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眼睛一亮，眉开眼笑，击节道：“阿萝你此言甚妙，本宫怎么没记起符禺山上有个白骨瓶呢？”

    豪情万丈的直身：“孩儿们，随本宫去探一探这符禺山如何？”

    天后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然而贴身丫头小夏在安顿好倾鸾之后，及时过来告诉她，天帝已知道她回了九重天，请她到永乐殿相见。

    天后老大不痛快，她回来才多一会儿，正准备走呢，天帝就拉着她不放了。

    天后让他们两个小孩在未央宫等着，她去去永乐殿就回来。

    苏冥说要回颐华宫取一样东西再过来。

    花玦也非无事，走到殿外，月华如水，清风曛和，小勉还跪在原地。

    跪了一夜，她的神色略微憔悴，瞳眸萎顿，鬓钗稍欹，一身月青色蹙金疏绣绡纱宫装在华丽的月光下却显出暗淡的色彩。

    花玦蹲下来，与她齐平，看着她疲乏的脸，徐徐问：“小勉，你姓什么？”

    一天都没人理她，现在花玦忽然和她说话，她除了下意识的整肃跪姿外，一时有点杵。

    “我是说，你总有姓的。”花玦浅浅一笑：“我记得阿萝姐姐姓唐，叫唐萝。”

    小勉清醒过来，低眉顺眼：“上禀公主，奴婢姓嬭，叫嬭小勉。”

    花玦吸一吸鼻子，凝思一会儿，以前见《人间史志》上有些，这个姓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便道：“你是几千年前的楚国贵族？”

    花玦替她理好耳旁的碎发：“或者皇室？”

    “是皇室。”尘封的记忆伴随着苍黄的历史碎片涌上来，小勉的表情却没有过多变化。

    时光可以磨掉当初刻骨铭心的恨意，也可以磨平她之后的狠决傲气。

    “皇室，那应该和我一样是个公主，怎么选择修仙？”花玦端详她：“修仙之苦你难道不知？”

    如果回到几千年前，她还会吞声忍泪，泣下沾襟，如今平平叙来，却和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楚国式微，和亲于秦国，当时奴婢是唯一还能拿出手的公主。”

    小勉玲珑娇俏的脸上没有半分难过和忧伤：“说是公主，也不过是婢子所生，自小卑贱，过着比奴才还不如的生活。

    不过是楚君为了楚国还能多活几天，才让人为奴婢盛装打扮一下的棋子。

    比起任人宰割，嫁与秦皇做妾，与万人争宠，一不小心便落个惨淡死去的下场，修仙之苦似乎也并非不能忍受了。”

    嬭是楚国先祖的姓氏，芈是后来为了好记易写简化的字体。

    既然小勉是楚国国之危险时出生的公主，便应当姓芈。

    可是她不问，小勉就只说她的名，她问起来，小勉在没有多余时间考虑下，就说出祖先的姓。

    说明小勉在心里没有认可芈这个姓氏，过了这么久，她从散仙到上仙，漫长的修炼，潜意识的还是恨他们。

    虽然小勉表面上不再恨那些将她推入火坑的人。

    花玦伸手，让她起身：“朝代更迭，朝荣夕悴，楚国故都都已成为废墟，你还怨恨他们？”

    小勉明显一愣，之后才将手放在她的手心，借助她的力量巍巍站起，跪了一晚的腿脚酸麻，几乎站不住，在努力寻找平衡的空隙中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花玦，旋即敛下面上情绪。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这种事，未央怎么一口咬定？

    她惊疑不定的一一记起掩埋在心灵最深处的怨毒。

    是了，她远比她所想象出的宽宏形象要狭隘自私得多。

    她修成仙的那一年，间接促成了楚国的毁灭。

    楚国亡国之后，她不肯放过当时一力推荐她去和亲的人，她作为仙子不能随意对凡人使用法力，遂使计将他们一一除掉。

    但她仍不解恨，她要他们尸骨无存，永远成为孤魂野鬼，入不了轮回，这才甘心。

    今晚未央和她说的一番话，让她对眼前这个不过髫龄的公主有了一番推陈出新的认识。

    未央对人心剖析的如此透彻和深刻，让她这个修炼了几千年的上仙都自愧不如。

    细细体味连日来未央做的事，她心中不禁对这个公主产生了钦佩肃服之情。

    这位公主聪慧理智，行为做事拿捏得都恰到好处，手腕不可谓不高段。

    连她在内的宫女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引狼入室，害得未央几乎灵根被毁，且又有一席私下议论她的话给她听去了。

    未央公主先不动声色，罚她们跪了几天几夜，在她们意志最薄弱询问最有效的时候问出有人能有机会害她，到底未央宫哪里的防卫出了问题。

    接下来就是处置她们这群吃里扒外，心中没主子的东西了。

    可是她们除了嘴巴坏点，私底的行动上懒散点，贪她些她平日用不着的小东西，毕竟这次害她是无心之失，事后也没有助纣为虐。

    处罚不严会让害她的小人暗地讽笑，处罚太苛对她们这群宫女着实不公平。

    于是她罚她们除去仙籍，堕入轮回，却没有没收她们之前昧下的神器。

    如果她们有心还能再次修仙，如无心也正好去了这一群没骨气的小蹄子。

    思及此，小勉由不得动容。

    如今未央公主把宫内所有宫女都遣散了，除了留下一向对公主好的阿萝，还留下了她。

    她从来谨守着做人的原则，不出挑不闹事，不帮人不害人，仅有的一次是实在看不下去才帮助阿萝针对了其他宫女。

    以前她对这个小公主也是一样，不奉承她也不背后说她坏话。

    这样做虽然不出错，可是她没有做到一个侍女该做到的本分。

    未央公主不计前嫌，只罚她跪了一夜，这事儿就翻了篇。

    公主对她们没有下死手，她也不会不知感恩。

    小勉看了一眼未央的脸，暗下决心，以后但凡她能做到的，一定不叫未央失望。

    ***

    天后是守信之人，果然不多时就回了未央宫。

    苏冥也及时赶到。

    花玦让小勉和阿萝留守未央宫。

    天后何等神灵的存在？五炁真君的禁制对她毫无阻碍，巡逻的天兵天将再铁面无私也知道天帝天后有在这九重天随意出入的特权，更不敢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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