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眸中含着泪，毫不回避地重新望向黎贵妃道：“母妃，你知道么，就像你刚才那一巴掌，我从小到大挨了多少耳光？！因为我的母亲是教坊乐伎出身，所以，那些该死的太监宫女表面对我唯唯诺诺，心里却都在笑话我！

    父皇没心思打我，忽视我还来不及呢，慕容皇后眼睛长在头顶上，她瞧不上我，可是，万俟沐那个贱人当众刺了我一剑，前日还甩了我两个嘴巴子，我却连还手都不能，凭什么？！

    就凭她是皇后所出，两个舅舅是当朝大将军大元帅，家世背景强大，一只脚都足以将我们黎家上下踩个稀巴烂，所以她就敢那般猖狂？！

    母妃，你可以忍，我不能！你过惯了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我过怕了！”

    她吼着，把所有的恨都一股脑儿吼了出来，这些话刺激得黎贵妃不轻，可黎贵妃却无力反驳。人自然是要分高低贵贱的，出身不同，教养不同，命运便也截然不同——

    慕容珊出身名门，是巾帼女英雄，所以她可以成为一国之母，也有资本守着那一身骄傲，不卑不亢。

    可她黎姬不行，任她心性再如何高傲，她到底只是个教坊乐伎出身。

    长贫无亲友，她如何不明白？

    这些年来的亲友遍天下，黎家一门越发兴盛，全都是她以色侍君换来的。

    慕容珊有整个慕容家为她撑腰，她黎姬却以一人之力为整个黎家谋划，这其中的辛苦谁人明白？

    可是，面对万俟落的诘问，黎妃一言不发，半晌，她垂下眼睑缓缓道：“落儿，今日你所说的本宫只当没有听过，以后，不准再起这样的念头了。母妃筹划了那么辛苦派人追杀你们就是为了让你怀上身孕，现在如意了如何不好，可不要再瞎折腾。你现在怀着身孕，情绪多变也很正常，本宫不与你计较，你回去歇息吧，好好养胎。本宫虽出身不好，但你却是皇家公主，颐家必不敢轻瞧了你。”

    这么会儿功夫，万俟落也冷静了下来，心却如死灰一般，连最亲的母亲也不懂她的痛苦，也许懂，母妃却不愿帮她解除这苦痛。人活在这世上，若连一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真是凄楚。

    万俟落也不再与黎妃争执，与平日一样请了安退了出去。她是一个有远见谋略的女子，早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否则，她也不会找上颐灏。无论遇到何种阻拦和非议，她的初衷不改。

    目送万俟落离去，黎贵妃长长叹了口气，眼神异常哀婉，她用尽了手段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二十多年来也不是没有过非分之想，但是，要对付自己的枕边人，到底有违人伦，必会遭受天谴……

    不，这些违人伦、遭天谴的下场其实都不重要，褪去所有繁杂和不甘，剩下的，大约只是一颗爱人之心了吧？

    是啊，无论陛下是否一心系着慕容珊，她黎姬这二十多年来到底只爱着这一个男人啊。

    唯有爱，才会有不舍和心甘情愿。

    然而，这弑父的念头竟从落儿的口中说出，黎贵妃因此而变了脸色，始终忧心忡忡，落儿的爱人之心哪儿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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