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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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个儿是夜蓉的生辰,他腾出了时间去看她,吃了顿饭,然后她就要看他和青萝下棋,他明白夜蓉的心思,迁就她是寿星,他也从善如流,张青萝和他棋鼓相当,后来他也下出了几分兴致。

    那张罗的崔夜蓉却看得倦了,说是要出去走走,没想这一去就撞上了任桃华。

    他也没想一辈子瞒着她,撞破是早早晚晚的事,张青萝的安置让他也挺头疼的,她保全了崔夜蓉,却失去了自已的清白,崔家对他恩重如山,就只剩下夜蓉这点血脉,莫说张青萝还才貌双全,便是丑如无盐他也会负责的娶了她。

    那时,他寻找到了崔母和崔越,回到洛阳时,却只见一片烧了的废墟,听邻居说官府从那里拾出了两具烧焦的尸首,无人认领,听闻此言,他以为俩人已是丧身火海。

    后来就是在卫州,杨府商量他娶俞姑娘,他无可无不可的,反正崔母需要女人照看,他一个大男人有些事也不能贴身伺侯,后来这个俞姑娘是乔装改扮的任桃华倒是意外之喜。

    这姑娘,虽然是出身望族,却一点的闺秀样也没有,当然看外表是看不出来啥的,只觉得那是个倾国倾城的,可是瓤子却是另一番天地,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负气出走,他也想过,走就走了吧,不是个省心的,只是派人沿途保护她一路回了江都。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却越来越多的想起她,开始只是闲暇时,后来忙碌的时侯也会偶尔想起,马溶月以后,对女人他再没动过真心,越发的冷情,不习惯这种被人牵引的情绪,便生生的压抑,只是越强行压制,那股思绪冒头的时侯越多。

    后来那年冬至,他到了江都,他压不住汹涌的思念,就告诉自个毕竟是夫妻一场,去看看吧,他潜入了任府,从窗子跳进了任桃华的香闺。

    他给睡姿狼藉的任桃华盖好被子,搬了梅花凳坐在了榻前,看了她一会儿,看她面色红润,就有点恨她的没心没肺,伸手掐了下她白嫩如脂的脸蛋,她皱了下眉,轻轻的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但是她声音加大的又继续唤着,他终于听清楚了,她声音惶急的喊着是陆大哥。

    他当时坐在榻边,差点没气得把那雕花铜栏给捏折了,虽然没明说,可她心里的人不一直都是他吗,这才分开多久,就移情别恋,这少不更事的人哪里值得信赖,一直缠磨着他,把他的感情哄到手,然后就弃如敝履了。

    他回到驿馆就大病了一场,后来被徐知训邀去饮宴,半途脱身,就连夜离城,往南走了一些路程,就看见他留在任桃华身边的人发了响箭,便勿勿的往那个方向而去。

    他和任桃华重逢,当时心里还不舒服,也没给她好脸子看,后来终究是耐不住的张口让她随他回去,任桃华却是一口回绝,他以为她还惦念着那什么陆大哥,后来听她说绝不为妾才舒服了些。

    王氏虽是他大哥的妻室,却绝非善类,是徐温安插到大哥身旁的探子,他如果亲手除掉她一定会遭到徐温的怀疑,那时他还根基薄弱,于是他利用了那一直对大哥有别样心思的徐知诲,干掉了王氏。

    尔后,他托刘信向任明堂提亲,任明堂自不敢拒绝,那托辞也好解决,只是任桃华日日来求见他,他根本不见,她找他说什么,他心里有数,总之都是一些伤他心的话,不如不见。

    他们成亲后,他有相当长的时间都远着她,事后自已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一个大男人,何苦和一个小他差不多十岁的小丫头置气吃醋,她心里有了别人的影子,慢慢抹去就是。

    只是任桃华容不了他沾妾室和通房,几次争执,最后都是以他的妥协而告终。

    后来他也认了,谁让他恋上了这么个魔障呢,只是后来发现张青萝未死,这事却是不同以往,他对她有过承诺,永不相负,只要张青萝认定了他,他就不能强硬推开她。

    他瞧着任桃华的样子,那一定是知了情的。

    任桃华恩了声,等了半天,也没见下文,就侧脸去瞧他,却见徐知诰正心不在焉的在想着什么,是在想什么人吧,她妒火中烧,忍不住道,“你惦念谁就不要在我这儿侯着,麻溜去。”

    徐知诰回过神来,笑道,“我惦记谁了?”

    “你心知肚明。”

    徐知诰扔下书,站起身来,她还以为他要走,却见他几步过来,到了跟前,她还坐着,侧头只看见他的衣襟近在咫尺,徐知诰把她揽到胸前,抱着她,声音温柔低沉。

    “除了你,我还惦记谁?”

    任桃华鼻头一酸,不是还有个才貌冠代的红颜知已吗,便咬着牙吐出了夢夫人三个字。

    徐知诰默了片刻,才道,“四姐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任桃华听着,徐知诰说得言简意骇,略略的把前因说了一遍,那意思很明白,夢夫人只是徒有虚名。

    “夫人,为夫是清白的。”

    任桃华没想到他会这么跟她解释,最后一句把她都逗乐了,就道,“我不信,你就一点也没碰她?”

    徐知诰抬手抚着她光可鉴人的秀发,唔了声,时间久远,他记不太清了,孤男寡女,年少慕艾,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那是难免的,以前亲过几回?只是这话绝对不能对任桃华说的,得瞒着,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能见天日。

    任桃华压在心头的大石撤去,觉得心里是前所未有的阳光灿烂,只是心花怒放了一阵子,她就想起来,欲推开他,徐知诰却没有放她,只问了句怎么?

    “没关系你怎么送她独幽,就给我这把破琴?”

    徐知诰听到她幽幽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差点没气笑了,松开她,走到那搁琴的小几畔,伸指拔动琴弦。

    一串行云流水的音符从他指下溢出,天地辽阔,浮云柳絮,百鸟喧啾,孤凤忽现,短短的一段,琴韵悠长清越,宛如天音,余音袅袅,不绝于缕。

    徐知诰按弦止住,修长白皙的手抚着琴身纹路,不无嘲讽的道,“我头一次听说,春雷是把破琴。”

    任桃华听得正入迷,她都不知道自个那把琴能奏出这样美妙的乐声,突然断掉,正眼巴巴的看着,却听徐知诰冒出这样一句话,才知她这把琴竟也是名琴,她讪讪的道,“弹得真好。”

    她还是不明白徐知诰为什么不肯给她独幽,徐知诰也不正面回答,他只是不待见独幽的喻意,觉着不祥,别人用也就罢了,他不喜欢任桃华天天抱着那独幽,所以才花了很多的精力又给她找了这春雷。

    “再弹一曲好吗?”

    “想听什么?”

    “随意。”

    徐知诰沉思片刻,低首抚弦,听了前奏,她眼前一亮,水汪汪的看着他。

    其实很早她就想听他给她弹奏这曲凤求凰,她自愧于粗陋浅薄无才无德,无法琴瑟和鸣,就说不出口来,小时侯倒是厚脸皮的常常追在他股屁后面,就要听这首,可是人家却不肯,根本就当她是逗乐子的,后来她听到他对着马姐姐弹这首凤求凰,当是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徐知诰弹着,眼含笑意的瞥了她一眼,似乎也是想起了这段往事。

    她扭捏了一会儿,心里跟着旋律默默吟唱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她吟唱到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时,就觉得心里荡漾得厉害,魂飞天外,心差点都跳出了胸口,夫婿就在眼前,对着她弹着这首曲子,似乎在诉说着绵绵情意。

    她下决心,定要学好这首凤求凰,那时与徐知诰琴箫合奏,夫唱妇随,是何等的快意。

    那天她很快活,心里的阴霾散去,徐知诰给她弹了一个下午的琴,后来她发现他手指都弹肿了,心疼的问他怎么不停下来,徐知诰横了她一眼,她兴奋得直冒星星,他哪舍得扫兴。

    第二天,她去做了几套白衣裳,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夢夫人都整日为崔母服孝,她这个正经的儿媳怎么能不呢,虽然不能戴白花,但她换上白衣,徐知诰看了她许久,她嗔怪他,却让他狠狠的亲了一顿。

    那天以后,她若有所悟,徐知诰既肯为了她不要夢夫人那样的女人,那么,她在他心底是占着一席之地吧,

    时隔多年以后,她终于取代了马姐姐在他心底的地位。

    她的心情发生了转变,也不再矜持,每天又开始缠着徐知诰,若是一天看不到徐知诰,她就会自个跑去勤勉居,她跑得勤了,那两宋更加的不待见她,她也只作不见。

    徐知诰看起来还是淡淡的,可是她却不一样了,她能从他那眼神里看出来看,她跑来,他是不讨厌的。

    徐知诰若是有客人,她就在外面等着,没有,她就进去帮忙磨墨递茶什么的,她抢得活儿多了,峰岚就有点不是滋味,她觉得歉意,偶尔上街总会给峰岚带些东西,送得多了,拿人的手软,峰岚也乐得清闲,任她去折腾。

    这样的日子,她希望能持续到地老天荒,只是心底常常有些许的不安,她这么幸福,不会遭天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