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到赵家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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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子的爸爸就这么悲壮地死了,就这么默无声息地死了,就这么选择了一种最好的成全活人的方式死了。活着的人痛不欲生,但理智告诉他们:这是一种最正确的选择。痛哭过后,生活还得继续......

    料理完后事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杨姐夫妻和小白一家三口也着手准备回去。回去之前杨姐又给英子妈留下了一笔钱,并告诉她,他们还有些经济能力,从现在起,英子那边赚的钱会一分不少地交给这个家,就当做英子没有收入一样吧,不能让孩子们没有书读,直到把他们供出来。而且有困难一定要说出来,一家人共度难关。就这样,在英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万般不舍中,一家人离开了这里,返回赵家湾。一切归于平静。按照俗理,丧事之后是不能再随礼的了,所以,除了杨姐夫妻、小白的至亲好友、单位少数领导同事之前打款过去之外,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熟悉的赵家湾,人们所津津乐道的仍然是拆迁的事情,甚至为了避免晦气,英子连臂上的黑纱都取了下来。只有当下班回来,偶尔提到娘家的一些事情,英子会默默垂泪之外,英子只是更加沉默了。小白这段时间变得更加懂事和体贴。他更加珍惜这平淡的生活。而且,这每一天平淡的生活都有岳父的成全。时不时地他会想这么一个永远都想不通的问题:岳父的死真的是一种成全吗?只有这一条路吗?换做是自己呢?换做是自己的爸妈呢?他不敢想下去。

    小白更加勤快了,回家照料小白兔,给妈妈帮忙,陪爸爸喝酒聊天,而且,努力地逗英子开心一些。外出会哥们、烧烤、烧钱的事情甚少去做了。成熟是要付出代价的。但小白还是苦恼,很长一段时间内心很惶恐,害怕身边的哪一个人会突然生病,会因为生病治不起而等死。所以,小白也常常跟爸爸讨论着,不能满足于这样的生活了,要多赚钱,赚多多的钱才能心里踏实些,但现在自己的工作却只能解决生活,所以,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赚大钱。而大白只是不屑地告诉他:你只是现在因为英子爸的事情受刺激有这想法。等过一段时间发现你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你就会仍然甘于现状,最多不过会比以前节约一些罢了!爸就是这样过来的。

    于是,每天傍晚杨姐家的小方桌依然在门口支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依然或笑笑地走过,或坐下蹭一点吃的,要是大白在的话,小方桌会支到很晚,人们天南海北地大声地神侃,酒照样地喝着,伴随着浓浓的着烟味儿,偶尔大声咳嗽一声,往旁边吐出一口痰,伸出脚,用拖鞋呲两下。而白天,杨姐家的小屋里依然是七大姑八大姨们的天堂。这两天最热闹的话题是樊姐的老公被抓的事情。女人们议论纷纷,而且,伴着某种喜庆的气氛。因为这几天杨姐没有在家,所以女人们几乎是来一个说一遍。强忍着内心的高兴。说起樊姐,大抵因为她平日里总是一副吃不完用不完的态度惹恼了这些女人们,用她们的话讲,就是她们最见不得的那种“衣服角都会扇得死人”的神气,因为自家老公做个小包工头,而且,又因为生了两个儿子,所以,家里家外都像个功臣一样,鼻孔朝天,什么也不做,平时跟这帮娘们在张胖子家开的麻将馆打打小麻将,总不忘显摆自己的阔绰。这次,因为她老公在外嫖娼给抓了起来,人们觉得大快人心!,尤其是常跟她一桌打麻将的魏姐,说起来的时候最是咬牙切齿:“哼!平时总是说她家老公给她多少多少钱,她家什么什么都不吃,拿去喂狗,这下看她还有脸不!你们是不知道,她打个麻将,为了两块钱都要争个你死我活的,我就不信她多有钱。摸不着还不如我们这样的呢!”旁边的贾萍就笑话她:“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看她不是经常拿些衣服送给你的嘛!”魏姐气愤地说:“我才不稀罕呢!说起这个我都来气!都是些旧衣服,我都穿不出来的,都送人了!”

    正说着,旁边有人扯了扯魏姐的衣角制止了她。原来是樊姐正低头地走过来。樊姐精瘦精瘦的身材,大热天的穿着件黑底花朵的旗袍,头发染成酒红色,烫卷了之后盘着,踩着白色高跟鞋,撑着一把花伞不急不慢地扭着屁股走过来,两只耳朵上的银白色的珍珠耳坠子也不停地晃着。要说平时她的头抬得像一个骄傲的公鸡,会故作温柔地嗲嗲地打个招呼,不跟她们这帮女人闲聊的。但今天,她走在路上,似乎在细数日光下的影子一般,头也不抬地经过杨姐家门前。众女人带着幸灾乐祸,又带着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瞅着她走过来,又看着她远去。因为她的身材、穿着委实跟这帮娘们不一样。魏姐本来想打个招呼的,又被杨姐制止了,其他的女人们也都安安静静地看着樊姐走远,还是魏姐忍不住,首先打破了安静说:”有什么了不起,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众女人才又开始说笑起来:”是嘛魏姐,你家老公就是喜欢你肚子上的游泳圈吧!“说完,又有其他女人过来捏魏姐肚子上的肥肉,打打闹闹起来。这帮女人,大多身材走样,整天介嚷着减肥,却是越减越肥。而且,热天的穿着,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睡衣、短衣短裤、拖鞋齐上阵。头发随便那么一挽。哪像樊姐总是穿得这么讲究呢!打闹了一会儿之后,不知谁又说了一声:”唉!其实这女人也蛮可怜的,有点钱又怎样?还不是老公给攥得死死的,还不如我这样多少能挣点钱花,在家里说话还硬气!我老公早就说过她家老公不对劲,有两次在小街路过时看到他跟站街女说话就知道有问题!“

    说到小街,女人们更来劲了。这小街其实就是一条比较偏僻一点的一段不过五十米长的路灯昏暗的小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成了站街女的地盘。女人们形容这些站街女:”腰比男人的还粗,但依然穿着黑丝、短裙,抹的口红像是吸了血一般“每每说到这儿,女人们都是作呕状。而且,基本不走那条小街,宁愿绕道走,觉得脏。男人们倒不怎么在意。这些站街女当然从经过的男人们的神色就能够判断出是不是自己的菜,也当然不会去招惹那些正经人家的男人们。她们多数从农村出来,为那些在外打工的男人们服务的。所以,樊姐的老公栽在这里,也是最让女人们所嗤之以鼻的。她们议论着,说,要是她老公是因为包养小三闹一闹那还可以理解的,偏偏栽在小街!

    樊姐神色自若地低着头走过去。其实她完全知道这些女人们会怎么嘲笑她,会怎么幸灾乐祸。但她必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心里骂着老公,这该死的老钟,害的老娘现在生不如死!本来以自己现在的经济条件,大可以在环境好一点的地段买房的。但无奈,得替两个儿子留着点不敢乱花。更重要的是老钟说过了,住在这的更重要的原因是老钟的所有关系都在这儿,离开这里很难有更多的客源,现在钱不像以前那么好赚。住这儿也无所谓,但该死的老钟偏偏还在外面拈花惹草。女人们,在这方面当然是最敏感的。早就发现老钟这人不老实。但无奈,人有点钱,长的又还瘦高瘦高的,关键是一张嘴特能说。所以,围着转的女人不会少。樊姐打从年轻的时候就跟老钟身边的女人斗,樊姐总想着,男人嘛,没办法的事,等过了五十来岁应该就蹦跶不动了,该收心了。没想到,这都五十多了,还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最最受不了的是还是找小街上的女人!这让自己的脸往哪儿搁啊!老娘宁愿你他妈的去找小三!樊姐边在心里恨恨地骂着,边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

    其实,话说回来,找小三找站街女都是丢面子的事,难道真的找小三比找站街女更有面子些?老钟如果真的找小三的话,樊姐就会忍了?肯定不!照她的德性早就开撕了!恰恰是因为站街女,她的怒火才无处发泄,除了找老钟闹,难不成她还去找是哪个站街女,然后跟她再干一仗?她丢不起这样的人。年轻时,跟这个女人干,跟那个女人开撕,她从未退缩过。有的、无的、怀疑的、坐实了的,她都斗志昂扬地干。总想着到现在这把年纪了总该歇歇了,儿子们都开始谈恋爱了,但老钟这个老莲花白居然还不收心,害的自己颜面尽失!当然,从年轻的时候起,每每遇到这样的事,樊姐都会绞尽脑汁地去斗,但从没想过要离婚。因为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做,也受不了上班挣钱的苦。老钟对自己也还过得去,虽然抠了些,但从没有在自己面前大声说过话。这样想着,樊姐已经到了自家的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