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郡主听了脸色一白，脚下踉跄了下，抓着那女官尖声道“你可是没说清楚？！我给皇祖母亲手做了羹汤，皇祖母要如何才肯见我？！你再去通报一遍！快去！”

    如今父皇不肯见她，母妃的分例也降了不少，宫人捧高踩低，宫里的妃嫔更是使了劲地作践她们娘俩，就连外祖家也对她们不闻不问，皇贵妃姨母更是提都不提一句。如今皇祖母再不肯见她，她在这深宫里可怎么办呢。

    那女官使劲地掰开她的手，福了福身子道“请郡主自重”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去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屋里，啊蛮倾身给太后顺气，安慰道“外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倒也不值得”，说着她又叹口气道“九姐也是糊涂，讨厌啊蛮直接冲着我来便罢，倒要在嫡亲的妹妹身上下手。只可怜了啊瑶，倒要替我受这罪”

    太后握住她的小手揉了揉，道“你是个好的，只再也不许这样想了，瑶姐儿遭罪哀家心疼，你要是有个好歹哀家就能受得住了？这可不是生生挖你娘的心么？”

    “这事也怪不得你，要怪，就怪她自己生了这样狠毒的心思，怪皇后看护不力，你也是受了委屈的。”

    啊蛮听了一脸忧愁地问道“不知啊瑶可好些了？啊蛮想起她来，这阵子心里都不安宁”

    “唉，还是那个样子，太医说了，毒物已经在脑内淤滞堵塞，就是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

    “外祖母勿担心，总会有法子的。啊蛮倒想去看看妹妹，只怕皇舅母见了我触景伤情，倒也罢了”

    “这事原错不在你，皇后要迁怒于你，哀家第一个不容她。只是你也要多担待，体谅一下她这个做娘的心思”太后拍了拍啊蛮的手，缓缓道。

    “总归是因我而起，皇舅母就算因此厌了啊蛮，也是人之常情”

    太后宫中呆了将近两个时辰，啊蛮笑嘻嘻道“府里的六姐嫁进东宫算来也有一个月了，这次进宫，啊蛮想顺势去看看六姐，也好让家里人知道了放心些”

    殿内设了隔帘，帘上是硕大的金色珍珠，阳光折射在珍珠身上，溢出各色光彩烨烨，如同少女的明眸笑脸。

    “去罢，哀家也有些乏了，路上命人慢些抬辇，也小心些”太后和蔼地笑道。

    “是，孙女告退”啊蛮轻轻福了身子，出了殿。

    太子爷的府祗就在皇城内偏东的一隅，离内宫极近。太子府的琼楼金阙，丝毫不亚于乾宁殿。碧绿的重檐飞宇上用金黄的玉石雕刻了盘绕的蟒龙，宫阙处处无不饰以珠玉，渊蜎蠖伏，珠窗镂户。

    落了轿，通传后，有宫人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低首道“太子妃娘娘请郡主殿下进去”

    府内正殿，殿中偏左置了数米宽的白玉屏风，上有雕龙刻凤，缀以金玉宝石。主座旁各摆了一对蓝底鎏彩祥云龙纹瓶，樑上则置了硕大的夜明珠。

    太子妃一袭明黄凤摆流苏青缨裙，描了细致的妆容慵懒地倚在榻上，下方是跪在地上的六娘，一袭桃粉色鎏了金钿的月绫罗，上面点缀了闪亮的花钿。

    啊蛮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场景。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六娘，上前福了福身子，道“见过太子妃娘娘”

    当着她的面这样作践艾妃，这是当她陆家人死的么！妾室再是不懂规矩，也没有在娘家人面前责罚的道理，这是不把景国公府放在眼里呢。

    太子妃淡淡应了声，端起茶杯轻轻吹着喝茶，并不说话。一时间屋内只有茶盖碰撞的清脆声。

    啊蛮颦蹙黛眉，叹了口气，道“想来是我的身份低了，配不上娘娘的青眼，太后娘娘宫中尚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太子府中竟连个座都没有的，太子妃娘娘福泽深厚，凤仪无双，倒比太后娘娘都要贵上三分”

    太子妃听了这话变了脸色，这是拐着弯说她目无尊长呢！

    “哐当！”一声，她狠狠地把茶碗往案上一置，对着宫人喝道“本宫看不见，你们眼里也瞎了不成，郡主在这站了许久，你们竟连个座位都不添？！”

    说完一脸和善地对啊蛮笑道“瞧我，想事情入了神，竟也没注意到郡主，倒委屈郡主空站了许久”

    啊蛮踱步入座，闻言笑道“也不打紧，太子妃娘娘是母仪天下的人，事务繁多，顾不上啊蛮也正常”

    太子妃咬碎一口银牙，面上仍撑着笑道“郡主可莫要折煞本宫，太后、皇后娘娘在上，那才是堪称国母的金贵人。本宫是个笨拙的，如何能与长辈相提并论呢”

    啊蛮看了眼六娘，讶异地捂着帕子道“呀，这不是六姐么，六姐竟是犯了什么事，倒累得娘娘这样教导”

    太子妃挑了眼六娘，随意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妾不懂规矩罢了，我这个做主母的，少不得要训上几句”

    “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娘娘照例发卖打死了就是，何苦让她来碍着娘娘的眼呢，以往东宫不也是这样么，倒要破了例容她。只是太子妃娘娘日后入主中宫，别似在东宫一样把皇贵妃娘娘，乌贵妃娘娘这些贵人们卖到窑子里去才好”啊蛮不经意噗嗤一笑道。

    这话里话外的，是在提醒她陆妫婍的身份，嘲讽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妒妇！陆妫婍是太后懿旨亲封的有封号的侧妃，上了皇家玉碟，哪里是她能打发了去的？只怕前头发卖了去，后头这太子妃之位她也别想要了。

    太子妃脸色青白，手里的帕子绞紧了又松，冷笑地看着六娘道“你还不快起来，跪着作甚，好叫别人看了道本宫没有雅量作践你么”

    艾妃脸色苍白，颇有几分摇摇欲坠，我见犹怜。她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面上戚戚道“是妾身的错，娘娘怎么责罚，都是应当的，还请娘娘消消气，妾身做什么都愿意”说着她砰砰砰地往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才起来。额上磕过的地方一片紫红，她却似不疼一般，一双眼氤氲了水汽。

    呵，她在太子妃面前越卑微，太子爷就越心疼，太子妃越是罚她，太子爷就越是厌弃太子妃，一点皮肉之苦，能换来太子爷的心，最值当的买卖不过。

    啊蛮见势笑道“太子妃娘娘仁厚不计较，既然如此，啊蛮就陪着六姐下去说说话，也不打扰娘娘歇息了”说着就拉着艾妃退了出去。

    两人前脚一走，太子妃就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道“你瞧瞧，这是伙同好了来气本宫呢，明里暗里指着本宫骂，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身边的嬷嬷上前叹道“娘娘也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要老奴说，您今日也着实不该这样叫艾妃娘娘跪着，她身份总归不同于其他人，回头太子爷知道了又要恼娘娘了。就是太后娘娘知道了，面上也是不好的”

    “哼，不就是跪一下，还能碰坏了不成？！一个贱妾哪来的金贵，倒还要本宫给她脸面，太子爷就是图个新鲜，往常太子爷帮过哪个说话的？本宫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发妻！等他腻了陆妫婍还不是本宫手里的泥！”

    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