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红说出两种方法，最后着重补充说了第二种，显然，他是为我考虑，偏向于让我选第二种。

    “天罚报应是什么？”

    “天罚报应就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会遭祸，缺胳膊少腿，减少个几年十几年寿命，都是很有可能的，并且避无可避。”

    “我选第一个。”我果断的回答。

    视频里的陈英红明显愣了一下：“你可要想好，道术是不是封建迷信，这个你应该深有体会，天罚报应，是避无可避，早晚一定会……”

    “红哥，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非常感谢。但我选第一个，不用多说了，你告诉我什么是六秽，我马上去找。”我不想听红哥再说下去，怕等下自己后悔，我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和道术相关的事情，也知道这不是说着玩的。

    但我怎么能眼睁睁让老四变成残疾，撇开他妈什么同学情谊的虚情假意话，他是我们四一五宿舍的六禽兽之一，是我的兄弟，就这一点，我就不能往他身上套什么狗屁红线。

    “好吧。”视频那头，陈英红摇头叹息：“小子，你这真的算是年少气盛了，以后你会后悔的。”

    “恩，或许吧，但是你刚才也说了，要是眼睁睁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怕是接下来要用十几年积功德才能把这个心结了了。

    是的，我现在还不是修道之人，或许以后也不是，有可能我不需要了什么心结，但老四是我兄弟，我要是选了第二，虽然不会后悔，肯定得一辈子愧疚，既然这样，就让我兄弟好好的，就算以后我真的后悔，至少还能问心无愧。”

    陈英红沉默了一下，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他仰头喝了一口酒：“恩，我知道了。六秽是：蚰蜒，蟑螂，地虱，马陆，土蚕，蛆。每样不要多，一两只就可以。快去快回，我这里做法最多只能撑四香时。”

    道术里，一香时大致等于十五分钟，四香时，也就是一小时左右。

    我将手机接好充电线，保持微信视频聊天开着，摄像头对准备木呆呆的老四，但还是有些担心：“红哥，这样通过手机做法也有用？”

    视频里的陈英红已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了一件道袍穿上，他白了我一眼：“道术做法，少部分普通的简单法事，只要求声音，符图出现就行，当然，大部分道术施展，做法者是必须亲自到场的。眼下，稳住七魄四香时，以我的道行，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做的，但最多就能稳住四香时，多一分一秒都不行。”

    房间里的灯都关了，手机蓝幽幽的光笼罩在老四身上，里面传出陈英红做法念咒的声音。

    我背起背包，迅速出门，去寻找六秽，就是那六种虫子。

    凌晨两点多，彝寨一片寂静，只有那些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还亮着。我走出彝寨，打着手电，在旁边的石头下翻找着。

    麻痹，还真是有点奇怪了，山里的地方，这时竟然连一声虫子叫都听不到，只有寒凉的风吹过山林，发出呜呜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别说抓到那六种虫子，我连一根虫子毛都没见到。

    我蹲在地上，翻开一块石头，正埋头专心找虫子，就觉得脖子一凉。

    “别动。”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本能的我想往后退，但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立即不动了，上身挺直，下身保持蹲地的姿势。

    接着，背上的背包被一把扯了过去。

    “就这样，往前走。”身后的人把架到我脖子下的东西往前移动了一点，是一把散逸寒光，冷幽幽的锋利镰刀。

    我就保持下半身蹲着的姿势，用京剧里面的矮子步，相当困难的往前走，太尼玛累人了，不知道后面用镰刀架着我的是个什么混蛋。

    沿着山道往前走了一段，到了一个岔路口，咦，这不是我们捉萤火虫走的那条路吗？

    远远的，就看见两列火光亮起在不远处。

    一路走着，到了那个我们看见很多萤火虫密布的山洞，此时看不到一只萤火虫。

    我想到了顶着人头骨的无眼鼠、蝙蝠和三合一干尸，毛骨悚然，但山洞的那边一片漆黑，听不到任何声音。

    四下就闻到浓郁的松香味道。

    十几个神情疲惫的彝族人，手持火把并排成两列站在洞口，在那些人身前，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太婆，口里用听起来十分怪异的腔调，不断念诵着什么。

    老太婆身后的那些人，则每当她念诵停止，就立即抓起一把东西撒到手中的火把上，顿时响起“嘭”的一声，火光爆开，相当绚烂。

    这是要干什么？我心里想起老六说的“黔地割头鬼”，非常害怕。

    过了一会，念诵声音停了，那些彝族人簇拥着老太婆朝我走来，这样的深夜，处在这种情形下，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阿卓，收了刀。”老太婆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强撑着对我说：“你站起来。”

    我蹲着走了太久，腿麻得不行，完全站不起身，两个彝族人走到我左右，将我一把架起来站着。

    身后挟持我的人，发出一声尖细的咯咯笑声，一蹦一跳的到了老太婆旁边。

    尼玛！我差点就忍不住打人，用镰刀架我来这里的，就是在彝寨门口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阿麽，你看这个。”小女孩托起手中的东西，恭敬的递到老太婆身前，是那个铜铃和签筒，我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老太婆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皱纹很多，嘴巴干瘪。本来眯着的眼睛，见到这两件东西，一下睁圆，两颗浑浊的眼珠子，就好像两颗黄豆。

    她明显有些激动，佝偻的身体不断颤抖，伸出一只干皮包住骨头的手，抖抖索索的摸那两样东西，口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毕摩。”老太婆最后指着我只说了两个字，然后就双手托起那两件东西，吃力的朝着我跪伏在地。

    其他的彝族人也环围一圈跪伏在地，就连架着我的两个人，都退到了一边跪下，我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我知道，肯定和那两件东西有关。

    机会难得，我心想，是不是趁现在，赶紧跑？眼前这种难于解释的事情，就算是报警，估计也每人会信我，何况，尽管山洞后面的挂笼林一片漆黑，但那些老鼠，那些干尸，想想就觉得渗人。

    恩，快跑！陈英红还等着我带六秽回去啊！不料我转身刚迈出一步，就被两只手一下拽住，然后那些彝族人就举着火把围拢过来。

    陡然被那些火把强光一晃，我有些头晕目眩。

    “嘭！”

    接着他们同时掏出一把什么东西，正对着我撒向火把，爆开的火花，伴随一些细细的颗粒打到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张开嘴巴正准备叫喊，一把那东西就落进我嘴巴里，除了烫，还咸得发苦，是有点粗糙的盐颗粒。

    老太婆颤巍巍的走过来，先抓起我的右手，我感到一下一闪而过的刺疼，挣扎着看清楚，她用一把细细的、筷子模样的长刀，在我手心划了一道细细的口子，鲜血一下涌出来，她手法很快的将那个铜铃握到我的手中，然后用一条白布带绑紧。

    接着老太婆又抓起我的左手，当她看到我那两根戴着指套的手指时，停滞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又在我的左手心划了一刀，然后将那个签筒用白布条绑在我手上。

    这是先割手再割脚，然后割脑袋吗……

    我得赶紧跑，于是我全力的往前一把推倒那个老太婆，就冲了出去，这一路狂奔，耳边的风呼呼的。

    一步不停息，直到浑身完全无力了，我一跤跌倒，往后看去，一片漆黑，看来，那些人没有追上来。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摸索着站起来，正准备分辨方向，赶紧回彝寨去，耳边就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你跑得好快哟，要是再快点，我走路都跟不上你喽。”

    艹！我打了一个激灵，往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身前，一道电筒光就朝我射过来，非常晃眼，我抬起右手一挡，那个绑在我手上的铜铃铛，发出“当啷”的一声脆响。

    电筒光歪照向别处，我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就看清，不远处，是那个小女孩，手里举着我的手电筒，她咧嘴一笑，因为小女孩的牙齿已经被染黑，这么看过去，就和她那张白皙的脸上，赫然咧开一个黑洞一般。

    她一步步朝着走过来，发出一串咯咯的笑声，问我：“你要干嘛？阿麽让我帮你。”

    妈蛋，刚才还把镰刀架在我脖子上，这会说帮我！我完全不相信她，返身就开跑。

    别的不说，哥们跑步的速度还是非常迅速的，在学校没少拿奖。

    “你现在就没刚才跑得快。”左边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我侧头一看，那个小女孩，竟然不紧不慢的跟着我跑，手里还掏出一个拳头大的黄皮梨子，一边啃吃着，一边和我说话。

    我有点愣神了，这是几个意思！太伤自尊了！我铆足了劲，往前狂奔，耳边风呼呼的，头发都吹得扬起了。

    “如果你是要回你们住处的话，方向反了。”小女孩依旧不紧不慢的跟上来，口里好意提醒我。

    什么！

    我调转头继续狂奔。

    “我刚才看你在那些石头下面翻找什么，要不要我帮你？”小女孩还是跟在我的旁边。

    我！我！……

    好吧，我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弯腰俯身，指着她：“你不要跟着我。”

    “好。”她干净利落的回答了一声。

    我立即奋力跑了，看到那一排红灯笼的时候，我感到异常亲切，再一看表，被这么一耽搁，时间已经过去近四十分钟，必须尽快找到六秽。

    蹲在来，继续翻找石块，没有任何发现，我心急如焚，真没想过，要抓几只虫子会这么难。

    “出来呀！蚰蜒？蟑螂！出来条蛆也行啊！这些逼虫子，都死什么地方去了！”我泄愤一般轻吼。

    “你要抓虫子吗？我知道什么地方有。”旁边又响起那个小女孩的声音。这尼玛还阴魂不散了！

    我直接就怒了，把脑袋伸过去：“小姑娘，都让你别跟着我了！你到底想怎样？来，大不了一刀把我头割了！”

    她看了我一眼，迈步朝另一边走去：“我没有跟着你，我回家也要从这里过的。”

    “等等！你知道什么地方有虫子？”我叫住她。

    她回头朝我瞟了一眼：“是呀，今天不知道谁，闯我们祖林中，惊醒了一些东西，听阿麽说，虫子最怕那些东西的气息，一旦闻到，都会逃到一个地方躲起来。”

    “快带我去那个地方！”我好比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顾不了什么害怕了，几步跑到小女孩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