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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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纪香家回来后,又无所事事地呆了几天,我便决定回学校。把想法给家人一说,他们也不反对,于是便买了车票,坐上开往东京的汽车。这时,离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之所以这么早回学校,除了在家无事可干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准备写篇小说。那天由纪香家回去的路上,忽然就产生这样的念头,要把我与直子的往事写出来,故人已去,清理一下这几年的思绪,也算是对以往的一个交待。

    没想到吉祥寺房东不在家,我向左邻右舍打听,才知道他们一家老小都回关东老家了,放假前因为他们说不回家,我把钥匙交给他们保管,这下进不去了。没办法,我只好回到寄宿院,希望在那里能临时找到床位。寄宿院里不论寒暑假,长年开放。

    到寄宿院时,天已经很晚了。毕竟正值寒假,校园里学生明显减了不少,甚至可以说人迹寥寥。楼整幢整幢黑着,以往门口热闹非凡的商店也一律在黑暗中沉睡。迈进大厅的一刹那,我莫名其妙感到一种落寞。

    听我说明来意后,又看了我的学生证,房管主任爽快地答应了。在宿舍登记卡上找了只有一个人住的房间,带着钥匙领我进去。他告诉我,寒假前刚有一个人退了宿舍,正好余出一张床位,让我先在这里住一晚上。

    我表示谢意,告诉他自己没有被褥,能不能帮忙搞到一套。他说先用房间里另一位的,过了今晚再说。我一再表示感谢,他说没关系,便拿着钥匙下了楼。

    对方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我扯开被子,熄灯后一头倒下,很快在疲惫中昏昏睡去。

    次日醒来,仰头正看见阳光普照在对面墙上,视线稍往下移,我一眼便看见墙上贴的阿姆斯特丹运河图,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如此品位的不仅敢死队一人。我起身打量房间,发现一切布置竟然与敢死队的如出一辙。真是无独有偶。

    洗漱完毕,我准备下楼给房东在关东的老家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在楼道遇见了一个理光头、下巴留胡子、装束奇怪的家伙。因为整幢楼人特别少,我们打了个招呼。

    这人长相颇奇怪,大冬天理个光头,也不戴帽子,着实有些令人称奇。他自我介绍说叫木村,住在406房间。我说打完电话去拜访。然后下楼走到电话亭,接通电话后,房东老头在那边歉意地说,他孙子今年回东京了,因此房子要收回。另外,他将“海鸥”托给邻居养了。我说没问题,什么时候回东京?他说大约半个月后,我算了算,那时正好开学,于是双方互道再见,我挂断了电话,去406拜访木村。

    远远就听了弹奏吉他的声音,我敲门进去,见木村正怀抱一把吉他,跟着节拍器练习。见我进来,他用头示意我在对面坐下,告诉我冰箱里有啤酒和可乐,想喝自己随便去取。我说我不喝。

    “那你帮个忙,为我拿罐啤酒。”

    我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冰凉啤酒递给他。心想这家伙真是个怪人。

    “谢谢。”他将吉他歪在一边,“砰”地一声拉开易拉罐,一仰脖喝下一半。

    从谈话中得知,木村是东京大学建筑系的学生,但酷爱音乐,对其专业毫无兴趣,寒假前与几个音乐系的人合伙组了个乐队。因为觉得自己水平还差些,寒假没有回家,在学校抓紧时间练琴。木村对甲壳虫乐队推崇备至,讲起约翰·列侬的音乐如数家珍,说“约翰·列侬简直与我是兄弟”,我谈起纪香那里借来的弗洛伊德,没想到木村也颇为熟悉,两人谈得颇为投机。听我说了自己现在的情况,他便邀请来他的宿舍住。

    “两个人住在一起,还能聊聊天,宿舍另外一人是我哥们儿,还没回来,你就睡在他床上,没有问题。”他说。

    我想到他练琴肯定会相互影响,便说反正住在同一幢楼,串门也方便,住在一起就不必了,麻烦他给找床被褥,便万分感谢。

    木村指指对面的床,“全拿走,到时候我给他说声就行了。”

    我道谢,又向木村借了纸笔,便抱起被褥准备告辞。转身开门出去时,木村在身后说,“晚上过来,我这里有炉子,一同做饭吃。”

    回房间收拾整理被褥后,我便告诉管理主任自己准备长住的打算,于是办理了住宿手续,交足了半年的住宿费。中午粗略吃了点饭后,铺开稿纸,便开始准备写小说。

    谁知道进展一点也不顺利,我坐在安静的宿舍里,搜肠刮肚,却怎么也想不出如何开篇。脑海里仿佛涌动着滔滔不绝的思绪,却找不到一个泄洪的出口。我左思右想了一个下午,最后一无所获,沮丧地将笔甩在桌子上,去找木村。

    敲门进去,木村正拿着火钳子摆弄煤炉子,忙得满头是汗,看样子也没怎么用过煤炉。

    “宿舍内好像不允许生炉子吧?”我问。

    “整栋楼就住了几个人,房管主任才懒得理会呢。”木村左手擦擦额头上的汗,“蜂窝煤昨天就烧完了,还得去弄点儿来,抱歉,你一来就要先干活了。”

    “没关系,下去买些来,外面应该有卖的吧。”我说罢转身要去。

    “等等,”木村摆摆手制止我,“不用花那钱,我一会儿带你去弄点儿免费的来。”

    “免费的,”我说,“哪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