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朔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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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高思好和高绍信的据城谋反看起来气势汹汹, 且打出“光复文宣帝系”的旗号, 但在满朝的百战名将眼中, 平定这场叛乱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是以此次宣政殿议事只商议了不到半个时辰, 便得出了最终方案。

    以兰陵王高肃、安德王高延宗为左右元帅,统兵四万前往显、朔二州平叛。

    叛乱平定之后, 则依照惯例, 蠲免二州今明两年赋税, 以安民心。

    皇帝甚为满意, 当场通过, 责令尚书省尽快准备好军械辎重。

    散朝以后,皇帝留下了兰陵王与安德王。

    二王原以为皇帝是想让他们活捉高绍信,毕竟高绍信是正宗的近支宗室,文襄帝之子,也是他们的亲弟弟。

    即便是被削去了王爵,他也和高思好有本质的区别。

    但皇帝接下来的话,险些震晕在官场浸淫多年的二人。

    皇帝说:“此次平叛,朕要你们给朕带回高思好和高绍信的人头。”

    “陛下!”高纬抬手止住高延宗接下来的话,自己则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朕要用他们的人头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给某些宗室一个重重的警告!”

    高济案之后的十几年,不仅可以让皇嗣们茁壮成长,也可以让新一代的宗室长成。

    这是高齐建国以来的首次据城谋逆, 某些宗室说不定会因此生出妄念, 高纬必须以累累鲜血的方式警告他们, 哪怕这其中还有近支宗室的鲜血。

    ※※※

    然而平叛战事并没有按照包括皇帝在内的绝大多数人所期望的那样顺利进行。

    占据显州的高绍信与官军交战之后, 一战即溃,旋即弃城而逃,带领残兵投奔高思好。

    收复了显州后,官军马不停蹄地就向朔州进发,短短两日,便到了朔州城下。

    但出人意料的是,高思好没有一点想与官军交战的意图,只是紧闭城门。

    高长恭当即下令攻城,但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攻城整整一日,双方虽都伤亡惨重,但朔州城却连一道口子撕不开。

    高长恭被迫退兵,下令于距离州城四百里处安营扎寨。

    此后半月,官军屡次攻城,皆被叛军拼力打退,两军兵士的鲜血生生染红了朔州的外城城墙。

    甚至于连身先士卒的高延宗也在攻城期间,被叛军射中左臂。

    皇帝闻讯,诏令二王停止攻势,暂以围城之法与坚壁清野的叛军对峙。

    高纬下达此诏,实属无奈之举。

    她没料到朔州叛军竟然对高思好忠心至此,更没想到许久未再上战场的高思好,谋勇居然不输当年。

    更糟糕的是,“龙隐”回报:胡棽和她身边的两名“龙隐”不约而同地都失去了踪迹,“龙隐”在朔州城里外找寻了多次,可仍旧一无所获。

    这是高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这意味着她的外甥女,她寄予厚望的未来尚书令,很可能已经落入叛军之手。

    这种推测令高纬很不好受,也不可避免地让高纬生出了投鼠忌器的心理。

    朔州叛军视死如归,高思好心机难测,高纬不能用胡棽的性命轻易冒险。

    只能一面诏令高长恭等人将朔州城团团围住,一面命“龙隐”继续潜入朔州城找寻胡棽。

    ※※※

    朔州城,牙门,内堂

    高绍信一脸悠闲地信步走入庭院,行至西侧一间守卫森严的客房外时,高绍信拿出怀中令牌,举到守卫头子眼前。

    仔细检查了令牌真伪后,守卫头子朝后一抬手,手下守卫立刻让出一条道,高绍信就道上前,迅速推门而入。

    躲在院墙上的两名“龙隐”悄然抬起头,在轻声商议了几句之后,右侧的“龙隐”身子一晃,须臾之间便移到了最近一棵树上,接着又借着周围大树的树干,悄无声息地踏飞出州府牙门。

    左侧的“龙隐”则继续趴在墙上,静悄悄地观察客房内外的情况。

    客房内,高绍信径直走到博古架前,手探到博古架后面,沿着架后墙壁缓缓下移,很快就摸到一处机关,顺势一扭,左前方旋即出现一扇半开的石门。

    高绍信举着灯烛走进石门,顺着石道一路往前,约莫半刻之后,两扇木门出现在石道尽头。

    高绍信神情一紧,急忙推门而入,见房中之人还好好地锁着,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心怀得意地问道:“郡侯近来可好?”

    房中之人闻声抬头,年轻而俊美的面容倒映在高绍信的眸子中,正是“龙隐”苦寻多日却无果的胡棽。

    在看清了胡棽的面容后,高绍信眼中极快地闪过惊艳之色。

    这是他第三次见胡棽,也是他第一次单独来见胡棽。

    前两次身边都跟着高思好,来去皆匆匆,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打量胡棽。

    如今一看,胡棽的美丽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心中暗暗称赞:倒是无愧于“美郡侯”的称号。

    不知他心中所想的胡棽如今只关心自己属下的安危:“我带来的那些人呢?”

    高绍信脸上露出隐晦莫测的微笑,轻轻柔柔地说道:“识时务者,自有去处;而不识时务者,自然也有另一处去处。”

    “所以你今日来,是要送我去哪处去处?”

    尽管胡棽心中燃起有生以来的最大一次怒火,但她也清楚,现在自己的任何情绪波动都有可能会成为他们掌控自己的破绽,于是在面上尽力摆出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高绍信佯装震惊地回道:“郡侯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今上的宠臣。我们好好伺候还来不及,何敢对郡侯不敬?”

    胡棽闻听此言,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手脚上的铁链,由衷钦佩高绍信指鹿为马的本事:“那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我是来告诉郡侯好消息的:官军已经退兵,南安王觉得郡侯已无用处,便决定不日释放郡侯。”高绍信的表情格外真挚,不知道实情的人倒真容易被其所骗。

    胡棽微抬眼睑,轻轻哦了一声,将信将疑道:“没有额外的条件?”

    “南安王说了,只要郡侯交出各道巡察使的回报奏疏,他就立刻释放郡侯。”

    尽管之前已经隐隐猜出高绍信、高思好的条件,但高绍信这种“淳朴”到近乎可笑的诱供说辞还是令胡棽差点笑出声。

    看来以己度人倒真是愚钝小人为数不多的专长之一。

    胡棽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借着饮茶的空隙,完美地挡住自己嘴角的那抹讽刺笑容:“在被你们囚禁之前,我就已经烧光了那些奏疏,你让我给你们交什么?”

    高齐的巡察使比之前魏略有不同,他们不但要核查州县主官的政绩,还要检查州县的军备部署,以及勘察州县的山川地貌。

    之后将巡查结果以奏疏的形式先呈交给总巡察使,再由总巡察使细致地拣选,最后才是交送朝廷。

    而那些拣选下来的奏疏则先由总巡察使保存,待到卸职回京,再交由进奏院一起烧毁。

    高绍信却知道,即便是拣选下来的奏疏,其中价值也是不可估量的。

    先不说奏疏里的各州县的军备部署,单说山川地理这一项,就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

    因为守城略地、两军陈兵交战经常是仅靠地理优势,一举击溃对手,由此反败为胜。

    而且奏疏被拣选下来,大多是因为言辞繁琐,内容重复。

    总巡察使担心皇帝因此发怒,遂将其拣出,自己另写一份精简的奏疏交送朝廷。

    若是得了这些奏疏,就算日后朔州不保,他和高思好也可凭此挑选州县攻占,与朝廷进行长期的对峙。

    故而他完全不信胡棽所说奏疏已经被全部烧毁的回答,他微微眯眼,阴测测道:“郡侯既然不愿交出奏疏,那就继续待着吧。等郡侯哪日想通了,肯交出奏疏了,我们自会放了郡侯。”

    胡棽桃花眼微转,粉嫩的唇瓣优雅地轻轻挑起:“我等着这一日。”

    高绍信见状,身心猝然一热,一种熟悉的欲念在他心底升腾而起,使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数步。

    但在即将触碰到胡棽衣服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胡棽的身份,这个人是高纬重视的臣子,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他不能轻易动她。

    高绍信大力晃头,晃走脑中的欲念,然后急急忙忙地转身离去。

    胡棽不是不懂人事的孩子,她猜到了高绍信想干什么,但她确信高绍信不敢碰自己,因为她知道朝廷并没有退军。

    他们抓自己,不外乎是两种用处:一是在兵败之时,拿自己当护身符,获得一条生路。

    二是在朝廷退兵时,用她的命羞辱高纬,炫耀这次战绩。

    奏疏可不是她的护身符,依着高思好的脾气,自己不肯交奏疏,他只会下令杀了自己。

    反正朝廷退兵之后,他有充足的时间,在朔州城内外找寻奏疏。

    高绍信此次前来让自己交出奏疏,恰恰说明了官军仍在城外,所以他们才需要用奏疏来作为后路。

    而且只有胜负未分的时候,他们才不敢放她出密室。

    他们知道皇帝肯定派了人想要救走胡棽,贸然暴露胡棽的行踪,只会让皇帝派下的人愈加有机会救走她。

    心中百转千回之际,耳边骤然传来女子的声音:“郡侯可要用膳?奴婢特意给郡侯做了朔州名菜,您可以尝尝。。。。。。”

    胡棽认得这个声音的主人,高绍信顾忌到自己的身份,特派两名清秀侍女伺候自己的日常生活,这个声音的主人便是其中一名侍女。

    名为侍候,实为监视。

    胡棽本就因为高绍信而连带着对这两名侍女无法产生好感,现在这名侍女又如此不懂得察言观色地打断自己的思绪。

    对于这名侍女,胡棽不禁生出烦躁之意,抬目看去,想要喝令其退下。

    但在看清侍女发饰的刹那,她脸上的厌烦之色转瞬之间变为若有所思,并很快地又变成了惊喜的神情。

    侍女不解其中缘故,可被那双桃花眼轻轻一扫,她居然就开始猜测胡棽是不是看上了自己。

    早听府中人说,郡侯尚在两都时,就颇好女色,并与中散大夫刘澍的夫人萧氏有曾为同性恋人的传闻。

    自听了这些事以后,侍女在胡棽身上更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心,竭力想在胡棽脑中留下印象,想要凭此获得平步青云的机会。

    如今胡棽猛然对她青眼相加,只让她觉得是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胡郡侯被自己感化了。

    而且胡棽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仿佛也在一步步证实她的猜测。

    胡棽采纳了她的建议,破天荒地食用了一些菜肴。

    虽然食量依旧很小,但比起之前几近绝食的食量,这次已经算是胃口大开。

    “你的手艺不错,而且肯定用了不少心,这是我难得一次胃口大开。”宫中养成的教养促使胡棽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彬彬有礼的姿态,也显得她的夸赞倒真像是发自内心所说。

    侍女大喜,正想趁机说些什么,胡棽就挑着眉,望着她的头部:“你的发饰很别致,不过倒是很配你。”

    “刺史不准奴婢佩戴金银发饰,奴婢就挑了一根竹制的。郡侯要是喜欢,奴婢下次给您带来。”

    高绍信不希望胡棽得到任何有可能作为武器的物件,因此即使是照顾胡棽的两名侍女,也被他明令制止佩戴金、银、玉饰品。

    侍女今日的竹制发饰,算是钻了高绍信话中的漏洞。

    胡棽嘴角笑意变深,桃花眼在青竹发饰上打了个转:“给我带一根簪子吧,我比较喜欢这个。”

    “是。”侍女双颊发热,彻底陷入郡侯看中自己的狂喜中。

    致使胡棽之后的每一次抬眼,在她眼里,都像是郡侯在偷偷摸摸地看自己。

    胡棽微微泛红的耳根,在她看来,也是胡棽内心忸怩的表现。

    不过她只要稍微冷静一下,就能轻易发现,胡棽的注意力其实一直是放在她的发饰上面。

    ※※※

    晋阳宫,佛堂

    这处佛堂是武明太后娄昭君在世时的礼佛之地,常年灯烛不熄,佛音不绝。

    武明太后去世后,这处佛堂就闲置了下来。

    高瑞炘出生后,时常生病,高纬和胡曦岚生怕她会夭折而亡,遂重启晋阳宫佛堂,年年为高瑞炘举行祈福法会。

    待到高恒、高恂等皇嗣陆续诞生后,佛堂的祈福对象便慢慢地由高瑞炘个人变为宫中的全体皇嗣。

    一身缁袍的高瑞炘,散着发,恭敬地从国师僧璨的手中接过祭香。

    慧可已于两年前在邺都城外的北光寺圆寂,享年一百一十岁。

    可能是遗憾于没有送大和尚最后一程,皇帝便将大和尚的国师称号,授封给了他的徒弟僧璨,请其主持宫中祈福法会。

    高瑞炘这次的愿望很简单,只是在例行的祈祷愿望之外,加上了平叛战事早日结束这一愿望。

    叩拜礼毕,高瑞炘亲自将祭香递给僧璨。

    僧璨没有顺手接过祭香,而是深沉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公主:“公主,心中若还有所愿的话,不妨一并说出。”

    “弟子心中无他愿。”沉思了好一会儿,高瑞炘最终还是摇头。

    僧璨不再劝说,接过祭香,而后又对着高瑞炘诵了一段经。

    回寝宫的路上,高瑞炘的侍女忍不住发问:“殿下为何不为郡侯祈祷?郡侯现在杳无音信,殿下不担心吗?”

    “如果不担心,我当初就不会为了想去探望她而私自离京。”高瑞炘拿出慧可生前赠给她的檀木念珠,轻转念珠。

    这是她十三岁以后养成的习惯,每次心绪不宁的时候,她都会轻转念珠。

    高瑞炘心中轻数念珠,面上微冷道:“但这是高瑞炘会做的事情,不是晋阳公主能做的事情。”

    “我是公主,我的一生,只能为国家、帝后和我的婚姻伴侣祈福。”高瑞炘用力攥住一颗念珠,念珠硌得指骨微疼:“胡棽,还没有这个资格。”

    ※※※

    高纬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三儿子,她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是听错了,所以决定再问一次:“你说你想去朔州平叛?”

    “是!儿臣想给父皇充当先锋,为父皇平定朔州之乱!帮阿姊把棽姊姊安全带回来!”高忱根本没有注意到父皇神色有异,依旧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高忱你是不是也疯了!练了几年弓马武功,就当自己天下无敌了吗?!还是你以为朔州的叛军会和陪你练武的那些人一样,在战场上偷偷让着你吗?!而且你可有想过,你家家如果知道了你的这个想法,她会怎么想?!”

    高纬气得差点把镇纸扔出去,可想到下面的是自己的亲儿子,她只能用镇纸怒拍御案。

    高忱无辜道:“就是家家同意以后,儿臣才来跟父皇说这件事的。”

    高纬脑中热血上涌,一阵晕眩扑面而来,忙扶住自己的额头,暗中咬牙切齿。

    这么多年了,穆宁雪还是致力于为她添堵。

    “高元诚(高忱表字),朕告诉你,即使你几个家家都同意了,朕也不可能同意!你给朕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读书!上战场这件事,你满二十岁之前,就别再想了!”高纬余怒未消,顺手将镇纸扔到一旁。

    “梆!”镇纸不偏不倚地掉到赵书庸面前,把赵书庸吓得打了个寒噤,出于本能地往后挪了一步。

    高纬察觉到了,乜了他一眼,赵书庸马上重新挪回原地。

    高忱虽然没被吓到,但情绪还是被这声重响影响着低落了下来:“父皇,儿臣自小的愿望就是当将军。儿臣与父皇说过,儿臣向往的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为国效力,便是马革裹尸,儿臣也在所不惜!”

    “可你今年只有十四岁。”高纬放缓语气,开始和年少的儿子讲道理。

    “兰陵堂伯初次上战场也是十四岁!儿臣是他的弟子,正好徒随师例!”

    谁知高忱的话非但没有使高纬意志动摇,反而令她蹙起了眉头,心中越发坚定了反对高忱出京的想法。

    高长恭是先帝庶子,身份尴尬,母亲又早亡,皇室自然对其漠然视之,也没人在意他小小年纪就上战场这件事。

    可高忱是高纬在乎的儿子,是高齐实实在在的皇子,还是高纬和穆宁雪唯一的孩子。

    她如果真的允许高忱此时上战场,说不定会被有人心认为是自己恨透了穆宁雪母子,故意送高忱去战场上送死。

    发现自己的话没起到任何成效后,高忱心中郁结,试探性地反问:“父皇当年准允儿臣当兰陵堂伯的弟子,莫非是只想让儿臣练武强身?您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让儿臣当将军?!”

    高纬:“。。。。。。”

    尽管高纬很想承认自己当初确实是这样的打算,但看儿子脸上悲愤的神情,她觉得还是不要再刺激高忱为好。

    高纬只得半真半假地安抚儿子:“父皇一直以来都很欣赏你有自己的主见,也没想过要改变你的志向。”

    高忱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但是你的家家只有你一个亲生孩子,而且你尚未留下后代。”高纬心中很是郁闷,沉思了一会儿,决定改从孝道方面劝说高忱。

    “父皇曾教导过我们,身为皇嗣,需牢记先国后家,先国后己的次序,并懂得以适当的方式尽到皇嗣的责任。儿臣正是因为将此话铭记于心,才向您提出这个请求。父皇,以上阵杀敌的方式来尽自己的责任,是儿臣的志向。朔州之乱,对儿臣来说,是难得的历练机会,儿臣不想错失这次机会。”

    这番话说得相当有理有据,高纬听后彻底无言以对,没想到,高忱居然会用她的话来堵自己。

    没办法,高纬只得宣召领军大将军韩长鸾和禁军左统领刘桃枝进殿。

    趁着这个间隙,高纬冷不丁地问了一个问题,

    “元诚,方才最后的那番话,可是你家家教你的?”对于自己这个三儿子的口才,高纬还是比较了解的。

    高忱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高纬的猜测。

    高纬见状,默然掩面捂额,挡住自己略有狰狞的神情。

    现在她不仅感觉头痛,就连心口都有些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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