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姑娘,是否不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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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乞丐老头突然惊醒,乍见一妙龄女子,慌乱的叫唤着。

    围观的人群,在见到叶悠落那般干净清丽的女子,伸手碰触脏乞丐,也都不由得蹙眉眯眼,似乎这画面实在不忍瞧的。

    反观叶悠落自己,倒是一派从容,对着老头柔声安慰着,“老伯,别怕,听说你的腿被轧伤了,我是大夫,我帮你瞧瞧。”

    “大小姐,我求你了,快进屋吧,大不了,我找师父他老人家来。”这样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姑娘,却要碰那些脏污,小二瞧着眼都疼了,周氏等人,听闻外面动静,也都出来,看见叶悠落诊治这样又脏又臭的病人,心疼的都要落泪了。

    唯有黑一在旁,看着叶悠落的目光越发深邃,也越发敬重。

    因为,他看出了叶悠落诊治这样的病人,眼里没有丝毫的嫌弃和轻视,更没有在人前的装模作样,她是很认真的在为病人诊治。

    医者仁心,她真的做到了。

    当然,老乞丐自己也是被叶悠落给惊住了,甚至忘了疼痛,只惶然的拿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她。

    或许,这是天上的仙女,只有仙女才会有这样的仁慈之心,来给他这个将死的烂人治病。

    “小二,去拿些清沥草和冻疮膏来。”一番诊治后,叶悠落沉声吩咐,随后,对老乞丐道,“老人家,您的腿没伤着骨头,不过有些淤肿,我给您开了点药,回头,你拿回去抹抹,过几天就好了。另外,您身上的冻疮溃烂流脓了,眼下天气越来越热,若不及时处理的话,可能会感染发炎,再诱发其他病症。所以,我给您拿了些药草,每日沐浴时用,还有冻疮膏,抹在患处。”

    老乞丐只嗯嗯啊啊的,他只知道仙女在跟他说话,仙女的声音好好听,至于说的什么,他完全不清楚啊。

    小二将药物全拿了来,交给了老乞丐,并又解释了一遍,“老人家,这是给您擦腿上淤伤的药,这是冻疮膏,这是擦洗身子的药草,您可拿好了。”

    “这位姑娘可真不错。”

    “就是啊,这么脏的病人,也不嫌弃。别说那浑身腥臭的味儿,就是只瞧他一眼,我都觉得三天吃不下饭啊。”

    “唉,做大夫的也不容易。瞧这小姑娘生的秀灵的,是个好人啊!”

    “先不管这姑娘医术如何,单凭对病人的这份仁心,就值得我们信任啊。”

    “没错,姑娘,好样的!”

    ……

    人群里,夸赞叶悠落的声音不绝于耳。

    秦以寒很是不满,他的目的还没达到了,倒让这小贱人捡了便宜,树了民望?

    “这,就瞧好了?”他斜挑了下眉,目光讥诮。

    叶悠落微微一笑,问,“不然呢?”

    “他的腿可是被车轱辘碾过去的,你随便拿点药膏抹抹就行了?”秦以寒冷哼一声,嘲讽笑道,“该不是叶掌柜的,嫌弃他又脏又臭,随便给看看,再随便拿点药,就想打发了吧?”

    这话一出,之前对叶悠落心生敬服之情的人,心底突的一下,也说不准啊。

    叶悠落唇角一勾,眯起的双眼笑的像两弯月牙儿,“秦公子,想我怎么治?或者,您是这位老人家的什么人呢?”

    “哼,我早说了,他是西街的老乞丐,我见他可怜,就将他带了来。怎么,是我带的,叶掌柜便可以敷衍救治?难道说,在叶掌柜的眼里,病人还分三教九等不成?”秦以寒目光冷锐句句扎心。

    旁边的周氏等人,早已听不下去,纷纷道,“这位公子,你说话可得凭良心。这样的病人,你就算拉到其他医馆,怕也没人会接收的。可我们小姐已经为他诊治过,还开了药。你却在这胡搅蛮缠,究竟是何道理?”

    “就是,你若真心为这老人家,就先拿了药,回去先给老人家用好。届时再有什么问题,可来找我们。这药都没用,就说我家小姐敷衍。我看,你是故意找茬。”青儿经过这些日子,嘴巴也是厉害了不少。

    叶悠落在旁听着,抿嘴儿笑,看来,她以后遇到这样的事,都无需自己张口了,身边人个个牙尖嘴利的呢。

    “哼,懒的跟你们妇人一般见识。”秦以寒阴沉着脸,只恶狠狠的盯着叶悠落,“叶掌柜的,你也是这话吗?那人,我现在便带走。他日,若老人家有个好歹,我看你如何安心?”

    “慢着。”叶悠落抬手,依旧浅笑盈盈,“秦公子,若你真心为这老人家好的话,本掌柜的倒是建议你将他留下。”

    “嗯?”不止秦以寒,在场其他人都懵了,要留下这么个老乞丐?这姑娘莫不是疯了?

    叶悠落继续道,“当然,您若愿意将老人家带回家,给他很好的护理的话……”

    “你这是医馆,当然是将他留在此处最好。”秦以寒恶毒的笑着,别的不说,就单留下这么一个又老又臭的乞丐,恶心恶心这娘们也是好的。

    周氏几个倒吸一口气,纷纷哀求的看着叶悠落。

    叶悠落耸眉,“如此,烦请秦公子先将住院费交了。”

    “住院费?”秦以寒一脸懵逼。

    叶悠落微微一笑,粉唇微启,不仅向秦以寒,也是向在场的百姓,耐心解释,“没错,我仁济堂医馆,新开设了一些病房,房间干净明亮,有单人的铺位,有专业的护工,对一些需要住院治疗的病人,比如,就像这位老人家,最好不过。这样,既能得到我们的及时救治,也免去了从家到医馆,再从医馆回家,每日来回的辛劳。另外,家人也不必整日里守护在旁。”

    “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在场中人,当即就有人激动的叫起来,“那,我家老头上个月摔断了腿,也能直接住进医馆?不用我亲自伺候?”

    “当然。”叶悠落点头,随即又申明,“不过,住院费另算,如果您不亲自伺候,护工费也是另算。这些钱是要提前交纳医馆。本掌柜的会根据病人病情,提前给大家做过住院预算。”

    这样一算,大家也懂了,无非是多花点钱,但是,对真正需要的病人,却是便利不少,尤其是家里人口少,又脱不开身的。

    “真不错啊,仁济医馆仁义啊,就算花银子也值。”

    当即,众人不住点头称颂。

    秦以寒的脸,黑如锅底一般,“什么仁义不仁义的?咱掏银子,又不白占便宜。”

    “错,错,错。”叶悠落摆摆手,冷冷一笑,“这里是医馆,开设病房也完全是为病人考虑,不是拿银子寻欢买乐的场所。我这里病房有限,只会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比如这位无家可归的老人家。并非有钱就能住进来。另外,凡住进来的人,一切都得依我医馆的规矩办事,一切解释权归仁济医馆。”

    什么解释权?众人听的迷糊。

    秦以寒也不懂,只是瞧着叶悠落这般自信凛然,心头就是不爽,便催道,“罢罢罢,先将老人家送进去。”

    “慢着。”叶悠落再次阻止,一面吩咐,“小二,将我草拟的就医协议拿来,让秦公子签字画押,另外,给这老人家办住院手续。嗯,暂时就先收二百银子吧。”

    “二百银子?”秦以寒当即叫了起来,一脸见鬼似的表情,“叶悠落,这大早上的,你没疯吧?二百两,你咋不去抢呢?”

    周氏几个当即发急,欲要争辩,叶悠落微微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随后,慢条斯理的瞅着秦以寒,微微勾唇,“听秦公子这意思,是不打算付这老人家的医药费?”

    “呵。”青儿帮着附和一声,撇嘴冷笑,“原来这位公子爷,不过是借别人的好心来成全自己的名声啊。刚才不还口口声声的看这老人家可怜,亲自带了来。我家小姐诊治之后,还不满意,非要立逼着留下来。原来根本没打算替这老人家付钱?呵,看病不想花钱,你当这医馆是你家开的?”

    众人视线一下全看向秦以寒。

    是啊,刚才一来,就让其他人退让,他先瞧病,那一副天下唯他独大的样子,怎么这会子,人家病也给瞧了,药也开了,他自己非要让老人留下来,人家也答应了,不过要住院费,他这会子倒不干了。

    呵呵,秦家的二爷,会愁这二百银子么?

    看来,替人瞧病是假,故意拿着一个老乞丐来找仁济医馆的茬是真呢。

    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甚至,有人认出,几个月前,当街被一个年轻姑娘教训的,便是这位秦二爷。

    而那年轻姑娘,没错,便是这位仁济馆的叶掌柜。

    乖乖,原来之前还有这样一段公案?怪不得啊。

    人群里,窃窃私语,八卦者们几乎将八百年前的公案都扒了出来。

    秦以寒怎会听不到,那些话让他面上发烫,更可气的是,叶悠落此刻浅笑盈盈,一脸挑衅。

    气死了,“不就二百银子吗?本公子给了。”

    当即从袖笼内掏出几张银票,数了几张,却是不够二百,一时气恼,他又将腰间新买的一块玉佩,加上那几张银票,一起扔给了叶悠落。

    “给,够不够?”

    叶悠落没作声,看了银票,每张二十两的,共七张,也就是一百四十两,再细看了那玉佩。

    秦以寒恶狠狠的道,“看什么看?这玉佩是祥云斋的,一百两买的。”

    “那秦公子定是买贵的,这玉佩做工还行,只是玉质差些,依我看,顶多三十两。”叶悠落拿着这玉佩,当着亮光处照了照,一副行家的模样。

    秦以寒的脸瞬间变的很难看,气道,“叶悠落,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是说真的,不信,秦公子你自己瞧瞧。”叶悠落一本正经的将玉佩举在他眼前,耐心的为他释疑,“看见了吗?这玉质不纯,色不够正,肌理粗糙。凭我的经验,这玉该是一些边角残料做的……”

    “够了!”秦以寒越听越觉得那火蹭蹭的往脑门上窜啊,终于没忍住,火大的吼起来,这该死的女人,成心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么?就算他买了假货又怎样?要她说?多管闲事。

    被这一声吼,叶悠落手指轻轻抚了抚耳朵,无辜的眨眼,“秦公子,我只是告诉你,你被店家坑了。不过没事,你若拿不够银子,这个,我也收了,当个小玩意摆在我店里,也是好看的。”

    “哼!”秦以寒一把将玉佩抢了过来,气道,“剩下的银子,我会尽快给你送来。”

    说完,转身就走。

    可叶悠落怎会让他这样就走了?

    “喂,秦公子,这住院协议还没签呢,你带来的老人家不管了么?”

    秦以寒站定,袖笼内双拳握紧,咯吱作响,该死,他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拿来。”他转身走到叶悠落跟前。

    叶悠落忙朝诊室里喊了一声,“小二,快点。”

    “哦,来了。”小二慌忙拿了一小摞纸过来,却不知哪些是,只得全交给了叶悠落。

    叶悠落白他一眼,“都不是,跟你说了,在柜子底下最后一个抽屉里,重拿。”

    “是。”小二忙跑回去,再重新拿了几张纸过来。

    叶悠落瞧了,点点头,随后将他交给秦以寒,“秦公子先瞧瞧,若觉得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个手印,就可以走了。”

    “哼。”拿过小二手里的笔,秦以寒看都没看,直接在她指定的位置上签个字,手印也没按,之后将笔一扔,带上自己的人,“走。”

    这回,叶悠落没拦,只将一百四十两的银票收好,揣进怀里。

    “小姐,他怎么办?”青儿郁闷的看着担架上的老人。

    叶悠落还未说话,黑一便招来小二,“抬进后院。”

    “啊?”小二哀嚎一声,被黑一揪着衣领,两人一前一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老乞丐抬进了屋。

    叶悠落跟着,也回了诊室。

    青儿站在门口,对着迟迟不散的人,道,“现在,愿意找我们小姐瞧病的,请安早上取的号,一个一个的按秩序的进来。”

    众人迟疑了一番,随后,像是有人组织一番,竟按照票号自觉的排起了队。

    刚才的事,让众人都瞧出了,这位姑娘,先不说医术如何,起码心地善良,行事磊落,本来么,免费就诊,若觉得瞧的不对,咱改日再过来找郝大夫瞧不就行了?

    于是,仁济堂门口,又井然有序起来。

    只是,与仁济堂隔了一条街的祥云斋,一大早就闹起来,原来,秦以寒离开之后,便拿着那玉佩跑到祥云斋要说法。

    一百两啊,那可是他小半年的月钱呢。

    秦家并非大富大贵之家,父母早亡,他和大哥,都是跟着秦老爷子过活。

    秦老爷子虽为一代大儒,得当今皇上赏识,让其做了太子太傅,可是,这是个文差,再加上秦老爷子生性古板,一生廉洁,不喜结交攀附,甚至对太子殿下也只是保持着老师的职责,却从不会过分亲密,所以,秦家只是名头大,内里苦的很。

    他们兄弟,尤其是哥哥,私下里也是做些别的活计来贴补家用,只是,这些外人乃至秦老爷子都不知道罢了。

    这回,这玉佩,还是他央了哥哥许久,作为新年礼物,才得来的,一百两啊。

    谁知,竟是这么个货色,还让他人前受辱,真真该死。

    当即,到了祥云斋,差点将人家铺子给砸了。

    不过,一番闹腾,人家到底给他退了银子。

    拿了银子,秦以寒,便将剩下的六十两,命人送去了仁济堂。

    叶悠落收了银子,突然觉得,那秦以寒也没那么坏,至少,在给钱这方面还挺自觉。

    后院那边,黑一和小二,将老乞丐安顿在一间单人病房里。

    周氏亲自去烧了热水,黑一亲自给老人洗了头发,洗了身子,又上了药,小二偷偷拿了郝老头的一套衣裳,给老人换上了,再将他的旧衣裳全拿到院子一角给烧了。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午饭时间,叶悠落给上午最后一个诊治完毕,瘫坐在了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话说,这免费看诊的活动,确实有失准头,她都差点受不住,也难怪郝老头干了一天便支持不住了。

    不过,好在,一共就实行三天,还有明儿一日,坚持完就OK了。

    而这三日,仁济堂的名声,算是在这京城给打出去了。

    叶悠落想着日后日进斗金的日子,快活的不得了,靠在椅子上,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姑娘,这是有何喜事,乐成这般?”突然,头顶一道黑影罩了过来,唬的她一跳,抬眸,迎面跌进一双深潭似的黑眸。

    “你?”叶悠落身子本能的往椅子里缩了缩,蹙眉,狐疑的凝视着紫烨。

    紫烨往那椅子上一坐,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夫,我昨晚受了点风寒,现在,头疼,喉咙疼,浑身都疼,怎么办?”

    “是吗?”叶悠落看他瘫坐在椅子上,像是下一刻就要断气了,然而,他双眸晶亮,气色绝佳,声音清脆有力,哪里有半分病人的自觉。

    “手伸来。”她说。

    紫烨听话的伸手了,可是,这手却是伸的有点长,差点摸到叶悠落的脸了。

    “搁桌子上。”叶悠落狠狠白他一眼,一把抓过他的手腕,两指搭在了他的脉搏。

    “舌头伸出来。”

    “啊?”紫烨微愣。

    叶悠落也不解释,“伸出来。”

    “姑娘,是否不雅?”紫烨轻轻笑了下,真伸了下。

    “来看病还有什么雅不雅的?”又不是脱你裤子,矫情。

    叶悠落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脉搏强健有力,很健康。

    “姑娘,您可是瞧出什么来了?”见她垂眉不语,紫烨笑问。

    叶悠落抬眸,一本正经,“嗯,可能昨晚落水的缘故,你感染了湿邪之症,我给你开副药,回去吃上两天就好了。”

    “真的么?什么药?”紫烨笑,笑的很迷人。

    叶悠落只拿纸笔,认真的写着药方,写完递给他,“照方抓药。二十两,钱交给柜台。谢谢。”

    说完,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再朝外喊了一声,“下一位。”

    “我便是最后一位。”紫烨拿着药方,朝她潋滟一笑。

    叶悠落当然知道最后一位,本来上午都瞧完了,这厮偏挤了过来,而且,他是来瞧病的?瞎扯,昨晚听见凌樱雪喊他师兄的。

    凌樱雪什么人?越国的名门贵女,能让他喊师兄的,身份还能差了?

    他若有个不爽利了,别说宫里太医了,就单是凌樱雪,那也不是摆设啊,堂堂云苍山医门嫡传弟子,还能医不好他这病?偏跑她这来,哼。

    白送上门的银子,不赚是傻子,左不过多费几句口舌罢了。

    “拿药去吧。”诊治完了,药也开了,叶悠落便懒的与他废话了,总之,高门贵族,她本能的不太愿意结交,太复杂,这一世,她只想赚多多的银子,到时找一处盛世田园,带着家人吃喝玩乐,快活逍遥。

    紫烨却不肯走,“姑娘给我拿吧,别人,我信不过。”

    “抱歉,这种事,不归本掌柜的管。”叶悠落学着他的语气,朝他无辜一笑,随后,从小后门直接进了大堂。

    大妮二妮在看着大堂,见她来,都道,“掌柜的。”

    “嗯。大妮,你给这位公子拿药。”叶悠落吩咐,看了眼后头跟着的紫烨,“将药方给她,她会给你拿药。”

    “公,公子。”好气度不凡的男人啊,大妮觉得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比戏文里说的还要好看啊,一时间,平日说话爽利的她,此刻都有些结巴,一张俏丽的小脸更是火烧火燎的,不敢抬眼看人了。

    叶悠落见状,很是无奈,“大妮,药方看好了,别拿错药了,另外,二十两药钱先拿上,回头让小二将账记上。”

    大妮羞窘的拿着药方,低着头闪了。

    紫烨微微眯眸,看着叶悠落,“想不到姑娘竟是这家药铺的掌柜的,真是难得。”

    “承让。”叶悠落对他点了点头,脸上面无表情。

    这时,青儿出来,看见叶悠落就道,“大小姐,午饭好了。”

    “哦,我马上来,快饿死了。”她忙不迭的就跟着青儿走了。

    留下一脸错愕又无奈的紫烨,“姑娘。”

    回家找你姑你娘去吧,叶悠落才懒的搭理,一径跑了。

    紫烨只得无奈的等在大厅里,一会,大妮将药全部打包好了,递上来,“公子,您的药。”

    紫烨拿了药包,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了大妮。

    “稍等,我找钱……”

    “不必,赏你了。”紫烨弯唇一笑,笑容绚丽夺目,差点将大妮二妮姐妹给炫晕了。

    看着俩小姑娘眼睛里冒着星星,他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对嘛,这才是正常女人见到他该有的样子,叶悠落那种,罢,听说她之前跟安平侯,后被这男人给甩了,哎,受过伤的女人,就以为天下男人都是坏的,也是情有可原,可怜见的。

    大妮拿着这么大额的银票,当即傻眼了,再想还,哪里还有紫烨的影子,跑出门,满大街也没那个帅气的身影了,不由得有些失落,但看了看手里的银票,又有些甜蜜。

    她拿着银票跑到了后院,将银票交给了叶悠落。

    “掌柜的,这是刚才那位公子给的。一共五十两。”

    “哦?”叶悠落看了她一眼。

    大妮红着脸道,“他,他说,剩下的是赏。”

    “出手倒阔绰。”叶悠落又啃了块骨头,没心没肺的说,“那就收好了。”

    “嗯。”大妮兴奋的点头。

    叶悠落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她这铺子,开头就很顺利啊,不过,这两天冤大头有点多,罢,能挣一分是一分,她的小金库里的金额越来越多了。

    “掌柜的。”才准备再盛一碗,二妮又跑来了,“有位仙女找你。”

    “仙女?”叶悠落眉心一跳,她这铺子连仙女也给吸引了?

    二妮小手拍了下嘴巴,暗恼自己嘴笨,忙解释道,“不,不是,外头有位长的非常好看的姑娘来找你。哦,对,就是昨儿来过的。她说她,她姓……”

    姓什么,二妮一时激动给忘了,此刻懊恼不已。

    叶悠落笑道,“没事,我吃完这碗就出去见她,你引她去小厅先坐会,将我常喝的那茶,给她先泡上一盅。”

    “嗯。”二妮得话,忙又跑了。

    叶悠落吃好午饭,便来到会客小厅,乍一见凌樱雪,微微愣了下,随即笑道,“凌姑娘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呵。”凌樱雪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慢谈。

    叶悠落便坐到她隔壁的位置,疑惑的望着她,“凌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凌樱雪视线微抬,落在叶悠落的脸上,“我想知道,叶姑娘师从何处?”

    “嗯?”叶悠落一时有些懵。

    “你的医术。”凌樱雪提醒道,“昨晚,你救活了史家小姐。”

    “哦,那是她福大命大。”叶悠落不以为然的笑笑。

    凌樱雪却是当她不肯说,只讥诮一笑,“罢,叶姑娘不愿提就算了。”

    “呵。”还当真了呢,叶悠落笑,手指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迟疑道,“其实,不是我不愿提。而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跟你说。因为我也不知我师父姓甚名谁?”

    “怎么可能?”凌樱雪不信。

    叶悠落无奈耸眉,“是真的。说起来,这还和我小时候一次溺水事件有关。”

    “哦?”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凌樱雪真就认真听起来。

    叶悠落只得继续编着,“是这样的,小时候,也不记得是几岁了,当时天很冷,我跟哥哥们玩呢,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差点淹死。请来的大夫都说好不了了。府里都开始准备我的后事了。就在这时候,祖父不知从哪儿寻来的神医,愣是给我瞧好了。”

    “哦?”凌樱雪忙问,“那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

    “是个女的。”叶悠落道,“不过,长什么样子,我却不知,她一直蒙着面纱,也不与人交流。只是,后来,等我好了之后,她说我天赋不错,就收我做了她的关门弟子。每年都会抽空到我府上,教授我一些医术,久而久之,我也就会了一些。”

    “那她现在在哪儿?”凌樱雪激动的伸手,抓住了叶悠落的胳膊,急切的想知道此人是谁。

    叶悠落瞥了她一眼,缩回手,随后不无失落的叹道,“说来,我也在找她呢。大约三年前,她就再没来找过我。我也不知她现在在哪儿?哎,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我到现在都没孝顺过她呢,可她却消失在茫茫人海,我连找都不知如何找,我这心里啊,真不是滋味。”

    “原来如此。”凌樱雪微微咬唇,暗自思索着,这天下神医,多是出自云苍山医门,可据传,医门已经近百年未收过女弟子了,当然,除了她之外,而她能得以入门,也是有着说不得的机缘。

    难道,这世间还有比云苍山更厉害的神医?

    “对了。”她陡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道,“叶姑娘,能不能劳烦你,将你师父的样子画出来?”

    “啊?”叶悠落惊呼,她不过瞎编乱造的,哪里知道师父长啥样?

    凌樱雪就哄道,“你不是想找她吗?你将她画下来,我认识的人多,或许能帮你打探一二。”

    “这样啊。”叶悠落微微敛眉,有些为难,“可是,师父不愿让人知道。或许,也不愿让我找到吧,不然,她干嘛一直蒙着脸呢?”

    “或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说她以前年年都来,而现在已经三年没来,也没跟你说个缘由。说不定遇到什么麻烦,也不一定。难道你就不担心?”凌樱雪不懈余力的苦劝着。

    叶悠落听着点点头,“嗯,你说的倒有些道理。这样,我画给你。”

    当即,她拿了纸笔,就开始画起来。

    叶悠落的画功,相当不错的,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人物的线条,灵动而有生气。

    “条件简陋,就只能画这样了。大致就是如此。”画好之后,叶悠落将画纸递给凌樱雪。

    凌樱雪左瞧右瞧,只觉得这画上是个面纱美人,乌发如云,眼眸深邃,非常迷人,可就是看不出是个大夫。

    罢,瞧着叶悠落,甚至她自己,不也是一顶一的美人,若不是知根知底,谁能知道她们会行医?

    “还有没有其他特征?”凌樱雪又问了一句。

    叶悠落想了想,忙道,“对了,她讲话是南方口音。”

    说着,她还学了一句吴侬软语,把个凌樱雪听的目瞪口呆,收好画纸,便道,“行,回头我再打听打听。”

    “嗯,凌姑娘,一切都拜托你了。”叶悠落说着,眼睛还湿润了。

    凌樱雪重重点头,“好,有消息我一定会通知你。告辞。”

    “嗯,慢走。”叶悠落客气的送她到门口,“有空常来。”

    送走凌樱雪,叶悠落长舒了一口气,哎,这谎撒的是越来越大了呢。

    下午,叶悠落又继续坐诊,直瞧到日落时分,整个人是腰酸背痛,便对青儿等人道,“你们打烊过后,先回去吧,我出去逛逛,散散乏。”

    她这刚出门,一辆豪华马车便停在了仁济堂的门口,丫鬟打开车帘,一名身材纤弱窈窕的女子,款款下来。

    只是,女子穿着披风,戴着帽子,一下来便在丫鬟的搀扶下,疾步向仁济堂里走去。

    此刻,天色昏暗,街上甚少有行人,是以,没什么人能注意到这女子。

    她一进店,便举目四望,倒是丫鬟帮着问着,“请问叶悠落在吗?”

    “掌柜的?”大妮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前来照应,“抱歉,我们这里打烊了,掌柜的人出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要不,您明天再来?”

    “那你快派人去找。我家小姐就在这等着。”说着,那丫鬟扶着女子,走到了会客小厅。

    大妮和青儿还有周氏几个一合计,觉得这女人挺神秘的,说不定真有什么要紧的事,便忙叫黑一和小二出门去找叶悠落。

    好在,叶悠落不过就在附近巷子里散着步,很快回来。

    不过,话说回来,今儿点名找她的人还真多。

    一回大堂,朝那小厅里好奇的张望了下,叶悠落的心莫名的跳了下。

    里头的女子,好生熟悉。

    她命小二将店门关好,周氏等人全都回到了后院,她这才款步走向小厅。

    “姑娘,是你找我?”

    话音刚落,安静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猛地抬起头来,缓缓掀掉了自己的帽子,一张素净美丽的脸映入眼帘。

    “叶,叶……二妹妹?”叶悠落忙改口。

    叶悠兰一双美眸,满含愁绪,幽幽的盯着叶悠落,缓缓道,“有人跟我说,叶家大小姐在这东宁街上开了铺子,我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叶悠落笑着,落座到她身侧的位置,关心的问,“二妹妹如今住在何处?我正月回了趟叶家村,只见到了祖母她们,并未见到你。”

    “哦?”叶悠兰目光若水,冷意涟涟,“怎么?祖母没打死你,倒叫你好端端的又回了京城,丢人现眼么?”

    “……”叶悠落神色未变,只是装作听不懂,“二妹妹此话何意啊?”

    叶悠兰觉得叶悠落在装糊涂,脸上有了愠怒之色。

    “你是怕人不知道你叫叶悠落?不知道你是前国公府的嫡女么?祖父、伯父,虽然被关大牢,可他们还没死呢,由得你这般胡闹?”

    “你这话说的奇怪,我开个药铺,正正经经的生意,如何就成胡闹了?”叶悠落也不卑不亢的迎视着她。

    叶悠兰神色凌厉,“堂堂国公府嫡女,现在却在这卖药看诊,成日里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这般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呵。”叶悠落被她这话逗乐了,再想到刚才一进小厅时瞧到的情景,嗤的一乐,反问,“所以,二妹妹出个门都要全副武装,戴上帽子,遮上面纱,若不是怕走路撞墙上,估计连眼睛也不愿露出来的,是么?”

    “叶悠落,你真是……”叶悠兰失望至极的盯着她,“你还真是变了,这种时候还能笑的出来。”

    “不笑难道要哭么?”叶悠落慢悠悠站起来,也嘲讽道,“难道,国公府便是教导你小小年纪这般迂腐古板么?你以为,你出门将自己裹的跟个僵尸似的,生怕别人认出你来,就是对的住祖父、二叔乃至整个叶家了吗?这样缩起头来装孙子,就是给叶家长脸?”

    “你?”想不到叶悠落竟如此伶牙俐齿,理直气壮,叶悠兰直接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你出去。”叶悠落对一旁侍立的小丫鬟道。

    小丫鬟一愣,看向叶悠兰。

    叶悠兰正恼火呢,不过,这小丫鬟是太子府里的人,她们姐妹的事,她也不想外人知道太多,于是,压下火气,沉声道,“你先去外面等着,我马上就来。”

    “是。”小丫鬟又瞟了叶悠落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叶悠落看着小丫鬟的背影,突然想到另一个人,便问,“绿儿没跟着你了?”

    “她在府里照样着,来不了。”叶悠兰依旧气恼的瞪着她,瞪着瞪着,突然发现,眼前的叶悠落,跟她想象中的,甚至记忆中的,很不一样。

    国公府的大小姐叶悠落,温柔娴静,清雅如斯,即便是她,心里诸多嫉妒不服,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的许多行为,乃至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姿势,一颦一笑,都有刻意模仿叶悠落的成分。

    然,此刻,叶悠落虽然也是直直的站在自己跟前,唇角微微翘起,脸上也含着笑的,可是,这笑,却多了份邪肆,怎么也跟温柔联系不上的。

    她还是生的很美,家族的落败、生活的艰难,不但没让她容颜枯槁,似乎气色比以前更好了,眼眸晶亮,肤色红润清透,就连个儿都长了些似的。

    整个人的气质,自信,张扬,容光焕发,有一种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生命的活力,与从前似乎迥然不同。

    “看起来,你似乎过的不错?”叶悠兰不得不承认,看到这样的叶悠落,她仍是嫉妒的,是不满的。

    凭什么,她和她其实差了不到八个月,而叶悠落便是这国公府的嫡女大小姐,什么好的都落在了她身上,有她在,她这个国公府的二小姐,似乎永远都出不了头。

    还记得,国公府被封那日,叶悠落的狼狈,她以为过了这么久,她在这京城无依无靠,早就落魄的跟路边的乞丐一般,不过,就算她真的成了乞丐,叶悠兰也不会怜悯半分,毕竟这些都是她咎由自取。

    然而,昨儿,她无意中却听得府里有人议论,说是国公府嫡女开了间铺子,她这才忍不住过来瞧瞧。

    一个名门嫡女,沦落到抛头露面的小掌柜,这是叶悠兰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她宁愿她成乞丐,无人问津,也不愿她坏了国公府的名声。

    只是,眼前站着的叶悠落,却让叶悠兰这半年来,好不容易积攒的自信,又慢慢崩塌……

    叶悠落不惧她的打量,同时,也在打量着她,一面狐疑的问,“你在太子府过的不好?我瞧你比以前更瘦了,这气色也不大好。”

    上回在国公府,她躲在暗处,远远的瞧着,当时叶悠兰身旁有太子李睿,整个人感觉还不错,只是,这才过了多久?

    “你是病了吗?我给你瞧瞧。”她刚要拉起叶悠兰的手,却被她甩开。

    “你怎知我在太子府?”叶悠兰一脸惊骇,本就有些蜡黄的小脸,此刻又变得煞白无血色。

    她是罪臣之女,现在寄居在太子府,若被外人知晓,尤其是当今圣上,定然会连累太子殿下的。

    叶悠兰瞬间醒悟过什么,就道,“我猜的。”

    “猜的?”叶悠兰不信,那一双水眸迸发出吓人的凌厉之色,让叶悠落不由得蹙眉,“干嘛?要吃人啊?我想着,依你的性子,这身边也没啥真心相待的朋友。也就太子殿下还能讲些情谊,再说了,你以前就跟他走的近,他又是太子,皇帝的亲儿子,你落难了,他自然会庇护你一二。”

    “……”叶悠兰闻言,脸色稍稍缓了下来,不过,很快,又正色道,“我与太子殿下清清白白,以后休要胡言。”

    “怎么?难道他没管你?”叶悠落却又坏心眼的补了一句。

    叶悠兰狠狠瞪着她,“叶悠落,我的事不用你管。”

    “好好好,不管。”不过,你丫的咋管到她头上了呢?叶悠落嗤笑,但想到乡下的祖母、二婶还有然妹妹,到底,对这个二妹妹也不能太狠。

    便又放柔了语气,道,“好了,你我姐妹许久未见了。不要一见面就吵。来,你坐下,我给你瞧瞧。”

    “瞧什么?”叶悠兰见她服软,神色略好了些,再者,大夫也劝过她,不能忧思动怒。

    叶悠落直接握起她的右手手腕,朝她眨眼一笑,“我是大夫,你说我给你瞧什么?刚才背着光,现在这样一细瞧,你这脸色更差了。到底怎么回事?”

    叶悠落这一把脉,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叶悠兰却被她整的一懵,自小到大,还从不知这个大姐姐会瞧病的,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被人把了个脉。

    “兰儿?”叶悠落惊愕的盯着她。

    叶悠兰被她这眼神盯的心下一沉,猛地缩回手,“瞧什么瞧?我好好的,又不是病人。”

    “谁的孩子?”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叶悠落还是慎重的问了出来。

    “什么?”叶悠兰微怔,随即眼神有些闪躲,“什么谁的孩子?”

    “你的脉向很弱。你之前流过孩子?”怪不得人瘦了,气色还这样差,这显然是小产过后没有养好。

    叶悠兰被问的一时呆住,随即又恶狠狠的瞪着她,“叶悠落,你胡说什么?你……你休要污蔑我。”

    “好,别激动,我不说。”看她突然一副要崩溃的狰狞模样,叶悠落忙按住她。

    这时,后院,青儿大妮几个听见叫声,也都赶来。

    叶悠落忙摆手,道,“没事,你们忙去吧。”

    叶悠兰也自知失常,刚才那么一吼,用尽了力气般,此刻,浑身发软的瘫在叶悠落怀里,额头已经有了细密的冷汗,清瘦的小脸越发苍白如霜,连抹了口脂的唇都了没了血色。

    “青儿。”叶悠落见她这般,心里有了计较,忙唤来青儿,吩咐道,“晚上熬的鱼汤,还有么?”

    “有,有,郝掌柜之前特意的吩咐都熬些,说是要留着晚上宵夜吃的。”青儿一边回答,一边好奇的瞅着叶悠落怀里的女子。

    不过,这女子背对着自己,她也看不出是谁,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快去盛一碗来。要热的。”叶悠落吩咐。

    “是。”青儿转身就去。

    叶悠兰靠了一会,稍稍好了些,但仍旧很虚,道,“我不吃。”

    “你好好歇着,先别说话。”叶悠落依旧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早知道她突然虚弱成这般,刚才就不刺激她了,哎,还是才来的时候那般气势凌人的样子,叫人瞧着舒服些。

    “你。”叶悠兰眼睛上挑,定定的瞅着她,道,“我不会吃你的东西。还有,你趁早将这铺子关了,不要再做让叶家丢脸的事了。”

    叶悠落也很想说‘你管我呢?’,但看她这有气无力,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样子,也就无心再刺激,便道,“好说好说。”

    “大小姐,鱼汤来了。”青儿这时断了热乎的鱼汤过来。

    叶悠落吩咐,“搁这吧。”她猜想,叶悠兰这般,指定不想让其他人知晓她的身份,便又吩咐,“你退下吧,没什么事,别让人进来。”

    “是。”青儿心底越发怀疑了,不过,也不敢多问,即刻走了。

    叶悠落这才扶妹妹靠坐在椅子上,又拉了把椅子在她跟前坐下,端起鱼汤,亲自给她喂了起来。

    “我不喝。”叶悠兰嫌弃的别过脸去,哪怕这鱼汤闻起来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开。

    管你呢!叶悠落直接拿着勺子舀着鱼汤,放到她唇边。

    叶悠兰连忙瞪眼,才要张口说话,一勺子鱼汤给灌了进去。

    “唔,咳,你。”

    “再来。”叶悠落又一勺子递了来,“快喝,不然马上凉了就腥了。”

    “我不喝,唔……”

    就这样,在叶悠落霸道的喂送下,叶悠兰被迫连喝了好几勺,许是那温热的鱼汤入了胃里,人也的确舒服不少,还剩下的半碗,她便道,“行了,不用你喂,我自己喝。”

    “行,那你自己喝,不许倒掉,否则,我会不客气,后厨那可还有小半锅呢。”叶悠落故意恶狠狠的威胁。

    叶悠兰被她这副模样,唬的一愣一愣的,记忆中,叶悠落可从未如此跟她说过话。

    但是,不得不承认,叶悠落的这种威胁,却让她无端有了一种亲切感,记忆里,只有父亲对她这样过。

    小时候生病,她不爱喝药,母亲怎么哄都不行,父亲就会这样恶狠狠的威胁着她,说是一碗不喝完的话,那就喝一罐子。

    她不再看叶悠落,低头细细的喝着鱼汤,低垂的眸底却是一片湿润,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的跌落进了鱼汤里。

    喝罢,叶悠落拿过碗,才要准备再去盛一碗。

    外头等着的小丫鬟,这时进来,对叶悠兰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了。”

    叶悠兰朝外望了望,随即看了叶悠落一眼,便扶着椅子慢慢起身。

    叶悠落放下碗,忙的扶住她,“今晚别走了,就在我这。明儿我再送你,顺便瞧瞧你住的地方。”

    “不用。”叶悠兰推开她,神色又变得冷漠疏离,还有一种故作姿态的高傲,“听着,我之前说的照办就好。”

    “嗯?”叶悠落挠挠头,“你说了不少呢,我也不大记得。这样,你等下。”

    叶悠落迅速跑到药堂大厅,拿了一个小筐,利落的选了些药,然后,拿到柜台这边,包好,再每样写了清单,配方,以及如何服用。

    再全部拿给了叶悠兰,道,“这些,你拿去,都是些滋补身子的药。你拿回去,照着我这方子上写的去做。慢慢的调理,身子很快就会好的。”

    “不用。”叶悠兰推辞。

    叶悠落就塞到小丫鬟手上,“拿着。回头空了再来看我。”

    叶悠兰也没再说话,而是重新戴了帽子,遮了脸,扶着小丫鬟,颤巍巍的走了。

    外面,天已经黑透,仁济堂的门廊上也挂起了灯。

    叶悠落一直送到门口,站在廊下,对着马车喊,“慢走,有空再来。”

    “小姐,谁啊?”青儿这才凑过来,迫不及待的问。

    叶悠落白她一眼,“我哪儿认识?看着铺子,我马上回来。”

    撩下一句话,叶悠落趁着夜色,飞速的朝那马车离去的方向追了去。

    然而,那马车似乎并不直接去太子府,而是左绕右拐的,进了一处偏僻的宅院。

    宅门门匾上写着——李府。

    叶悠兰从马车里下来,由着小丫鬟扶着,到了门口,拍了门,有个驼背的老婆婆开了门,迎了二人进去。

    竟然不住太子府?还是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自上回在国公府遇到叶悠兰和太子李睿之后,叶悠落一直以为这个妹妹是在太子府的,而且,当时太子对她温柔体贴,看起来很不错,所以,叶悠落这段时日也没想着去瞧她,别人幸福的过日子,她这个落魄女也不便打扰的。

    可照目前来瞧,似乎跟自己想的很不一样。

    寻了个屋角,叶悠落从屋角的围墙翻了进去。

    四下光线很暗,隐隐看到房檐、大树的影子。

    很快,便听到附近有人声,“小姐,您仔细着路,小心别摔着。”

    叶悠落往墙根底下一猫,就见着驼背的老婆婆手里拎着一盏灯笼,独自走在前头,小丫鬟扶着叶悠兰走在后面,三人向南边的房舍走去。

    叶悠落便悄没生息的跟在了后头。

    前方的院子里点了灯,发现有人来时,里头的丫鬟迎了出来。

    “是小姐回来了吗?”

    “绿儿。”叶悠兰进了院子,就问,“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吗?”

    绿儿知道小姐在期盼什么,然而,她还是无奈的摇摇头,“没有。”

    “哦。”果然,叶悠兰神色有些失落,扶着绿儿就进了屋子。

    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一直跟在叶悠兰身边的小丫鬟蝉儿,就道,“小姐还没吃晚饭,去送些过来。”

    “小姐往常不都不吃晚饭吗?”其中一个婆子懒懒的嘟囔。

    蝉儿立刻柳眉一竖,斥道,“往常是往常,今儿是今儿,快去。”

    “去就去,喊什么。”两个婆子朝她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听话的去备了。

    蝉儿这才掀了门帘进了里屋。

    叶悠落自此,迅速走到廊下,但怕被人发现,于是,一咬牙,顺着那廊柱,哧溜爬上了房顶,爬到主屋位置,偷偷的掀了一片瓦,屋里的情景顿时跃入眼底。

    屋里头布置的倒是很雅致,隐隐还有一股兰花的香气。

    叶悠兰歪靠在床头,眯着眼睛,神情倦怠落寞。

    绿儿在旁,无奈的瞅着,一会又看看蝉儿。

    蝉儿正将叶悠落给的药,全部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对着给的清单一一的查看。

    “小姐,这些药和上回太医开的差不多呢,不过,我瞧着这些药的成色,要比那边送来的,还要好呢。正好,小姐的药也快用完了,您又不愿意问那边要,这回,这些可够咱们用好一阵子呢。看的出来,大小姐是真担心您的身子呢。”

    蝉儿自顾自高兴的说着,绿儿听着不对劲,就过来,狐疑的问,“蝉儿,什么大小姐?哪里来的大小姐?还有这些药,怎么回事?”

    “绿儿,你去瞧瞧晚饭可好了,我饿了。”叶悠兰幽幽睁开眼睛,看了绿儿一眼,显然是不想她知道太多。

    但绿儿也不笨,还是猜了出来,无奈道,“小姐,你真是去找大小姐了吗?她真的在开铺子吗?”

    “不说她了。”叶悠兰无力的道,一双眸子环视整间屋子,突然,想到什么,问,“我说不喜欢这兰花的香味,让你换了,怎么还没换?”

    “才那边的人来了,说是只有这兰花的熏香了,让小姐先用着,回头等有了,再送别的过来。”绿儿垂着头,有些沮丧的回答。

    叶悠落鬼灵精,这一听,脑海里顿时展开了一场宅斗大戏。

    想来,叶悠兰并没有住在太子府,而是被这男人另外安置在了这个偏僻的别院里,而绿儿口里说的那边的人,应该就是太子府的人了。

    而绿儿这一番答话,也很显然,叶悠兰并不受那边待见,或许,在日常生活用度上,还遭了克扣。

    “罢了,以后也别提了。”叶悠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握在袖笼内的双手却掐的很紧很紧,一股难言的委屈与难堪,直叫她心酸眼热,她不得不连吸了两口气,好容易才将眸底的湿意给逼了回去。

    绿儿见状,忙道,“小姐,你别生气,这指定都是那些奴才私底下办的,太子殿下定然是不知情的。您先歇着,奴婢去瞧瞧厨房都做了什么。”

    说完,一面向蝉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跟着一起出去。

    蝉儿忙就道,“小姐,奴婢去将这药先放好。”

    也就跟着绿儿一起出去了。

    屋里,叶悠兰慢慢闭上了眼睛,贝齿轻轻咬住唇瓣,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痛苦,太子殿下会不知道吗?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不过是办事怠慢了些而已,就算他们的孩子没了,他也不过训斥了几句,也没过多责问。

    绿儿和蝉儿一出屋子,就在屋角,说起了话。

    “蝉儿,你老实告诉我,才小姐是不是带你去找大小姐了?”

    “嗯。”蝉儿迟疑着点点头。

    “哎呀,小姐怎么那么傻,殿下正不愿意小姐跟叶家的人有牵扯,她怎么这时候还去找大小姐?若是叫别人知道了,殿下岂不埋怨小姐?”绿儿急的一跺脚,叽里咕噜就说了一堆。

    还是蝉儿拉住她,视线一扫,确定四下无人,才道,“你别嚷,本来没人知道,叫你一嚷,再传到那些人耳朵里去。”

    “我。”绿儿忙捂住嘴,刚才也是急了,糊涂了。

    一面压低声音又问,“那,见到了吗?”

    “嗯。”蝉儿又是点头,也小声道,“不过,我瞧着那大小姐人不错,她还给我们带回来了许多药,都是给小姐滋补身子的。”

    “哼,若不是她,小姐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绿儿冷哼一声,完全不领情。

    蝉儿也就不再说什么,她跟绿儿不一样,她是太子府的丫鬟,是叶悠兰入住太子府后,新到她身边伺候的人。

    因为有次失误,差点被太子侧妃给弄死,幸得叶悠兰出手相救,她才留得一条小命,自此后,对叶悠兰便是一心一意,忠心耿耿。

    不过,可惜了,太子侧妃因为这次事件,记恨上了叶悠兰,甚至使了阴毒的手段害了叶悠兰肚里的孩子。

    一想到这,蝉儿这心里就愧的要死,暗暗发誓此生做牛做马要好好对待叶悠兰。

    而因为蝉儿机灵心细,叶悠兰待她也渐渐的比绿儿还要信任些。

    “不说这些了,你去厨房看看。我回屋看看小姐。”蝉儿说着。

    绿儿幽怨,“有什么好看的,那边今儿就送了点米面过来,其他菜蔬果品,一应俱无,说是近来府里事务繁多,管事的也疏忽了,哼,依我看,他们根本就是看碟下菜,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太子爷宠爱咱们小姐,瞧瞧那些人天天的巴结的,什么好的不往我们这送。可自从小姐的孩子没了之后,这些混账东西就开始怠慢了,就连太子爷对小姐似乎也没从前那么好了。”

    “嘘,别乱说。”蝉儿忙捂住她的嘴,狠狠的瞪着她,“你这张嘴啊,怪不得小姐什么事不愿跟你说。”

    绿儿委屈。

    “记住,这些话,以后别在小姐跟前提,知道吗?殿下最近事务繁忙,来的少了,可不代表他心里就没小姐。小姐心里正不自在呢,你以后少拿这些话来让她难过。”蝉儿警告道。

    绿儿被责备,心里不痛快,“谁在她跟前提了,不过心里头替小姐委屈,跟你说几句罢了。我自小跟在小姐身边,我比你更巴不得她好呢。”

    “那就多长点心眼。”蝉儿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绿儿长长的吐了口气,便顺着台阶,去往厨房那边。

    叶悠落便又顺着那廊柱爬了下来,屋里头再发生什么,她已无心再看。

    再看下去,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叶悠兰过的不好。

    离开了这宅院,她直接回到了仁济堂,想到昨晚在烟霞湖,没错,太子殿下还出来质问怎么回事呢。

    呵,当时叶悠落还想着那船舱里是否有叶悠兰呢,现在想来,有些可笑。

    男人啊,平日里对你温柔似水、关怀备至,让你觉得,他是天底下最爱你的人,能为了你奋不顾身、不顾一切。

    然而,事实是,男人想对你好的时候,便能温柔体贴,你要什么给什么。

    男人不想对你好的时候,你就什么都不是,连吃饭喝水,甚至连活着都是个错。

    可惜啊,叶家姐妹三个,这两个都掉男人这坑里了。

    原主死了,这个叶悠兰,看样子,半条命也是没了,若太子再对她不好,只怕剩下的半条命迟早也要没了。

    真是可恶!

    叶悠落火大的一拳砸到了桌子上,正收拾东西的青儿,吓的哎呦一声,“小姐,你怎么了?哎呀,你的手。”

    “没事。”叶悠落推开她,道,“收拾好东西,咱们回家。去叫周姐姐。”

    “嗯,是。”青儿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只到后院去叫人。

    很快,一行人坐了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回到了住处。

    夜色下,那僻静的巷子里,远远的传来狗吠的声音。

    “是二黑。”喜儿和枫儿激动的,想从马车上跳下去,好飞跑着回去找他们的好伙伴。

    周氏和青儿拦住他两个,叶悠落却是眉头一凝,“不好,家里有事。”

    话音未落,她倒是打开车帘,跳了下去。

    两个孩子拦住了,倒是让叶悠落跳下去了,周氏和青儿满头黑线,忙喊前头的黑一,“黑一,不好了,大小姐跳车了。”

    黑一早瞧见了,他也听出二黑那叫声不对,紧跟着叶悠落一起,就飞奔回院落。

    果然,不大的院子里,十几个大汉,个个手里拿着火把棍棒,与二黑对峙着。

    火光里,二黑浑身的皮毛炸起,龇起獠牙,凶狠嘶吼,倒是气势十足,愣是让这十几个大汉与之对峙,却迟迟没人真正动手。

    直到叶悠落和黑一回到了院子,这厮才停止了怒吼,转而直接嚣张跋扈的往那为首的大汉身上飞扑过去。

    二黑本来就生的凶猛,后被叶悠落收养之后,这伙食也好了,才几个月的功夫,块头足足大了一圈,如今,这一立起来,差不多一人高,如此巨犬扑来,也难怪那大汉尖叫着扔了手里的棍子,绕着院子逃跑起来。

    “二黑,坐下。”叶悠落给它下了指令。

    这时,马车到了院门口,周氏等人也下了车。

    “落儿,究竟怎么回事?”周氏先颤颤巍巍的跑进来,质问那些大汉,“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何夜闯我家?”

    青儿手拉着喜儿和枫儿,随后进了院子。

    叶悠落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两个孩子先送去后院房里去。

    这些人没想到周氏等人这么快回来,都怪那条恶犬,否则,他们早将这里铲为平地了。

    “咱们走!”为首那大汉,捡起地上的棍子,郁闷的招呼属下。

    黑一上前一拦,“慢着!”

    周氏也红着眼睛,气愤不已的问,“是夫人派你们来的,对不对?”

    “你知道就好。”那大汉倒也不隐瞒,直接道,“这里是田家的宅子,夫人有权处置。既然你们人都在,那我现在告诉你们,限你们三天内搬出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呵,我倒要看看你们要怎样不客气?”叶悠落冷冷一笑,吩咐,“黑一,二黑,将他给我拿下,即刻送官。”

    黑一满头黑线,二黑倒是嗷呜一声,就又战斗力十足的飞扑上来,当即将那为首大汉扑倒在地,一面扭头看叶悠落,眼神竟是邀功之色。

    叶悠落瞅着,眼皮直抽的,这是狗么?太精了吧。

    “滚开。”大汉的属下们,忙挥起棍棒,欲赶走二黑。

    黑一这时,挥拳踢腿,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这些人撂倒在地。

    “哇,好厉害!”还是第一次见黑一打架,没想到这样威猛,且帅气。

    叶悠落忍不住给了鼓了个掌。

    黑一唇角一勾,笑了,同时,本就黑红的脸上竟然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好在,是晚上,也看不到。

    从二黑的爪子底下,将那大汉给提了起来。

    “你,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那大汉欲挣扎,可黑一的手比二黑的爪子还要厉害,哪里能挣的脱,也是七尺高的汉子,竟被黑一提溜着像提溜小鸡子似的。

    可没人在乎他是什么人,他只得自己报上名头,“周氏,我是夫人的弟弟,那府里的舅爷。你快放了我,否则,你就是以下犯上,族规也不容你。”

    “废什么话,黑一,送到衙门里去,告他私闯民宅,强取豪夺,耍狠伤人。”叶悠落直接道。

    “周氏,你快说句话。”那汉子只对周氏叫嚷着。

    周氏面有难色,对着叶悠落念叨,“落儿,他到底是那边的人……”

    叶悠落直接一挥手,黑一就带了人走了。

    这厢,叶悠落对着地上那些仍旧打滚的家伙们,斥道,“还不快滚,想当我家二黑的夜宵啊?”

    话一落,二黑立即张开血盆大口,嗷的一声似乎要吃人般,吓的这些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叶悠落这才去关了院门,随即过来,对周氏道,“周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得为喜儿和枫儿着想。”

    “他们?”周氏愣了愣,像是没听明白。

    叶悠落无奈又怜惜的望着她,“这事,必须得有个了断,否则你们一家子不得安宁,另外,喜儿和枫儿渐渐长大。这样的环境对他们成长不利。”

    其实,还有一个,不过是叶悠落一时的念头,未必是真。

    但她是宅门里待过的,听过太多宅门里的腌臜事了,即便你想简单,想清白,可环境不容,别人不容。

    所以,不是她小人之心,她直觉,那府里的夫人,应该不单单是嫉恨周氏夺夫这样简单,毕竟,这个年代,哪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就连她二叔,二婶因连生了两个女儿,一直没有生男丁,自责不已,每每偷偷的想给二叔送女人,想给他纳个妾啥的,好在二叔随了叶铁牛,性子耿直且深爱二婶,从未动过其他念头,且为纳妾的事差点赌气剃头当了和尚,二婶这才打消了念头。

    所以,大夫人没必要,何况,周氏是她送给田老爷的,过后又被安置在了外宅,根本扰不到她,甚至,叶悠落听周氏说过,田家产业不小,这样一处小宅子,对田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就连夫人身边的嬷嬷,就上回带人来闹事的张嬷嬷,住的地方都要比周氏这院子大比她这好。

    就为这么小的宅院,就三天两头的派人过来闹,实在不值得。

    叶悠落想了想,几乎笃定,那府里的夫人,目标根本不是周氏或者这宅子,应该是田老爷留下的两个孩子,喜儿和枫儿才对。

    周氏虽然是妾,地位低,没身份没背景,可喜儿和枫儿是田老爷的骨血,赖都赖不掉的。

    那么,夫人怕的是这两个孩子吧。

    “落儿。”见叶悠落敛眉沉思,周氏轻轻的打断了她的话,迟疑着道,“有件事,已经搁我心里好些日子了,我想跟你商议商议。”

    “说。”叶悠落抬眉看向她。

    周氏微微咬唇,有些不大好意思般,慢慢道,“我,我想卖了这宅子。”

    “嗯?”其实,叶悠落也猜到了,孤儿寡母的,见天的被人上门挑衅,再好的脾性也受不住,“那卖了之后,你们住哪儿?”

    “仁济堂后院那边的屋子。”周氏满脸希冀的说,她去过大妮二妮的屋子,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间,可是,姐妹俩收拾的很干净,很温馨。

    最主要,住那边多清净啊。

    叶悠落微微一愣。

    周氏忙道,“我会交租钱的。我跟喜儿枫儿只要一间就够了,真的,落儿,这里,我真住怕了。我常常的半夜惊醒,就怕一睁眼,屋子被人拆了,生怕我的喜儿和枫儿有个好歹。”

    “周姐姐,你别哭。”看她哭的跟泪人似的,叶悠落心里不落忍,劝道,“你要住那边也可以,或者,将这宅子卖了再买个宅子也成。只是,若那府里成心找茬,你就算换个地方,人家还是一样找茬。”

    周氏惶然了,“那可怎么办?难道非逼着我带着孩子们回乡下吗?我,我只舍不得孩子爹啊。虽然他人不在了,可是,在这京城,我就觉得离他近,清明冬至还能带着孩子们去看看他。若离了这里,我就怕离的远了,他想找我们都找不到了啊。”

    “不回,咱不回,就住这。”叶悠落忙抱住她,柔声安慰着,“周姐姐,你别怕,依我的,咱们这次就跟那边来个彻底的了断。”

    “怎么了断?”周氏抬着泪眼,神色凄然,“除非我将宅子还给他们。罢,我,我还,我什么都不要。”

    “好好好,咱只要平安清净。周姐姐,先别想这事了。那个夫人的弟弟不是已经送官了吗?咱们这事才开始,后续,那边指定还会再来的。”叶悠落道。

    周氏惊道,“好,等他们来,我便将地契房契给他们。”

    “先别急着给,这事交给我,我保管为你处理好。大不了,咱们另买一处宅子,也请些护院,看他们谁敢来?”叶悠落恶狠狠的道。

    说到护院,周氏立刻想到了黑一,只他一个,就顶十几个壮汉的,顿时心里有了些底,边擦泪边道,“落儿,全仰仗你了。认识你,真是我们母子三人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呵,说来,若不是你那日收留,我,青儿还有小五子,说不定得冻死在郊外破屋里呢。”叶悠落也苦笑道。

    这人啊,都是缘分呐,有因有果,善良的人终究会得到福报的。

    叶悠落这话,让周氏笑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起来,周氏早早起来准备早饭,就见到院子里,黑一正在给二黑喂骨头,便上前感谢,“黑一,昨晚,真是谢谢你了。”

    “……”黑一只冲她点头一笑,随即又揉着二黑的皮毛,喂它吃肉。

    对此,周氏也习惯了,似乎,除了叶悠落,黑一对谁都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话也很少,能点个头的事,绝不动嘴。

    不多时,叶悠落和青儿也起来了。

    青儿自去帮忙准备早饭,叶悠落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坐了下来。

    周氏立刻捧了两杯新沏的茶来,一杯叶悠落的,另一杯是给黑一的。

    “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那人怎样?”叶悠落端起茶杯,打开盖子,一股氤氲的茶香扑鼻而来,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黑一坐了过来,端了另一杯茶,微微一笑,道,“大约子时吧,回来的时候,看你们都睡下了,便没打扰。那人的确是田夫人的堂弟,以前就曾因赌坊里打架闹事被拘过,昨晚又被关了。”

    “呵。”叶悠落满意的点点头,又问,“有没有见到衙门老爷?”

    黑一摇头,“倒是见了个管事的。我已经将大小姐的意思说与了那管事的。”

    “我的意思?”叶悠落抿了口茶,这才施施然抬眸,笑睨着他,“你知我是何意?”

    “大小姐难道不是想让衙门多关那人几日?顺便再帮衙门多赚点辛苦钱?”黑一一本正经的道。

    噗,叶悠落听罢,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圆了望着黑一。

    “你,你不得了啊,还会读心术了?我昨晚可什么都没跟你说,你就知道我这意思?”

    黑一且笑,“不过根据大小姐一贯的作风,略猜一二。”

    叶悠落当即满头黑线,不过,黑一却是猜的没错。

    昨晚,她本可以将那人送回田家,再对田夫人做个警告啥的,可她偏不想这么简单的就结束了。

    那田夫人不是有钱又有闲吗?行啊,那就让她跟衙门慢慢耗吧。

    那人是她的堂弟,刚黑一说以前在赌坊打过架,呵,想来也不是啥正经人,此番为了田夫人办事,被衙门关了。

    这田夫人自然得出力捞忍,她若想捞人,就得打点,叶悠落这边是苦主,只要她们不吐口,衙门怕也不会那么轻易放人,再者,她本就打算私下打点一番,让衙门狠狠盘剥一下这姓田的,好好的跟她缠磨。

    如果这田夫人小气,不愿意出力捞人,呵,她那堂弟未必是个好缠的,他日出来之后,定然会找田夫人麻烦。

    反正,叶悠落就想让这田夫人,好好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叶悠落这边,大约一切都理顺了,时间也宽裕了,再好好与田家算个账,好让周氏与田家彻底了断。

    不过,这些都是她私心里的想法,就连昨晚周氏都没说呢,没成想,黑一却一猜就中,这厮,精的让她不得不多出一个心眼来防着他了。

    “嗯,这事你办的不错,回头这个月给你加奖金。”放下杯子,叶悠落没再说其他,转身,也去厨房那边。

    望着她纤细笔直的身影,黑一也是微微纳罕,刚才叶悠落眸底那一闪而逝的疑虑,他是瞧见了的。

    这样一个闺阁里的小姐,心思真真敏锐,而且,心眼太多!哎……

    本想卖个好,结果,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多疑的丫头!

    ------题外话------

    纱衣已经用了洪荒之力了,今天的更新奉上,祝亲们看文愉快,\(^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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