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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 小奶娃的哭声揪心的响起, 温家父母忙成一团, 全然没有顾上刚从楼上下来的温家大儿子。

    小奶娃说来也稀奇，像是能感应到他似的，脚步落定, 她就不哭了。

    温教授拿着奶瓶满是欣慰，“还是最喜欢哥哥啊，牧牧，你看妹妹一见你就笑哦。”

    平时, 温牧知都会逗逗她, 但今天不同, 他仅仅是走至跟前, 面无表情的一丝笑都没有。

    秦教授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牧牧, 早餐在桌上, 记得带走。”

    温牧知看着桌上的小肉包，冒着热气, 团子似的蓬松诱人。

    “我先走了。”

    他丢下一句，小奶娃不见了他又开始狂哭，温教授怎么哄都没用。

    秦教授从厨房出来，疑惑道：“他怎么了？不是最爱吃小肉包。”

    温教授想起昨天那条短信，耸耸肩，“可能起床气吧，你知道的, 青春期的男生心思也很敏感，跟小女生不相上下的。”

    秦教授点着头，又似想起什么，“对了，我今早听老简说她家柔柔生病了，最近一周都不来补课了。”

    “这样啊，”温教授倒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还不赶紧过来哄闺女，发什么呆呢。”

    老婆一声令，温教授立即执行。

    温家父母的感情，郑西风最羡慕。

    主要是早上可以蹭一顿早餐，不像他老娘早上用脚踹醒他，亲自做早餐那是更不可能有的。

    但今天他也没吃到。

    郑西风在温牧知身边绕了一圈，就差去翻他的书包。

    “所以，早餐呢？”

    “没有，想吃自己去买。”

    “靠，不是这么小气吧！”

    郑西风一顿牢骚没发完，温牧知表情颓丧，一个劲的往前走似乎受了很重的打击。

    他追上去，以为是那件事，犹豫着开口，“唐糖姐的日子就这周，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请假吧，她……”

    温牧知突然停下来，“我们去了几年了。”

    “你干嘛，以后每年都得去啊，不是朋友嘛。”

    “朋友？”温牧知想起一件事，“昨天下午，你在操场见到苏柔柔了吗？”

    “见到了啊，我还介绍迅哥跟她认识。”郑西风回他。

    “你说谁？”

    “林哲迅啊，大哥，迅哥你也不认得？”郑西风真想摇醒他，一大早的干嘛啊，装失忆啊，一个个的都不认得，那是不认得吗？都熟的不能再熟的人，他瘪着嘴憋了一肚子气，他饿着呢。

    一回头，发现温牧知愣在原地。

    “喂，不走了？错过这班公车，就碰不到苏柔柔了啊！”

    温牧知拿着手机，点着她的号码。

    一直无人接听的状态。

    温牧知一连发了几条微信过去，昨晚的消息还是没回。

    短信倒是已读状态，却也没回。

    苏柔柔，在躲他。

    温牧知深刻的意识到，她的问题是从昨天操场那会开始的。

    苏柔柔特意早起，就怕遇到温牧知，幸好这辆过江的公交里并没有他的身影。

    她只给江熠人发了消息，说要先走，然后把手机丢在了家里。

    温牧知发来的消息她都看了，再回下去未免太矫情。

    还没开始，也不算结束，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可真的能顺其自然吗？

    窗外景色依旧，身边没了可以依靠的人，他总是安静的候在身边，不说话就很美好。

    苏柔柔强打着精神，一道硬朗男声在身旁响起。

    “奶奶，您坐这里。”

    太过相似的场景，苏柔柔偏头看去，对上一双乌黑笑眼。

    “乔子盛？”

    即使是带了口罩，她还是认出来了。

    乔子盛拉下半截口罩对她笑笑，又重新戴回去。

    “不好意思啊，我感冒了。”

    “没事。”以为就是一个日常打招呼，没想乔子盛和人换了位置站到她身边。

    苏柔柔偷瞄一眼又向窗外，到站了身后的乘客挤着她，苏柔柔往前倾着被乔子盛拉住，他的声音闷闷的，“小心。”

    可就是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苏柔柔瞬间红了眼。

    大抵是想起了温牧知。

    “你也感冒了？”乔子盛幽深眸光中见到她眼里的水雾。

    苏柔柔点头，“或许吧。”

    到底是不能骗人，今早刚对秦教授撒了谎说自己感冒不能去补课，难道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感冒吃药吊盐水很快就会好，但是喜欢一个人去没有特效药能解决。

    进教室的时候，苏柔柔明显感觉到一道视线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她不去探求那是谁，瞬间便慌了神。

    “苏柔柔，苏柔柔……”乔子盛从后面追上来喊住她，“这感冒冲剂，你先喝一包预防预防。”他郑重的交给她，像是珍宝，苏柔柔没有犹豫的接起，低着头道谢。

    有不少好事者在一旁瞎猜。

    “我看乔子春心萌动，好事将成。”

    “可能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那这样说告白还是有效的咯。”

    “喂喂喂，我不是聋的传人好吗？我就在这，来来来，过来跟我说！”

    乔子站在那群学生的面前说着话，表情略微不爽。

    “乔子，听说你进前三十了？”

    这话题乔子盛爱听，表情愉悦，适合讨论。

    “前二十都没问题，我是谁啊！”

    ……

    学生有个自己的偶像不稀奇，苏柔柔见他们转移了话题也不去计较那些人的闲话。自然没能注意温牧知暗地里的表情，他已经失态。

    第一节课之前，苏柔柔默默的收着随堂作业。

    数学课代表极其不情愿的站到了班长桌前。

    一本作业递上去，草稿纸上写着：没带手机？

    苏柔柔“嗯”一声算是回答。

    她拿着作业发现抽不动，温牧知紧紧盯着她，手上的劲加大。

    大拇指都捏的泛白，苏柔柔放了手。

    温牧知的作业，她没收。

    苏柔柔抱着一叠作业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她前脚走，温牧知后脚跟上。

    班主任还没来，她想着还是得回去找温牧知交作业，班长不交像什么话，搞得像是她故意针对他。

    没有吗？苏柔柔鼻子一酸，又想起他的前女友，总是不是个滋味。

    浑浑噩噩的离开，走廊转角处那棵樱花树，回忆中三月的风带着落樱飘卷而来。

    “苏柔柔。”

    清冽男声，多熟悉啊，她感受着他的出现，一点儿都不诧异。

    这一次她没有回他。

    “苏柔柔。”

    温牧知又喊了一声，站到她对面，拉近两人距离。

    “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对不起，我还是想好好学习，现在不想谈恋爱，我也没那个精力，我只想考个好大学。

    苏柔柔咬着唇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以为我已经要追到你了。”

    他再凑近些，眼里盛了些怒气，却是极力隐忍着，眼中还有红血丝，是晚上没睡好吗？

    跟她一样，她一晚也没睡好，哭着发完了消息，在梦里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想着唐糖和他的故事。

    “你真自信，我只能告诉你，不成功。”

    苏柔柔佯装镇定，双手却紧握着，她不知自己的紧张全被他注视着。

    “苏柔柔。”她像是没听见一般从他身边经过，下一刹，温牧知抓住她的手腕，用着低沉的声线服软，“我打扰到你学习了，我让你分心了，对不起。”

    “是，打扰到了。”

    手腕被松开，苏柔柔抽回，感受着他残留的余温。

    却是冷的。

    “那我呢？”温牧知将她逼至墙角，嘴边的笑愈加冷冽，这是苏柔柔没有见过的他。

    “你什么？”苏柔柔目光慌乱四处瞟。

    脚步声从一头响起，不好，班主任来了。

    苏柔柔小声的提醒他，“张老师！”

    “所以我就该被忽视，被放弃吗？”他变得执拗，全然不顾被撞破的窘境。

    “温牧知！”她急了，刚张嘴就被他的手指定住，“小肉包，不应该软软的吗？”

    苏柔柔想推开他，双手又被他固住，张老师爱穿高跟鞋，细跟的声音越来越近，苏柔柔眼圈都红了，温牧知这才放了她。

    身后，一声叫唤。

    “温牧知，苏柔柔，干什么呢？”

    苏柔柔愣在原地，温牧知微笑着扬起手中的作业本，

    “张老师，数学课代表忘了我的作业，我特意追上来的。”

    “给我吧，你们先回教室。”

    张老师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到异样。

    苏柔柔跟在温牧知身后往前走，张老师又叫住他。

    “温牧知，你的假我批了，但只有半天，顺便跟郑西风说一声。”

    他微微一怔，“谢谢老师。”

    他的表情不对，苏柔柔到底是没问出来。

    看样子他也不打算跟她说，反正说开之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这样一想，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没了线的风筝，在风里摇摇晃晃，找不到目的地。

    原来最先开口说要放弃的她，比起任何人都要痛苦。

    她很想告诉温牧知，并不是她想放弃，而是她太胆小，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她不想抱着被放弃的担心去面对他。

    与其知道结局，不如早做打算。

    窗外，一场雨就要来临，阵阵清凉的风送进来，苏柔柔清醒不少。

    讲台上老师在说着新的题型，虽然难但掌握方法后很容易就明白了。

    她也一样，所有事情都会好起来的，就像刚转学时，她也觉得自己不会适应玉城的生活，但她找到了方法，很容易的就适应了。

    苏柔柔做着课堂练习，一个小本本推过来。

    ——今天怎么没等我？

    并附赠江熠人的标志性流泪表情一个。

    她写着——起早了就早来了。

    小本很快就推过来。

    ——你有没有发现今早班长大人很怪啊！

    ——怎么怪？

    江熠人写了一长串又擦去，用嘴吹着橡皮擦的沫子，递过来。

    ——想想也正常，没什么的。

    很明显的欲言又止，苏柔柔停笔又问她。

    ——你们认识这么久，知道他们为什么这几天要请半天假吗？

    到底是没忍住。

    苏柔柔期待的等着答案，一道题目来回看了不下十遍，其中的数字混乱的出现在脑海里，直到小本本推过来。

    ——你真想知道？

    苏柔柔一看下面，空白，这就没了？

    她侧过头给江熠人使眼色，江熠人撇撇嘴翻了一页。

    答案很长。

    ——唐糖的忌日，他们每年都会请假。不过听郑西风说，温牧知每次都没去，不知道去了哪。唐糖是我们学姐，出意外去世的，你要是想知道其他的，下午体育课我好好跟你说说。

    苏柔柔回她——不用了。

    关于唐糖，苏柔柔已经从那本答案之书里知道了。

    她就是温牧知的前女友。

    所以，每年他都会去看她。

    一声惊雷响破天际，天空突然黑下来，教室灯亮起，雨珠一颗颗打在窗上，苏柔柔看得出神，温牧知也看她看得出神。

    今早他还收到了林哲迅学姐的短信。

    ——今年你会来吧。

    是啊，他不会在躲着了。

    再躲下去，他的小肉包就没了。

    一连几天，苏柔柔都没去温家补课，放学比谁都跑得快，就怕遇到温牧知，他有时会变得不再乖学生模样，霸道的冷酷的像是换了一个人，苏柔柔应付不来甚至会沦陷。

    即使在教室里遇到，也仅仅是相互看一眼，然后她先逃了。

    就连郑西风都看出来苏柔柔的不对劲，每每想问，都被温牧知一眼扫回去。

    这天下午，温牧知和郑西风都不在。

    江熠人也心不在焉的。

    苏柔柔问她，“你也有心事？”

    江熠人甩甩头发，“没有。”

    那就是有。

    “你也有心事？”她反问着。

    苏柔柔点点头，“熠人，唐糖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终于问了吧！之前告诉你，你又不听。”江熠人撑着脑袋，告诉她，“学姐虽然比我们先毕业但是年纪跟我们一样大的，她智商高跳级了，本来是不认识的，都是通过覃姐认识的，还有一个学姐叫林哲迅，迅姐家收养了唐糖，哦哦忘了说唐糖是孤儿，林家很宠唐学姐的，原本是要跟着姓林的，不过为了唐糖就没改姓，哎，多可惜啊，这么聪明的女生晃眼就没了。”

    “那，你怎么不去参加她的忌日？”

    “我不想去。”江熠人嘟着嘴，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

    江熠人叹着气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柔柔，我没打算骗你，其实唐糖学姐喜欢温牧知，我们这群人都知道的，要是以前我没遇见你我会去，但是现在不同了，我觉得去了就是对你的背叛。”

    她说得严肃，苏柔柔拉着她的手说：“熠人，你这样想不对，喜欢一个人本身是没错的。再说你扯远了，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路人甲，正要去打酱油。”

    她自我调侃着，江熠人却反应过来这几天她的不对劲。

    靠近些凑到她耳边，悄悄说着，“你和温牧知闹别扭了？”

    苏柔柔摇头，“是不可能。”

    高三就要来了，作业一天比一天多，每天的试卷数不清，高三学业会更重，她没时间想太多。

    强打起精神，“好了，开始学习，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江熠人也翻看着书，一点都看不进去，自习课已经没多少人上了，她也不觉得学习能有多快乐。

    “柔柔，回去吧，反正走读生嘛，回去学怎么样？”

    苏柔柔想了会，“也行。”

    两人收拾着书包，刚走出教室，林范范已经在门口等她。

    她冲江熠人说：“柔柔借我一用，今天我送她回去。”

    “OKOK，你们俩尽说悄悄话去吧！”

    江熠人哼哼着，林范范打趣道：“好家伙，跟吃醋似的。”

    苏柔柔笑着，她又说：“跟某人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她说的是谁，苏柔柔心里明白。

    学校林荫道，路灯昏暗。

    她们走的很慢。

    “江熠人有告诉你唐糖学姐的事吧。”

    “嗯，挺可惜的。”

    “谁都不想的，如果她还活着……”

    “那她会和温牧知在一起，然后考上清大，圆满的结局。”

    那样，不管她有没有转学到市一中，她都没有机会。

    即使现在有了，她也不要。

    一瞬间的低落。

    林范范却盯着她，“我算明白温牧知今天的不对劲，原来你真是这样想的。”

    “我怎么想不重要，温牧知心里有她，这是事实，而且他们本该在一起。”

    “你果然是误会了。”林范范抽出纸巾递给她，苏柔柔拒绝着还是拿着了。

    “我没哭。”

    “我给你备着。”

    苏柔柔说：“你刚才说他不对劲，怎么了？”

    “终于想问了？”林范范往前看着，不知在看哪，“你喜欢他，很早就开始了对吧，在我还是小维时你就提过他，柔柔，喜欢就争取，为什么要中途放弃？你就是想得太多，唐糖已经走了。”

    “可，可是唐糖是他女友，就算是前任那也是他心里的人，他们也曾彼此喜欢的。”

    奇怪，怎么眼角酸涩，她不想哭的，可是想到温牧知也曾温柔的对待过其他女生，她也会吃醋，心底也有一团火，可又能怎样，谁叫她没早点遇到他。

    “谁跟你说这话的？”林范范眉头紧皱，小声嘀咕，“难道是林哲迅？”

    “嗯。”没想苏柔柔还真应了。

    林范范重重叹气，“那就怪不得了，今天温牧知还差点和她吵起来，不过……等等，这不是重点。”她抓着柔柔的手，一字一句，“那些都是假的，苏柔柔，温牧知没和唐糖谈过恋爱，他也不喜欢她，顶多是敬佩。

    “什，什么？”苏柔柔意会错了？

    “还有，我很严肃的告诉你，温牧知第一次追女孩，你就是他的初恋知不知道！”

    “我……”苏柔柔慌了，她不知道啊，她以为他心里有别人。

    “你呀，让我说什么好，苏柔柔，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他。”林范范抓住她的肩调转着身体，向后转，她指着背双肩包的清秀少年说，

    “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求你们了！”

    苏柔柔吓得当场呆住，她不知温牧知什么时候在的，有没有听到那些话。

    但他神色淡然，没有丧气也没有激动，平淡的像一碗水，不为所动。

    也就是直直的看着她，苏柔柔双手握的超紧，手心都冒汗，可双腿比她更快反应过来，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跑出了校门。

    正巧，郑西风吃着烤肠，走近看到温牧知一脸的笑意。

    他碰了碰他胳膊，“诶，刚才飞奔似那啥的是你家的不？”转头又向林范范求证。

    林范范自动与他隔开些距离，并用看傻子的眼神同情他。

    温牧知匆匆回头，像是回神了，

    “郑大侠，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郑西风也察觉到他的改变，“范范，听到没，他活过来了。”随即拔腿就跑，边跑边囔囔，“大佬，我是那啥，行了吗！”

    林范范提醒他，“不追上去？”

    当然是苏柔柔。

    他却自顾自的说起，“我终于明白乔子盛当时的心情，喜欢一个人是憋不住的，你得让她知道，并且知道的彻底。”

    “可惜，乔子盛那蠢小子不懂啊。”

    “他会知道的，毕竟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就你假文艺，看不起你，哼。”

    明明嘴角含着笑。

    她转身，听到他说：“谢谢。”

    抬头，满天繁星，比夜景还美。

    苏柔柔坐在车上，跑得太快心跳加速，车窗开了一半，不太清凉的风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发。

    她到底对他产生了多少的误会，她该怎么做？他会不会笑她？他还喜欢她，还会追她吗？

    半是欣喜半是激动，手一抖就按掉了来电。

    温牧知的电话，她想回过去，迟迟未动手。

    双手捂住双眼，一股热流涌出。

    再睁开，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