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猎猎，吹得顾秋白长长的发丝扬起，有几缕甚至飘到阮初夏的鼻尖。

    勾得她鼻子发痒。

    心也痒痒的。

    “白白。”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像是一块糯米糍。

    顾秋白侧头看她：“怎么了？”

    阮初夏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水雾蒙蒙地瞧着他那张脸：“白白，你是不是不开心呀。”阮初夏牙齿不自觉地就咬住自己的唇角，红艳艳地。“我给你讲个笑话啊！”她摇晃着顾秋白宽大的衣袖，像是在撒娇。

    顾秋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瞧着她。

    眼里是阮初夏不熟悉的神情。

    顾秋白：“初夏。”

    阮初夏被他看得心发慌，挠挠脸：“嗯？”

    “日后，不要再来这儿了，可好？”

    虽说顾秋白是商量的语气，可那副表情实在不像是商量。

    阮初夏这次没皮，很痛快地点点头。“白白说不来就不来。”说完，还笑弯了眼睛，星星点点的，比那天上的星还要耀眼几分。“反正，我要和白白待在一块。嘻嘻！”

    顾秋白见她答应这才放了心：“那，我们回去吧！”

    “好！”

    *

    拂云山

    一个身穿短打的少年远远瞧见青萝的身影，急急忙忙便下去迎接。

    “师姐，您总算回来了。”对方这才见到青萝略有狼狈的衣衫，沾染了尘灰，右手处还能已经干涸的血迹，斑斑点点落到她的衣袖上。

    “这！师姐，出什么事了？！”

    青萝双眼无神地挥挥手：“不碍事。”失神了好一会儿，眼睛才聚焦看着面前的少年：“找我有事？”

    少年这才想起刚刚一直放在心里的事，开口道：“大师兄让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已经等您小半天了。”

    青萝练练点了两下头，心里时而平静，时而乱糟糟的。也没有多想，当下就直接拐个弯去了大师兄的房间。

    少年留在原地，问了句：“师姐您不先换身衣服呀？”

    青萝头也没回地说：“不必。”

    如此狼狈，才能记住那人的心狠。

    也好——断了自己的念想。

    “咚咚咚”

    青萝敲了三下门，然后又向后退了一步，等待里面的人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闪现一张温和无害的脸，拂云山大弟子——顾安阳。

    温和的眉眼下的那双眼乌黑清亮，见来人是青萝，便侧侧身子想让。

    “这么晚了还要叨扰师妹，真是让师兄过意不去。”顾安阳漾起一抹笑，走到桌子边替青萝倒了杯茶水。

    “师兄这是什么话？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青萝接过茶杯，受伤的右手边暴露在顾安阳面前。

    “这……师妹你受伤了，怎么也不处理一下？”顾安阳说着便要叫庄里的药师来。

    青萝伸手将他拦住，面上还有几分尴尬。

    “师兄，不碍事。无须劳师动众。”

    顾安阳复又看了她一眼，瞧见她面色不佳，且心事重重。“师妹，不管如何，女孩子身上带伤，终究不好。”他顿了顿又说：“还是，师妹你……遇到了什么事？”他挑起眉梢。

    不怪他今日有些刨根问底，实在是今日的青萝太过反常。

    青萝的眸子垂下，房间里烛火摇曳，遮住她些许失落的表情，可烛火却将她的影子拉得愈长，颇为形单影只的模样。

    尽管，这房间里还有一个顾安阳。

    “……没什么。”青萝放在桌下的手，细细摩挲自己右手的掌心，那些碎片似乎都扎在了她手心的纹路里。“这般记着也好，总比自己像之前那样冒冒失失的强。”

    顾安阳的眉毛揪在一起，认真地看着青萝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你，师妹你今日，可是遇到顾辰了？”

    青萝这才抬眼看他，许久才点点头。

    她听见顾安阳缓缓叹了口气：“孽缘呀！”

    青萝忽地觉得自己心口泛酸，连鼻子里都带着酸意，算得她眼眶发涨，难受得很。“五百年未见，我以为……”青萝摇摇头，“还不如不见！”

    青萝她喝得明明是这儿拂云山的茶水，却偏偏像饮了酒一般，嘴里的酸涩拦都拦不住，一个劲地往外冒。

    “师兄，今日我下山，没料到会遇见……遇见顾辰。”她依旧私心地不想叫他一声“尊上”。好似这般，顾秋白他依旧是这拂云山里的一个弟子，她的师兄。

    “可……”青萝闭上眼，流下两行清泪。“许是苍天怜我，让我见到了他一面，也好，让我知晓他是死是活。”

    “可我偏偏宁愿今日不曾见过他！”青萝捏着自己的手心，痛得发麻，她想：许是又流血了。

    “师兄。”青萝轻轻唤了他一声，也不期望对方应她一声。“顾辰，早就不是那个梨花树下的少年了。”青萝的表情似在伤怀。“我记得五百年前，梨花飞舞，就那样轻飘飘地落在他肩头……我就站在顾辰对面，唤他一句‘师兄’。他弯着眉眼，笑眯眯地看着我……”

    说到此，青萝挑起嘴角，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来。“可如今呢！怕是那个少年再也寻不到了！我如今……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哈哈哈哈哈！”

    顾安阳安安静静地听青萝说完，叹气。很是怜惜自己的这个小师妹，伸出手擦擦她眼角的泪痕。

    “青萝。你何必执着如当初呢？”顾安阳摇摇头。

    “执着？”青萝的语气忽地变得严厉起来：“这俩个字青萝实在不敢当！魔界的尊上才真真是执着的一个人！”想到那双眼睛，青萝的心跳了跳。“五百年了，还真让他等回来了。还真是……让人佩服！”

    顾安阳眉头一跳：“师妹你说什么？”

    青萝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说、那、人、回、来、了。”

    “顾辰他，放弃一切，等了五百年的那个人，回来了。”

    顾秋白：“此话当真？”

    青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神情寡淡，好似刚刚那般激动的人不是她。

    “自然。师兄我诓你做什么。”青萝抿了一口茶，继续说：“更何况，我今日亲眼见到了。”

    “那双眼睛，在我梦里出现了整整五百年……如何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