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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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可说不清楚,人已死了,又无法做个调查研究。”听到绿子的说法,我不由感到好笑,不过转念一想也确有道理。

    “如果真能调查,一定很有趣。”

    “他的嫂嫂还在医院?”我问。

    “早出院半月了,洗洗胃,休养两天,一点事儿也没有。”

    “那为什么不马不停蹄?今天继续去家具店?”

    “姐姐说我们挑花了眼,接着挑下去,肯定会做傻事,调整休息一天,说不定会有新的灵感。”绿子说,“嗯?渡边君,听语气好像是在打扰你?”

    “哪里,得,得,买家具倒变成搞艺术创作,还讲究起灵感来了。”我说罢,起身招呼侍者上前付账。

    “现在去做什么?”走到街上,绿子问我,“听你的安排。”

    我怔怔地望着街上的行人,乍暖还寒的天气,因行走而出汗的人们,脱去外套搭在肩上,享受着大好春光。不由想起几年前与直子在回谷街头苦吟的日子来。于是提议在街上随便走走。

    “反正,这个时候,巴巴地往色情影院跑,总觉得有愧大好春光。”我说。

    “那好,”绿子眼盯着我,“渡边君,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我疑惑地望着她。

    “谈啊!”绿子似乎有点不耐烦。

    “谈什么?”我逾加疑惑。

    “谈恋爱!和我!”看得出来,绿子在压抑怒气,“四五个月了,还没考虑好,不辜负大好春光?”

    我茫然看着绿子,大脑一时间陷入停顿,感觉她会一触即发,可嘴巴偏不听使唤,不知如何开口。

    “等我跟姐姐打个电话。”绿子忽然放松表情,脸上甚至有了一丝笑意。她转身,大步流星走向电话亭,看那脚步越来越快,我知道事情不妙,连忙紧跑跟过去。绿子回头看见我在追她,开始跑起来,走到电话亭旁,却不打电话,紧跑几步,钻入一辆刚刚发动的公交车。

    “准备好了,再给我打电话!”她从窗口扔出这句话来,汽车开始加速离去,车顶反射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当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前继续写小说,脑袋却像卡了壳一般毫无头绪。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绿子。下午时,我曾打电话给她,一直没人接听。吃过晚饭,又想打过去,可转念想到,即使她接听电话,我又能说什么呢?想到这里,我又放下电话,索性收起小说稿件,铺开信纸,开始给玲子写信。

    在信中,我写了上午发生的事情,并诉说自己矛盾的心情。

    “诚然,绿子坦率大方,是那种我极为欣赏的女孩,而且,与其相处下去,想必也会安稳平静。我最初的打算就是努力忘记从前,与绿子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在一起。这个念头在心头早已不知盘桓了多久。

    “然而,我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直子在我心中的分量。许多情景和日常活动,总是让我无可抗拒地回忆起往事来。忘掉从前,干干净净与绿子相处下去,看来仍需一个调适的过程。关键是我也不知道这个过程会是多久。这种情况从去年十一月份,到现在已有四个多月。绿子因为我,与男友断绝了关系,可我,却不能够使自己完全投入进去。每次与绿子在一起,我会问自己,我和她现在是什么关系?如此,对绿子是多大的不公!?

    “人的感觉有时很难琢磨,我甚至怀疑自己到底对绿子是什么样的情感。也许我根本上就是个不切实际、叶公好龙的人,对镜花水月思恋向往,而一旦面对现实,又开始退缩。就像当时一样,直子并不爱我,我却想与她在一起。我现在都怀疑,如果直子真正倾心于自己,我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保持那种热情。想到这些,心情就无可控制地沮丧。

    “如此讲来,也许会被认为薄情寡义、不负责任。但这是我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且,这种想法在头脑中乱草般生长,非人力所能控制,为此,我感到非常自责。”

    在信的末尾,我写道:

    不过,也许这仅仅是我的一种错觉,希望时间会抹去一切,否则的话,新生活如何开始!4月份,樱花就要开放了。欢迎你到东京再赏樱花。

    我细心将信叠好,塞进信封涂上胶水密封。周围已是一片安静,我一个人站在宿舍里沉坐了许久,心静平复下来,钻进被窝睡觉。熄灯前,我看了一眼敢死队。那家伙仰脸朝上,呼气均匀,神态安详,额头在灯下油光发亮,似乎从未发过愁,心头不由对他闪过一丝羡慕。

    玲子大约在二十天后回了信,内容出人意料地简短。先是讲了些宽慰的话,在末尾说自己脱不开身,况且旭川离东京那么远,恐怕不能成行。对自己的状况只字未提。我捧着信,不觉有些奇怪,这可不是玲子的一贯作风啊!正想着,思路却被敢死队打断了。

    “渡边君,今晚可有时间一起吃饭?”

    正好我感觉有些百无聊赖。索性出去转转也好,于是接受了他的邀请。两人一起走到宿舍门口,敢死队却走向校门相反的方向。

    “还有我的女朋友,渡边君。”

    罢,罢,我心想,陪情侣吃饭,从木月到永泽,现在又是敢死队,自己怎么都是这类角色?

    敢死队的女友,是位个子不高的短发女孩,名叫惠子,敢死队为我们作了介绍,她脸微微一红,羞涩地冲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