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削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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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桃华说了句挺好,徐知诰对她算是不赖的,只是她自已不知足。

    任莲洁察颜观色,却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只是任桃华即说是好,那大体是不会太差了就是。

    她自已这个四妹妹,生得殊色无双,性子也是好的,也不是不聪慧,就是有些粗心大气,最近看来是越发的疏懒无为了,对于一个嫁得高婿的女人来说,这是个致命的缺点,将来那徐大人的后宅会越来越热闹的,你一个正室,不但要宽容贤良识大体,而且心机与雷霆手段都不能省,难道你能指着夫婿日日来维护你吗,人家会不会为你花这心思还是两说。

    任桃华听着任莲洁的苦口婆心,二姐姐说的道理她能明白,这称职的贤妇她也是会做的,只是她的男人是她自幼就心悦倾慕的男人,原来只是想能在一起是上天的成全,可是日子久了,就又生出贪求,是不甘心分给别人一点点的,这种独占心理已经趋近病态,她自已都觉着汗颜。

    今天早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一大清早起来,她还没有睡醒,丫头们就说是公子来了。

    她只好爬起来和徐知诰一起用餐,徐知诰气定神闲坐在一旁,仪容整洁干净,那股子俊俏精神劲儿令人一见就心悦神怡,显然昨夜睡眠很好,她看着都眼气,那般数日不见她就品咂出了几分的陌生感和距离,就默默喝着粥,这时宋福金就领着几个孩子来了。

    “给父亲母亲请安。”几个孩子齐刷刷的,象是经过训练似的。

    徐知诰随口道了句都起来吧,任桃华百般滋味在心头。

    宋福金也请安完毕后,徐知诰招呼几个孩子坐来来吃饭,丫环添了椅子,那排行老三的玉娘却亲热的爬上徐知诰的腿唤了声爹,徐知诰眉头舒展颜色和悦的恩了声,抱着她一起用饭。

    “你也坐吧。”

    徐知诰对正要去服侍任桃华用饭的宋福金说道,宋福金从善如流低眉顺眼的在下首坐下来。

    三个大人沉默的吃着,小丫头们也规规矩矩的,饭桌上除了玉娘偶尔吱喳一句,剩下的只是静寂。

    吃完饭后,任桃华看了看还腻在徐知诰身上的玉娘,忍不住道,“玉娘,你还不下来?”

    宋福金诧异的看向任桃华,便是那以嚣张跋扈出名的王氏,也是不会在大庭广众说这种浑话的。

    徐知诰瞟了任桃华一眼,神色淡薄,虽然很好的掩藏了情绪,但任桃华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才回味过来,人家抱着自个的亲闺女,关她什么事了,好歹她也是个嫡母,小家子气一下子就显露无遗,她还以为自已长进了,可是现在看来,居然跟个五岁的孩子吃醋,这眼现的可非同一般的,可是她看见玉娘在徐知诰身上撒娇耍赖她就心里不痛快,忍了又忍没忍住的。

    玉娘也听出任桃华话意不善,瘪了瘪小嘴,皱巴着脸哭得淅里哗啦的。

    徐知诰一边给她拭着泪,一边低首哄着她,少不了温言安慰着,等小姑娘止住了哭声,才把她放下来。

    “去找姨娘吧。”

    玉娘跑过去抱住宋福金的腿,把脸偎依在她的裙子上,兀自有些止不住抽噎。

    徐知诰整理了一下皱褶的衣袍,站起身来,“今天会晚些回来。”

    任桃华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瓷碗上的花纹,这话是对她说的吧,听到徐知诰离去的脚步,她抬起头来,看到宋姨娘目送着徐知诰若有所思。

    “宋姨娘,你带孩子们下去吧。”

    宋姨娘却没有动,犹疑了一会儿,才道,“夫人,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

    “周姨娘被禁了也有近一年了,夫人心地慈厚,能不能宽赦了她?”

    任桃华皱着秀眉瞧她,“又不是我禁了她,如何能放?”

    宋姨娘笑道,“我去请示爷了,爷说,要问您的意思。”

    任桃华觉得,这宋姨娘贤良至此,当个妾倒是白瞎人材了,只是徐知诰让自已决定,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可自已才见了宋姨娘,哪里能这么快就和那周姨娘打交道,便道,“过些时日再说吧。”

    宋姨娘着实愣了好半天才领着女儿们退下了。

    一路上,她还是没缓过神来,万万没想到,这位新继任的夫人生得这般绝艳端庄,却是个浑不吝,不管不顾的,便是那王氏也不会这般不顾脸面,不管再悍妒,暗地里下再毒的手,表面上也总会装模作样博个贤良的名声,可她这种作风是什么套路?

    黄昏日落时,见徐知诰过来,站在南薰殿殿口的内宫总管齐公公喜上眉梢,慌里慌张的领了小太监亲自迎了上去。

    “徐大人,你可算来了。”

    徐知诰问了句怎么了,齐公公哭丧着脸说了句小徐大人,也没再往在下说。

    这满朝的官员都管徐知诰称作徐大人,而称徐知询为小徐大人,已是俗成定规。

    徐知诰没再说什么,领先往殿内走去,齐公公舒了一口气,颠颠的跟在屁股后面。

    大殿之内空荡荡的,也没有太监宫娥什么的,上首的桌案后的吴王杨隆演面色仓惶战战兢兢的,徐知询一脸阴沉的立在案前。

    见徐知诰率众而入,徐知询面色微变如临大敌,吴王却是如释重负。

    徐知询气势汹汹的闯进宫来,问他为何派张崇出兵安州,他想了半天才隐约的想起那张崇应该是武宁节度使,不过出兵什么,他哪里知道,这两年来,他早已不问政事,一概事务皆决于徐知诰,经历了徐知训的磋磨,他励精图治的雄心早已不复存在,心灰意冷,即知大势已去,又何苦作那跳梁小丑,徐知诰还总算给他这个吴王些脸面,至少表面上是敬着他的,他索性就醉生梦死起来,成日里饮酒作乐歌舞升平,醉里不知身是客,这种生活,原是适合他的。

    “徐大人,你来得正好,令弟想知道那个,张崇出兵的事。”

    徐知诰走到吴王前方打理衣袍躬身行了一礼,才看向徐知询,笑了笑,“三弟想知道什么?”

    徐知询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寝皮食肉,他最恨的就是徐知诰这副皮笑肉不笑的虚伪模样,从小就是凭这些假惺惺的作为博得了父亲的欢心,父亲夸他谨厚孝诚,哼,他可不信,一个养子若不如此,徐家哪有他的立足之地,照他看来,这徐知诰狼子野心狡诈如狐,大哥的死和他不无关系,只有父亲才会被他蒙蔽,只可惜他抓不住证据。

    “为何派要出兵伐楚?”

    徐知诰正色的道,“吴楚是近邻并非邦交,这些年几度交锋,出兵有何不对?”

    徐知询咬牙问道,“那为何要派张崇?”

    武宁节度使张崇是他的人,有张崇在,武宁军就牢牢握在他的手中,出兵伐楚,无论胜负,都会大大削弱武宁军的实力,本来武宁军不是吴国精锐,这些他苦心经营,铠甲骑乘,厉兵秣马,武宁军早非昔日吴下阿蒙,他甚至有信心,与淮军一战也是势钧力敌,可是一旦武宁军在楚地战场上消耗过度,那他这些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徐知诰道,“武宁军离安州最近,调动其它兵马难免有人困马乏之虞,用武宁军伐安州,这是朝堂上臣工共同商议的结果。”

    徐知询气噎满胸,什么共同商议,现在那帮朝臣有半数都唯你马首是瞻,只是这话合情合理,他却也无处反驳,总不能说武宁军是我的,你们不能动吧,只是这套说辞,你能骗得了别人能骗过得过父亲吗,你狐狸尾巴既是藏不住了,咱们就走着瞧吧。

    徐知询再没说什么,拂袖而去。

    徐知诰看了看瘦弱颓靡的吴王,说了句,“主公,还是少饮些酒,身体为重。”

    吴王杨隆演说了句爱卿勿念,然后挽留徐知诰用晚膳,徐知诰只是辞谢,吴王也不勉强,又捧着洒盏饮了起来。

    徐知诰出得殿来,见天色已黑,便没有回去官署,直接要了车马出宫回转徐府。

    院门口已挑了灯,守夜丫头小厮正在说笑着,看徐知诰急忙噤了声。

    任桃华刚洗完了澡,正坐着镜台前拢着发,听得动静便回头,发现是徐知诰,不禁惊异,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丫头们一阵忙碌后,屋子里最后只剩下他们俩人。

    微风从窗子吹了进来,虽然天黑了,但天上一丝乌云也没有,月色极好,笼罩着院子,花木扶疏树影婆娑,流萤在庭院当中飞舞,这样的秋夜,景致是很美的。

    “外面很好看?”

    她没转身回了句恩。

    徐知诰半晌没有动静,后来才轻轻的道,“四姐儿,你过来。”

    声音很温柔,清润如水,带着磁性的引诱,但是让任桃华转过身的却是其中蕴藏的淡不可见的威胁,徐知诰正微蹙着浓挺的眉头瞅着她,她慢吞吞的过去,就被他探手一把拽入了怀抱。

    “闹脾气?”徐知诰俯首轻咬了她的耳朵一下。

    她呀了一声,捂住了耳朵。

    徐知诰声音里憋着明晃晃的笑意,“四姐儿,别闹了,大不了,以后我不抱玉娘就是。”

    任桃华一下子脸滚烫滚烫的,紧接着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你抱你自已的女儿干我什么事?”

    这话传出去,她就没法见人了,成人嫡母呷幼年庶女的醋,准得成为江都后苑十大话题之首。

    她羞臊起来,徐知诰这工夫脾气倒极好,只是哄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秀发上轻声道,“四姐儿给我生个孩子抱可好?”

    这话说出来,她却是鼻头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