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路氏是想替四郎娶个高门女的，她的儿子日后前途无量，自要娶一个身份相配的妻子。路氏自己没能力相看王公之女，因此是打定了主意求老夫人的，又哪里会看得上这些寻常的官家小姐呢。

    席中王韫旁边坐了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女，身上打扮与她不相上下，隐隐更要贵上几分。想必那就是王韫的庶妹，王婩。这王婩说来在府里的地位也不逊于王韫，她虽是玖国公世子的侧室所生，但她母亲樱夫人原是北冥伯的嫡妹，因着为母亲守孝，生生熬成了老姑娘，这才嫁给了玖国公世子做侧室。这樱夫人嫁来十年，生了三个庶子一个女儿，而玖国公世子夫人十几年来只生了女儿，早就不得玖国公夫人的心了。樱夫人所出的庶长子被玖国公夫人记到了赵氏名下，实为嫡长子，将来势必要承爵的。且又在玖国公夫人膝下长大，连带着王婩都要宠上几分。而玖国公世子喜爱樱夫人，唯她命是从，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给了偏房的，哪有王韫和母亲的份呢。

    啊蛮心下起了几分兴趣，离座缓缓走向王婩，拉着她的手笑道“论起来，我倒还要叫姑娘一声表姐的，娘亲曾向我说起过那位金尊玉贵的姑祖母，我倒好奇得很，想是姐姐这一身的气派，定也有几分姑祖母的风范”

    樱夫人的母亲不是寻常人，那是太皇帝的养女，荣亲王的嫡女，荣亲王以身殉国，王妃亦随夫而去，太皇亲自接了仅剩的侄女进乾宁殿抚养，比公主还要贵上三分。

    王婩听了这话高兴得很，又看了眼王韫的脸色，弯起嘴角道“哪里有郡主夸得那样呢，不过听姨娘说，外祖母当年是个风华绝代的人儿，我倒是可惜没能见到”嫡女和庶女坐在一块，郡主却和王婩说话，落在众人眼里不免轻视王韫几分。这王婩虽然庶女，但她可是当年九朱郡主的外孙女，那是忠烈的后人，哥哥又是府中的嫡长子。王韫又算得了什么，不过空占一个嫡女身份。

    啊蛮听了颦蹙叹道“唉，姑祖母满门忠烈，只得了表姨母这一个女儿，她又去得早，没能庇佑表姨母半分，谁能想到到头来她的外孙女得称自己女儿一声姨娘呢，真真造化弄人”

    “谁说不是呢，姨娘是个命苦的”王婩听了也以帕拭泪，缓缓叹道。

    这话一出，众人私下也纷纷附和。玖国公夫人看了长媳一眼，想起樱夫人和嫡长孙，两相对比之下只觉得这长媳越发窝囊废，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倒委屈了樱夫人好好的一个人儿，说来樱夫人的身份，做正室也是够的。

    王韫气得脸色发青，不屑地看了王婩一眼，道“郡主莫要混淆视听，嫡庶不分，樱侧夫人，终究不过是个贱妾罢了，又哪有称妾为母亲的道理呢，且妹妹糊涂了不成，妹妹的外祖母是仪亲王府的亲王妃娘娘，可不是劳什子郡主”

    啊蛮挑眉，冷笑道“哦？那王姑娘跟本郡主好好说说，皇贵妃娘娘，也是你眼里的贱妾不成？！”

    “你！”

    “够了！贵人也是你能说嘴的？！”玖国公夫人对着王韫斥道。又转过身子朝啊蛮赔罪“孙女言语不当有失教养，冲撞了郡主，是老身的罪过，还请郡主殿下恕罪”

    啊蛮笑意吟吟地扫了眼众人，道“今日原是夫人的寿辰，本郡主也无意扰了夫人，便不作计较，只是王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免辱没了自个身份，还望夫人好生教导才是”

    “听到殿下的话了？还不快带王姑娘下去，免得碍了贵人的眼！”小怀子喝道。

    王婩上前抱着玖国公夫人的臂膀道低声道“祖母莫生气，原也是孙女的罪过，我这样低贱的身份，不能与姐姐相提并论的”说着眼红了几分，让人看着心酸。

    玖国公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傻孩子，哭甚，你是个好的，日后自有你的造化，这些年，到底是委屈你和你姨娘了”王婩听了埋头进玖国公夫人的怀里，嗔道“幸好还有祖母疼我”

    赵氏在一旁看着捏紧了帕子，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凤姬长公主府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看着啊蛮巧笑的模样，脑海里却猝不及防地闪过另一个女娃的影子，忙心虚一般转过头去。王婩见她如此，心底起疑，皱了皱眉。

    啊蛮本无意与王婩说话，不过来了念头想给王韫点颜色看看罢了。未曾想这王婩的性子与她倒也合拍，两人颇聊得来。

    九娘也是各位夫人眼里的金饽饽，寿宴上被几位夫人拉着不放，家长里短地说了好些话。谁都知道，娶了这位景国公府的嫡女，那是大有助益。老丈人是掌权的重臣，能不帮扶着自家女婿？

    相对九娘，十二娘就不是那么得眼了，只寥寥被夸了几句就没了下文。十三娘本来也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早就跑到一旁默默吃东西去了。

    离去时，王婩拉着啊蛮的手笑道“我在府中也没有别的亲近的姐妹，今日得与郡主相识，可就是我莫大的幸事了，郡主若不嫌弃，可常来府中与我说说话”

    啊蛮笑着应下，玖国公夫人携着一府子媳妇送瘟神一般亲自将啊蛮送了出去。

    中秋，桂花初初吐露出豆蔻少女一般羞涩的芬芳，清冷的秋风吹落一片片花瓣，氤氲了满庭幽香。打开窗橱，珍珠般的月色撒满了一地，院子里的桂花树上挂满了红火的花灯。庭院正中处置了香案，案上摆了画有玉兔的月宫符象，陈了瓜果以及绘了月宫蟾兔的月饼。府外的官道吆喝声络绎不绝，人声鼎沸，此刻正是通宵赏月的好时候。

    啊蛮要出去猜灯谜，长公主自是不许。她是这样尊贵荣耀的身份，也不知道要打了多少人的眼，万一遇上那等起了歹心的，有个三长两短，就真的是拿刀在掏长公主的心窝子了。虽是如此，长公主到底抵不住女儿苦苦央求，终归是放了软话，带上府中的侍卫一道才准出府，啊蛮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