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第 2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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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当家带着得了赏银欢欢喜喜的三姐归了家。

    他们这一回来, 苏苑娘正全神贯注在作着画, 是以姑爷也好丫鬟也罢, 一回来进了屋子个个噤了声, 便连脚步也放得很轻,不敢打扰那桌几前安心作画的人。

    常伯樊一进屋就静步走去了她身边,他站在八仙桌的一边, 细打量着桌上已经绘了一大半的景象人物图。他仔细一看,俨然是那天进京时他们经过的街道,苑娘画得甚细, 精妙绘就下的店铺有店铺的招牌匾额, 所绘就的各式人的模样有老年中年人,还有那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垂髫小儿, 每一个人皆神态传神,栩栩如生。

    常伯樊以往只当她绘山水画了得,其意境辽阔优美灵气满溢,却不知她人物也能作得如此传神,不禁从头至尾看得更仔细了来。

    他有些明了为何岳父在她嫁人之后还孜孜不倦督促她的学业了。

    这厢三姐则蹑手蹑脚走到通秋身边,跟通秋妹妹咬耳朵:“娘子怎地这时候写起字来了?”

    以往她们娘子写字不是午膳后就是晚膳后, 她很少在晚膳开饭前还拿着笔不放的。

    “是作画。”通秋摇头。

    “你这个死丫头,”三姐点着她的头, 还不敢把话说大声了, 压着嗓子鬼鬼祟祟道:“作画跟写字有何区别?还不是都跟坐监牢一样。”

    “是了, ”对三姐姐而言, 这写字画画确实都是一样的, 都一样的不喜欢,通秋也明了,点头道:“娘子说她心不静,作画静静心。”

    三姐闻言缩了缩肩膀,还是她家娘子厉害,静心都是用写字作画来的,她胡招娣若是想静心,还是出去跟街坊邻居们说上两三个时辰的话来得痛快。

    “还是娘子……”三姐憋了憋,绞尽脑汁想了个有学问的词:“风雅。”

    这话出来三姐自行都乐了,这般风雅的词她都想得出来,她书果真是没有念,娘子没有白教她。

    “那是当然。”三姐说是甚对,通秋点头不已。

    这头丫鬟们在一侧悄悄说着话,苏苑娘把手下挑担郎的最后一笔画下,抬起了头,道:“可饿了?”

    见她要搁笔,常伯樊忙挽袖去接,不答反问道:“这是大画?”

    苏苑娘颔首,让他接过笔,“是长街画。”

    她特地让丫鬟们去库房找的长宣纸,一刀未裁,暂也没想好要画到何地步再行打止。

    “怎地想起要画这长街画了?”

    “以前功力不够。”

    “看来苑娘近日精进了不少。”常伯樊正要笑,只是这厢他这将将笑开口,就见她摇了头。

    只听她摇头道:“还是不够,跟爹爹所说的下笔如有神还相差甚远。”

    常当家脸上的笑顿时断住,“那……”

    “练笔之作,爹爹不在跟前,我画来静静心。”爹爹说不到她,她先拿来练练手磨心志还是可行的。

    “静心?”常伯樊脸上的笑没了。

    正在他笑容全然淡去之际,接过丫鬟挤来的帕子拭去手上墨迹的苏苑娘走到他身边,把她的手送到了他手里,常伯樊没作多想,下意识就握住了她的手,偏头就朝她看去。

    苏苑娘拉着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丫鬟们小心地抬着桌面上的纸面往一边摆出来的长凳上放,等确认好她们是小心行事后,她方抬头看向他:“今天可有人骂你了?”

    常伯樊一时未作声。

    又听她道:“要不我们以后多请几个了得的掌柜,尤其是能找那扛骂的,往后这种事就交给他们罢。”

    跟过来的孙掌柜一直没作声,听到此言颇有些不安地朝丫鬟那边移了两步,很是想问问她们当家地这话作何解,可是指责他孙老头没有作好份内事,让东家挨骂了?

    胡三姐也怪会传话的,东家挨了骂的事也传给夫人,真真是想他老孙想喊一声呜乎哀哉,与他何干。

    这厢常当家脸上刚淡去的笑又在他嘴角边上扬了起来,他拉着她的手往睡房走去,嘴里笑道:“夫人所见正合我的心意,我听夫人的。”

    他这一回屋换衣裳,抱着夫人在里头磨蹭了许久,直到丫鬟大着胆子在门口喊晚膳已摆好了,在夫人的怒目之下,常当家的才松开她,领了她出来。

    这夜孙掌柜的在东家用了晚膳不久就回去了,临走前听到夫人让三姐这个大丫鬟送他,掌柜的是感谢了又感谢,心道夫人这个吩咐可真是及时雨,来得太是时候了。

    路上孙掌柜敲着边鼓问夫人可是喜欢那机灵又担事的老掌柜,又跟三姐道:“我早对府上的宝掌柜可是慕名已久了,可惜以前我跟的是彭掌柜,跟着他在外头走江湖东一脚西一脚的,宝掌柜的风采尚未仔细近面领会过。”

    临苏东家下面的人谁不知道宝掌柜是最入夫人眼的人,夫人但凡有什么事都会找他过去帮忙。夫人此人对宝掌柜也是关照有加,便连宝掌柜的家人也会关心过问他们的前程,对他们一家极极好。

    夫人可是喜欢宝掌柜那样的掌柜?孙掌柜也是不知。

    孙掌柜这一忐忑之言可是把三姐逗笑了,三姐也不卖关子,朝孙掌柜直言笑道:“不关您的事,那是我们娘子心疼我们姑爷挨了骂呢,往后就是找了那能挨骂的,您也放心,姑爷交给您的事也不会因此短一分,这事一码归一码,哪是您做错了事?您可放心罢,夫人可没怪罪您的意思。”

    孙掌柜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这直言直语的丫鬟又道:“您跟在我们姑爷身边不久,不知道我们娘子的性情,等久了您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我也不跟您说我们娘子有多好,这日久见人心,久了您就知道她是那最不喜欢生事的主人家了。”

    她家娘子的那些好,是要人切身体会才能明白的。孙掌柜是他们姑爷带到身边当自己人用的,九成九是个明白人儿,时间久了也就知晓她们娘子的好了,是以三姐把话说得很干脆,给孙掌柜卖了个好,还指了条明路:“往后您要是有哪儿觉得做的不好的,不想私下多想,更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我们娘子怪罪你什么的,有什么不知不解您尽管当着她的面问去就是,您坦然我们娘子还欢喜,不过您也别当她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我们娘子那样的人,谁对她是善的,谁又对她怀有恶意,她是心中有数的。”

    三姐说这番话,不止是想卖孙掌柜一个好,更是不想这个姑爷明显要当大用的掌柜给她家娘子惹事。这厢她说完话,孙掌柜也被她送到门口了,见孙掌柜听罢略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三姐朝他坦坦然然一笑,朝他欠了欠身道:“孙掌柜的,就送您到门口了,您慢走。”

    “欸。”孙掌柜走了两步,又回头,朝她道:“以后叫我孙叔罢。”

    “哎,孙叔,您慢走。”三姐从善如流,往后退了一步,恭送他出门。

    门子开了门,孙掌柜走了,三姐回了后院,就见她们娘子挨在姑爷身上,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说什么。

    **

    这夜苏苑娘给常伯樊看了她的银匣子。她来京来,把许多贵重的物什都送回了父母处,可她娘亲怕是担心着她,又着丫鬟在她离开临苏后给了她一个银匣子,里头就有二千两的银票。

    怕常伯樊不用,苏苑娘跟他道:“这是娘亲给我的,可里头有一半是你给我的,呶……”

    苏苑娘示意他看票面。

    卫国民间很少人用银票,有银票的人手上就只有两种号的银票,一种印着开国始帝年号的金纸百两银票,还有一种是各代陛下们用年号印成的五十两,二十两,十两等票面不一的银纸银票。而常伯樊为讨她欢心,曾给了她十张一样的金纸银票当家用,苏苑娘瞧着好看,把金纸叠作了一块,送到了家里去,没想成娘亲举许也是觉着这银票好看,把这十张连着一个样子的银票交待丫鬟又给了她。

    这银票也经过常伯樊的手,自是对这经了他手的银票有点印象,见她拿出来给他看,就是心中有了意会,嘴里还是笑着问出了口:“苑娘想给为夫再看看过过眼瘾?”

    常当家说得甚是戏谑,很是明显在说着玩笑话,苏苑娘听出来了,但没接他的戏言,闻言摇头回道:“不是的,现眼下放在我这里,可你要是拿去有用,我就都给你,连着娘亲给我的那一半都给你。”

    哪怕是换作一个多月前,苏苑娘都是不会给他的,可现在就是悉数给了他,苏苑娘也不会问他要回来。

    以前她不知道常伯樊的难处,无所作为就罢了,往事不可忆更无法追回,重要的是当下她知道了,她就会同他站在一起一道迎接那些吹打在他头上的狂风暴雨。

    这厢常伯樊实则心中已有酸楚,但不想让她知道他心中所感,他抱着她,脸上还假意一派自在,嘴里还笑道:“那给了我,可就都要花光了。”

    “花光罢。”既然给了他,苏苑娘就没打算要回来。

    “到时候,你爹爹可就要说我了。”常伯樊就着话,半真半假地说道。

    “不会说你的。爹爹可能一心只想你对我好,可若是家中有难,我帮你他不会说你的,我不帮他才会失望,失望我身为他子女却无所担当之无能。就是不说这些,远在他乡的叔叔伯伯们他都会兴千金帮扶,你是他的半子,但凡只要他能帮得上你的,他只会帮忙,不会说你,我爹爹是个为了家人什么事都会去承担的人。”苏苑娘甚是认真地与他解释道。

    她爹爹是个有私心的人,可他也是她两世两生当中,最为敬仰的真丈夫——他从不会指责他的孩子,也从不放弃他的孩子,哪怕曾经他的小女儿一世都没开窍,拖累了他们夫妇俩一生,可他就是至死都未曾放弃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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