是平和。

    在赵小杨的印象里,这位总是一脸冷傲的东华山掌门,可从未有过如今这般模样。

    公良虚轻笑一声:“你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在同情我?”

    “都不是。”赵小杨面无表情,“老实说,我对你,没什么感情,既没恨,也无敬意,最多有一点点讨厌,但还不至于幸灾乐祸,不过刚好,把那半点对陌生人都会有的同情也抵消了。”

    公良虚却是笑意更浓:“能听到你一句实话,真是不容易。”

    “你叫我来,有事吗?”

    “还是从前的问题。”公良虚定定地看着赵小杨,“你究竟会不会瞻心术?”

    “如果我说会,你是不是还想杀了我?”

    “是。”他的回答很干脆,“你先有柳七辰魂魄附身,后又能驾驭癸亥的剑,就连南华山的御水诀你都已大有所成,正常人,做不到这样,我有理由怀疑你。”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我否认,你也不会信的,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来问我?还不如直接召集你们东华山的弟子,把我杀了算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么?从五年前在西北荒漠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杀你了,可是……”公良虚神色有些黯然,“我若真这么做了,那和我唾弃的那些妖魔,又有何区别?”

    赵小杨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他一直不喜欢,甚至有些反感的人眼中复杂的光芒,第一次在心里莫名地,多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来。

    他淡淡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不会瞻心术。”

    “那柳七辰呢?她会瞻心术,已经是毫无疑问的。”

    赵小杨顿了顿,沉声道:“她没用瞻心术害过人。”

    “你就这么肯定?别忘了你出生的时候,她就已经拥有百年道行了,你确定你真的了解她?”

    赵小杨很想斩钉截铁地回答确定,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又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

    确定吗?

    了解吗?

    公良虚又轻笑出声:“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的,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那今天我就再问你一句,你父亲,为何会疯?”

    赵小杨的双肩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盯着公良虚缓缓道:“你什么意思?”

    “我想送你一份大礼,这个礼物,可以治好你自欺欺人的毛病。”

    公良虚缓缓拉开衣服,露出左边胸膛上一个狰狞的疤痕,疤痕上那些似是早已溃烂了的肉,却如被风干了一般,细细地堆积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刺眼的褶皱。

    恶心。

    这是赵小杨对那疤痕最直观的感受。

    可他也震惊。

    公良虚抬头看着他:“这个疤痕,跟随了我整整一百三十五年,是癸亥给我的,最深的嘲笑,嘲笑我堂堂东华山掌门,只能在他的掌控下,变成个越来越不受控制的疯子。

    “而你的父亲,我可以肯定,二十年前,他没有这道疤,可现在呢?变成了个疯子回到北华山的他,身上有这道疤么?除了会瞻心术的柳七辰,还有谁,能送给他这样的大礼?”

    赵小杨脸色煞白,酿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父亲还是赵大叔的时候,他就已经为他洗过澡、换过衣,那道让赵家村所有人都惊奇的疤痕,他怎么会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