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樊姐在赵家湾消失了之后，赵家湾的女人感叹一番，又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没过多久，樊姐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仿佛这个女人从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出现过。但是不久，老钟居然在这里出现了一次。这又引起了人们的回忆和猜测。当然，老钟只是过来走走，然后到杨姐家取当初樊姐寄放的自己的东西的。当然，少不了跟杨姐一家坐坐，感叹一番。老钟这次来，也是先打听到大白在家才过来的。所以，杨姐也准备了几个下酒菜。

    老钟来到杨姐家，杨姐忍不住一下子感叹起来：“哎呀，老钟啊，怎么一下子......”她准备说的是：“怎么一下子头发这么白了”“怎么这么苍老了”但她把这些话硬生生地给咽回去了。停顿了一下，说：“快来，快进屋，大白正等着你呢！”老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他苍凉地笑了笑，进屋去了。要说，这老钟跟大白其实也没有什么交情，不过是点头之交。男人之间，平时又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要说印象的话，不讨厌彼此而已。而且，即便是老钟嫖娼被抓，也没有引起大白的厌恶。因为，毕竟，男人和女人的思维还是不一样的。当时，杨姐义愤填膺地怒骂老钟不是个东西时，大白只是随口说了句：“这老钟真傻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找谁不好”还被杨姐恨恨地批驳了一通，说是不是大白在外边有人，只是没有吃窝边草而已。大白还解释了好半天，结论就是：不要试图跟这些娘们讲道理！

    老钟进屋坐下，看到大白早已在餐桌边坐着，看样子，等了有一阵子了。老钟把带来的泸州老窖往桌上一放，坐下，打开酒瓶，两个男人立刻没有了距离感。而杨姐在外屋带着小白兔，也顺便阻止其他人过来。她知道，是时候让他们安安静静地聊一聊了。

    屋内两人，先是闷声喝酒吃菜，而且，杨姐今天也使出了看家本事，就他们两人的菜已经堆满了一桌。有大白爱吃的下酒菜：养生花生和青椒炒小黄鱼、凉拌皮蛋。热菜有尖椒牛肉丝、回锅肉、蒜泥笋尖。煲的汤是海带排骨汤。最后主食有馒头和蒸饺。老钟可是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可口的家常饭菜了。他把自己带的卤菜放在一边，动都没动，却老老实实地吃了很多杨姐给准备的菜，不时赞一声：这手艺不错！

    酒过三巡之后，话题就敞开了，这俩人称兄道弟，推杯换盏，不亦乐乎。酒酣耳热之际，大白才问：你那事儿结啦？老钟此时喝得舌头都有些转不过弯来，说：“对你呢，我就交个底，我这事儿到目前为止也就算基本结了，相信我，我以后还会东山再起的”大白喝了一口酒，吃了两颗花生米，慢条斯理地说：“这么快就结了，那也不算犯什么大事啊，不值得卖房嘛！你现在跟你爸妈挤一块儿吧！”老钟突然就显出伤心的样子来：“是啊是啊！算命的说我要靠女人吃饭，以前我都以为那是瞎说。但经过这次我算是信了！”大白忍不住笑出了声：“你那老婆呢对你是够意思，但要说靠她吃饭也过了点吧？那房子和她的私房钱不都是你挣来的？不过是她还有点良心罢了！”“不不不！你误会了”老钟打断大白的话，“我说的不是我老婆的事。我老婆自然是做得让我感动，但另外一个女人更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嗯？”大白一愣，这里面还有故事？他老钟那花花肠子还没断呢？于是，大白意味深长地说：“打住打住！不该说就别说了哈，喝酒喝酒！”他是怕老钟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后悔。他虽然也很想听听这故事，但又怕将来自己惹火烧身。所以，心不甘情不愿地劝老钟别说了，但也只是这么随便一劝，他大白不是不知道，这喝酒喝到兴头上的人，你越是劝他别说什么，他便越是要说的。所以，他笃定地又喝了一口酒，就等着听老钟的故事下酒呢！

    老钟当然如他所愿地打开了话匣子：“大白，是你呢，我才跟你说这话，别人是不会告诉的。”

    原来，老钟在狱中呆着的时候，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犯的这事儿，没有个一两年也是出不来了。但没想到老婆给他凑了几十万来，交代说是把房给卖了捞人，人捞不到争取也从轻发落。再者，这些钱就当是她樊姐对老钟几十年的恩情一笔了断。她现在回老家去再也不回来了。从那以后，无论他老钟是荣华富贵还是潦倒落魄，都跟他樊姐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收到这笔钱，听到他老婆说的这番诀别的话，老钟不禁是悲从中来。但他也知道，世事如此，所谓夫妻一场不过如此了吧！但后来，令他想不到的是还有个女人居然也给他送了几万块钱来。这人是老钟万万想不到的。虽然这几万块钱并没有解决他的燃眉之急，最后还是那些跟他休戚与共的人把他真正给捞出来的。但他现在却觉得，老婆的那几十万和这个女人的几万块比多少钱都值钱！

    大白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不过我倒是听出来了，你对那拿出几万块的女人更情有独钟啊？”老钟虽是喝了不少酒，然后酒后吐真言，和大白第一次喝酒就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但毕竟还是有点理智的“不对不对，大白。话不是这么说。我要告诉你，你也会觉得我老钟这一回真是活值了！”然后，老钟歇了歇，又一口喝下杯中的酒，吃着菜，过来许久，才娓娓道来。而大白当然是耐着性子等老钟讲故事。他知道，老钟现在急于找一个听众。

    话说老钟嫖娼的那个女子，不是别人，就是住这附近的一直干这营生的叫芳芳的女人。老钟那几万块钱居然就是这个女人给凑来的！大白对这个女人多少也听说过。而且，不是从别处，就是从自己的老婆那儿听来的。说是这个女人，年龄也不小了，长相也一般，但是干这个营生居然干了很多年。更为奇葩的是，几年前，她因为卖淫兼敲诈勒索被请到局子里的时候，她交代，她把客人引到家里作案是老公给出的主意，作案时居然也是她老公给放风！老公教她，面熟的住这附近的就只管做自己的“生意”；要是面生的老实巴交的外地人就可以敲他一笔。当杨姐把知道的这个事情当作天下奇闻告诉给大白听的时候，连在外闯荡多年见多识广的大白也感叹，这情节，怕是连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而杨姐不仅说是真的，也顺便告诫大白在外老实点，现在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要上了人家的套。

    此时，大白是真的吃了一惊：“就是那个她老公给她放风的那个芳芳？”

    老钟点了点头，他显然不愿大白对芳芳有这样的印象。所以连忙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钟喝了口酒。喝到这个时候，老钟终于对下酒菜没有了兴趣，只剩下喝酒了。老钟把芳芳的故事给一古脑儿地倒了出来。

    这个芳芳确实年龄也不小了，快四十了吧，面貌也确实没有可取之处。照周围人对她们这一类人嗤之以鼻的评价是：妆化得特别浓，口红涂得跟喝了人血似的；膀大腰圆，那腰怕是比很多男人的腰都粗，但即便这样，还一律穿超短裙加黑丝袜加高跟鞋。往墙根或者电线杆上那么一靠，就立马让人分辨出来她们的“职业”了。芳芳就是其中的一员。按说，老钟在外混迹多年，是不会跟她们有什么交集的。但鬼使神差，主要也是因为那几年樊姐根本不让老钟近身吧，老钟就破罐子破摔，闻到味儿就去了，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芳芳。到老钟这岁数，其实也就是能有个女人崇拜自己，觉得自己特有出息特本事啥的，他就觉得特受用。而芳芳虽年老色衰，但好在特别善解人意，也不勉强男人的意思。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她的老公因为吸毒要被抓，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所以，遇到老钟不免感叹一番自己的不幸遭遇，让老钟心生怜悯的同时又涌起保护欲。

    而且，说得不厚道点，这种女人，既可以给自己带来一时的痛快，又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太多的负担和愧疚之情。这也弥补了长期以来樊姐总是给他冷脸所带来的男人的挫败感。所以，时不时的，他就会去找芳芳，而且出手也比较大方。像老钟这种人，心里清楚，这些女人多给点钱玩玩就行，不要动真格的。但对她们不能抠门，不然就享受不到乐趣了。对她们是拿钱买快乐，对家里的老婆却是既要给钱又要培养感情。所以，对老婆反而还可以抠一点，反正，抠一点多投入点感情就成。这就是老钟这几十年在社会这个大染缸中学会的对付女人的处事之道，也是他之所以对樊姐是抠了又抠，对芳芳却大方的原因。

    因为老钟对芳芳的大方，再加上作为女人，架不住像老钟这样的老江湖又特别懂她的心思。所以，芳芳倒是动了真情。但不知道是她老公悄悄回来捣的鬼还是芳芳身边的女人嫉妒芳芳，反正那次给告发了，才有了老钟那一劫。而且，被抓之后两人也根本就没想抵赖，不约而同地干干脆脆认个栽，承认卖淫嫖娼，比什么都省事。因为芳芳是局里挂号的人，两人被捉奸在床，难不成还说是谈恋爱？或者婚外情？那才是笑话了！但是，芳芳是真的觉得对不住老钟，她自己反正是无所谓了，局子里的老顾客了，但是不能让老钟在老街坊、在老婆面前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