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乐极,会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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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了!快跟我走!”阿肆拉着她的袖子,往另一个方向去。

    “这是去哪?”温婉蓉不放心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门,着急道,“我要去通知覃炀,不然那些难民闯进来,会砸了知府堂的!”

    “他们要闯进来,你更要走!不要管知府堂如何,他们有的真是来娄知府算账的,有的是来浑水摸鱼,要知道你住在这里,就算明知道你跟娄知府不是一伙的,他们也会趁乱乱来。”

    顿了顿,阿肆突然转过头,无比认真的神情看着她:“我失去够多了,不能再失去你。”

    这话说得温婉蓉一愣。

    她问:“我们以前认识吗?”

    阿肆忽而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声音吹散到风里:“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我没认错人……”

    “你到底是谁?”温婉蓉顿住脚步,神色凝重。

    阿肆把她拉到一个避风的位置,歇口气,问:“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温婉蓉想了想,摇头:“不记得。”

    “不记得也罢,你迟早会知道的。”阿肆不打算介绍自己,话锋一转,“那串手珠暂时放你那,我居无定所,免得弄丢,小夫人替我好好保管,改日我一定会来取。”

    温婉蓉以为他玩笑:“我不在安吉,等赈灾一完,就回燕都,难道你要到燕都来找我?”

    阿肆把她带到一个半月小门边,推门出去,连带说他一定会去燕都找她。

    温婉蓉只当他说疯话。顺应一句客套:“随时欢迎你来燕都做客。”

    也许是雪夜里的光线太暗,又或许真的眼花。

    温婉蓉话音刚落,就看见阿肆嘴角扬起一抹笑,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再等她想看清,什么都没有,阿肆依然一副为吃饭发愁的苦瓜脸。

    温婉蓉不知为什么,突然不想跟他一起走,抽回衣袖,对阿肆平静道:“很感谢你带我出来,但我夫君如果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他会不高兴的,我不想让他误会什么。”

    阿肆没勉强,站在原地歪着头问:“你很喜欢你夫君?”

    温婉蓉点头说是。

    “他对你好吗?”阿肆接着问。

    温婉蓉肯定点点头说好。

    “真的?”

    “真的。”

    阿肆定定看她一会,似乎确认她的话出于真心,微微叹气:“你能在燕都安身立命,我也放心了。”

    听起来倒像几分兄长语气。

    温婉蓉虽然不想泼他冷水,但她真不认识他,只当他思念太甚,入了疯魔:“阿肆,谢谢你来救我,可我不是你要找的蓉妹,论年纪,你比我大,我叫你一声哥哥无可厚非,只希望你别再认错了。”

    阿肆笑笑,没接下话,而是指着她身后的路:“往那个方向走是难民安置所,你夫君已经在过来的路上,或许你们能在半路碰见。”

    “谢谢。”温婉蓉发出由衷的心声,“也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家人。”

    阿肆对她摆摆手:“赶紧去吧!”

    温婉蓉轻点下头,提着斗篷,转身小跑离开。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阿肆才转过身,背道而行。

    雪夜里风大得吓人,温婉蓉几乎被一股风推着跑,一心着急见到覃炀,没把阿肆的话放在心上。

    但阿肆救了她,说不感动不感谢是假话,她想等今晚过去,应该和覃炀一起好好谢他才是。

    她还在想,一股风卷着雪花直扑脸上,吹得叫人睁不开眼。

    温婉蓉赶紧转过身,把斗篷上的帽子压得更低,几乎只能看到脚下的路。

    风在耳边呼呼的吹,雪打在脸上冰凉凉的,温婉蓉用劲所有力气,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保证自己不摔倒。

    她不知哪来的执着和信念,今晚非要找到覃炀不可。

    但似乎走了很久,还没遇到她要找的人。

    温婉蓉带着几分失落的心情想,此时的覃炀会不会和她一样,也在焦急寻找。

    念头在心里盘旋,她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走到安置点也碰不到覃炀,如果那样,她就在那头等他过去吧。

    好在相距不远。

    胡思乱想之际,倏尔一声熟悉的“温婉蓉”夹着风声飘过来。

    她抬头,一个极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几十步开外。

    “覃炀!”

    一瞬,温婉蓉满心惆怅化解开来,飞奔过去,顾不上被吹翻的斗篷帽,空中翻飞的青丝,几次差点因路滑跌倒,依旧要跑,扑向她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牵挂的人怀里。

    要让覃炀知道,为了他,她什么都不怕。

    她猛地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释怀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覃炀对她的突然闯入愣了愣,反应过来第一句话不是“为什么跑出来”,不是“你是不是傻”,也不是“又给老子找麻烦”,而是“你是不是找了我好久”。

    “是很久。”温婉蓉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找到珍宝,把手伸进他的大氅里,感受温暖的体温,和夜夜环抱的身体。

    她以为覃炀要带她一起回知府堂,开口阻拦:“那边乱套了,你别一个人去,好吗?我们只是来赈灾,不能把命搭进去,就算我自私,你听我一次好不好。”

    “温婉蓉。你怎么了?”覃炀感受她搂紧的双臂,有些高兴,有些无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头环绕。

    温婉蓉在他怀里蹭了蹭,蓦的抬头,踮起脚主动亲上去。

    小绵羊的热情主动,倒把二世祖给亲愣了。

    “亲傻了吗?”温婉蓉模仿覃炀的语气,眼角眉梢带着撩人的妩媚,娇俏的笑荡漾在嘴角,勾引的目的不言而喻。

    覃炀微微一愣,很快上道坏笑起来,轻捏她的下巴,俯身凑到耳旁,声音略微嘶哑:“温婉蓉,你知不知道你做什么?”

    “知道。”

    温婉蓉笑着回应,忽然拉起覃炀的手,就近寻找一间半新的空民居。

    她在他耳边娇喘,低笑,感受覃炀身体某个部位的变化,几近诱惑小声说:“覃炀,我想跟你生孩子。”

    “那就生。”覃炀残存的一丝理智回应她。

    但天太冷,两人衣服脱到一半,温婉蓉先投降。

    “我们要不生个火再继续?”她趴在他肩上咯咯笑。

    “好。”覃炀把她放下来,直接劈了屋里的凳子当木材,摸黑点火。

    火星呼的一下燃着,橘红火光照亮两个人的脸,覃炀才发现温婉蓉双颊泛起一抹绯红,半露的酥胸起伏有些快。

    而后交融的身影投影在墙上,近乎完美再现所有动作。

    他们像两只坠入情欲和爱河里的鱼,侵入彼此身心,至死方休。

    至于娄知府、什么赈灾,什么一条又一条的人命,管谁吃得饱吃不饱,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被大雪囚禁此地这么多天,心里压力和渴望,在这一刻统统宣泄。

    温婉蓉心里忽然冒出前所未有的想法,她要独享这个男人一辈子。

    就像上次在汴州,覃炀见不得她和阿肆聊天说话,发脾气和她大吵特吵的强烈占有欲,是一样的道理。

    而在覃炀看来,小绵羊头一次主动,他们比哪次都尽兴。

    “你属狗吗?看把老子咬的!”二世祖从她身上下去,摸摸肩头的牙印,嘶了声,一本正经的秋后算账。

    小绵羊笑得开心极了,一边抬手替他揉揉,一边指着自己胸口的五爪印:“你看你把我抓的,每次都要青好几天。”

    二世祖瞥她一眼,淬不及防伸手,得逞道:“那能一样?老子抓你,你舒服,你咬老子,是疼。”

    小绵羊翻一记白眼,懒得理歪理邪说,起身去捡衣服,被覃炀长手先捡回来,丢她脸上,还怪她到处甩。

    “我的衣服都是你扒下来的,都是你甩的。”小绵羊回嘴速度变快。

    二世祖立刻又压上去,有手指弹她额头:“老子发现你现在邪得很,说什么都敢还嘴。”

    小绵羊捂着脑门傻笑,说就还嘴。

    二世祖又开始歪理邪说:“你舅还嘴,你还什么嘴。”

    小绵羊窝他怀里笑:“我舅还,我也还。”

    “傻冒。”覃炀觉得身体热度逐渐消散,寒意从下往上走,也开始穿衣服。

    温婉蓉怕他着凉,把他衣服都拿过来,帮着一起系盘扣。

    她一边系。一边好似无意问:“覃炀,你爱我吗?”

    “爱。”

    温婉蓉睁大眼睛,抬起头,确认道:“你刚刚说什么?”

    覃炀顺着她的话说:“不是你问老子,爱不爱你吗?老子回答爱,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温婉蓉木木地摇摇头,倏尔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紧紧搂住。

    她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覃炀说个爱字。

    似乎等了好久,等到她以为是个遥遥无期的事情,却在风雪交加,环境恶劣,连饭都吃不好的灾难之地,听到最想听的话。

    有千言万语,却哽在心口,她放开他。定定望着他,良久,直到视线模糊也不肯转头。

    “覃炀,其实我好爱你,你知不知道?”她一开口,一滴泪夺眶而出。

    “知道。”覃炀伸手给她擦泪。

    “可我也有很多担心,你知不知道?”第二滴泪和第三滴泪连成线滚落下来。

    覃炀说知道。

    她问他:“如果生不出孩子,怎么办?”

    覃炀说不是在调吗?

    “如果调不好呢?”她接着问。

    她还想问,他是不是真会另娶?

    可她不敢问,怕问了,覃炀说会,她该怎么办。

    覃炀大致明白她的担忧,搂过来,拍拍背,宽慰道:“事情没到那一步,哪来那么多如果,你好好调身子。不要想太多。”

    总归这件事追究起来,他也有责任,如果当初早点过去,早点把她从敌营阵地接回来,不被挨一刀,就没后续的事。

    什么叫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吞。

    覃炀切身体会一把。

    他叹口气:“温婉蓉,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冷,冻病就麻烦了。”

    温婉蓉点点头,眼角还泛着泪花。

    明明刚才那么欢愉的气氛,结果为何带着满心悲哀?

    温婉蓉心里苦笑,想这就是乐极,会生悲的由来。

    回去时,覃炀怕她出汗吹风生病,说背她回去算了。

    温婉蓉摇摇头,说想走一走。走不动再说。

    覃炀没勉强。

    他们不知道时辰,估摸已经快下半夜。

    知府堂那边的骚动早已平息,将领把为首的几个难民五花大绑丢在院子里,等待覃炀回来发落。

    覃炀跨进大门的那一刻,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说杀。

    但不是今晚,是明天一早,等难民们都起床,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温婉蓉在一旁默默听着,没吭声,她觉得非常时期需要覃炀这种杀伐手段,才能镇得住心生歹念的人。

    两人之前体力消耗过度,再回到帐篷里,都困得不行,又想到宋执卯时会回来,抓紧时间合衣躺下。能睡多久睡多久。

    宋执借粮借兵提前回来,离卯时还差一刻钟。

    本来随从要叫醒覃炀,被他拦住了,反正骚乱平息,也有足够的口粮,没必要再打扰二世祖和小娇妻的休息。

    宋执抠抠脸,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毕,剩下的事放权给将领去办,一副都是男人我懂的表情,回他的屋睡觉。

    屋子很暖,比帐篷舒服……就是浑身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果然一个人睡好没劲啊!

    余下来的日子,覃炀他们轻松很多。

    温婉蓉背着他去找过几次阿肆,但都没找到人影。

    她百思不得其解,安吉大风大雪,又没吃的,一个少年能去哪呢?

    后来,她旁敲侧击问覃炀,安吉城有没有通往外面的路,才知道那条冰冻的河的对岸,就是另一个地界,只是平日河面宽,水深,除了路过的商船,官府禁止城内任何船只通行。

    怎么说走就走了?

    温婉蓉有点后悔,早知道那天夜里就是分别之夜,应该给阿肆盘缠,哪怕随便给一个值钱的首饰、簪子都好,以表谢意。

    她想着,把那串手珠拿起来,对着光观察好一会,并无特别,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当的小玩意,阿肆却要她好好保存,日后来取。

    温婉蓉到现在想起这话都哭笑不得。

    其他城镇不接受流民,燕都就更不会接受啊。

    退一步,也许阿肆是哪家落魄公子,有朝一日重振门楣,从无到有,少说不得奋斗个上十年,到时富埒陶白,哪记得一串普通手珠。

    “发什么呆?”冷不防覃炀提早回来,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温婉蓉起身笑道,不露痕迹把手珠收到袖兜里,免得覃炀问东问西。

    覃炀没太在意,喝口姜茶,褪去一身寒气,说正事:“刚刚宋执收到八百里加急,说新知府这两天就会到任,等他来了,我们交接下公务,准备启程回燕都,你赶紧把行李收拾收拾。”

    算算,他们从来安吉的第一天到现在,差不多大半个月。

    熬过大风雪最后一段时间的肆虐,安吉一连几日放晴。

    有些难民见房屋完好,或坍塌不算严重,也陆陆续续回家,该收拾收拾,该修葺修葺,整个安吉城处于灾后重建状态。

    温婉蓉早就想回燕都,一听要走,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行装都还丢在知府堂中庭的屋里,我这就过去再清点一遍,别漏了。”

    说着,她披上斗篷。乐颠颠去中庭。

    覃炀在后面跟着,寻思之前不是说知府堂是凶宅打死不去吗?

    现在说走,鬼也不怕了。

    他大概这辈子都不懂,女人善变,跟翻书差不了多少。

    温婉蓉把所有行装重新清点一遍,确认无误,就从屋里退出来。

    她现在虽然没那么怕,但想想心里挺膈应,赶紧踩着小碎步从门廊下离开。

    偏偏今天有些邪,不知是不是正好娄知府三七的缘故,温婉蓉经过查封那间书房时,神使鬼差瞥了眼,蓦然发现门槛与大门间的缝隙里,夹杂一张被烧焦围边的信签纸。

    换平时,她早撒丫子跑了,今天却没。

    温婉蓉弯腰,把那张碎片纸从缝隙里抽出来。拿起来左右翻看一下,微微蹙眉。

    这种纸张质地,她好像在哪见过。

    还在想是在哪里,忽而传来覃炀的声音:“温婉蓉,清点完没?完了趁现在不忙,赶紧搬马车上,别临走时抓瞎。”

    返程就不是他们两个人先走,要跟着大部队一起回,所以覃炀要她先把私人物品装车,他还要跟宋执一起管理将士们那边,没时间顾及温婉蓉。

    温婉蓉“哎”一声,把纸片折了折,塞进腰带,回应都清好了。

    又过两天,新知府准时达到安吉,与宋执和覃炀寒暄片刻后,投入灾后公务中。

    临行那天。新知府要求无论如何吃一顿践行饭,再出发。

    当新知府得知扮成小厮的温婉蓉是将军夫人时,着实吃惊。

    他送行时,很诚恳对覃炀说,官府的人对她印象不错,说夫人吃苦耐劳,秀外慧中,帮忙、说话一点架子都没有,深得人心。

    覃炀嘴上不说,心里乐开花。

    上次在汴州,当地官府也说温婉蓉为人不错。

    没想到脾性软软的小绵羊还挺招人爱。

    启程后,他抽空钻到车里,趁其不备,把小绵羊压在身下亲个够。

    小绵羊极不配合又推又打,说这次有宋执,打算让他也听到吗?

    覃炀坏笑,把她的手按过头顶。边亲边说:“你勾引老子那天晚上,不是这个态度。”

    “你就不能小点声!”温婉蓉实在受不了覃炀谈隐私,跟说隔壁大妈买三斤白菜一样随便。

    覃炀笑:“好,好,小点声。”

    结果依旧一个音调继续说:“哎,刚才我跟宋执说起去扬州的事,他说他也要去,不过他肯定带姑娘一起,到时四人行,他玩他的,我们玩我们的。”

    温婉蓉无所谓:“我都可以,全程听你安排。”

    她话音刚落,覃炀就在车里喊一嗓子:“宋执,你嫂子同意了!”

    宋执在车外回喊:“大恩不言谢啊,嫂子!”

    简直一对贱货!

    温婉蓉很无语看着覃炀起身,然后跟没事人一样钻出车子。

    心想,两活宝一起。下属吃不消也敢怒不敢言吧。

    当然有活宝在,多枯燥的行程,都被搅得不枯燥,就是有点心烦。

    快到燕都时,温婉蓉真正见识宋执“女性之友”的花货功力。

    中午还是三人坐一桌,到了晚饭,就变成四人坐一桌,宋执不知道哪找来的姑娘,那姑娘坐旁边,很上道给他夹菜,笑语嫣然,仿佛热恋的中小情侣。

    宋执表现进退得当,一点不介怀把温婉蓉和覃炀介绍给她认识,还要人家姑娘喊嫂嫂和哥,一副自来熟不能再熟的热情。

    温婉蓉是有点受不了这种方式,吃饱就离席。

    覃炀跟着离席。

    满满一桌子菜都留给宋执和陌生小姑娘享用。

    上楼时,温婉蓉余光瞥见宋执和姑娘有说有笑。忽而想到覃炀以前经常跟他在一起出去耍。

    “覃炀,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她转身,边问边指向楼下。

    “哪样?”

    覃炀被问得一愣,瞥一眼宋执后,立刻摆出一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催温婉蓉赶紧上楼,说他没吃饱,要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里,接着吃。

    完全回避小绵羊的刁钻问题,心想宋执才哪到哪,想当初他喝多了,连姑娘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睡了,睡完提裤子走人,遇到又哭又闹的,左不过丢银子的事。

    哪像现在……看看小绵羊的醋劲,世风日下。

    “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小绵羊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

    “什么问题?”覃炀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搂住她肩膀要她快走,“别整天想没用的。”

    小绵羊哼一声,瞪他一眼,眼神在说,明显有鬼。

    管他有没有鬼,反正覃炀不接下茬,完美避开温婉蓉这个随时爆炸的醋缸。

    入夜,温婉蓉去马车上取本书回屋看,经过宋执门口就听见里面不寻常的动静,没看出来,宋执比覃炀瘦,干起人来挺有劲,隔着门都能听见咚咚撞墙的声音,姑娘叫声一浪接一浪。

    温婉蓉听得耳红心跳,赶紧走人。

    进屋时,她跟覃炀提起这事,一脸嫌恶。就差没把公狗二字贴到宋执门上。

    覃炀倒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他在安吉憋久了,出来释放释放,很正常。”

    小绵羊立即联想到他:“你以前是不是也没事,就释放释放呀?”

    覃炀啧一声:“说他就说他,别往老子身上扯。”

    小绵羊白他一眼,拿书坐到一边,看自己的,不理二世祖。

    二世祖不想为别人的事破坏自己好心情,干脆换话题,点点桌子:“温婉蓉,这是从你衣服里掉出来的?什么玩意?一个破纸片。”

    提起纸片,温婉蓉想起来,放下手里的书,看过来:“这是我在娄知府书房门口发现的,当时我们急着整理行装,把这事忘了。”

    “娄知府?”覃炀一时没会过意,“案子已经交给大理寺查办,你捡这破玩意回来做什么?”

    温婉蓉相对谨慎很多:“娄知府交给大理寺查办,但我们到安吉的时候,他人是活的,后来我们被压到房子里,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难保钱师爷不会吐点什么出来。”

    覃炀无所谓摆摆手:“那跟我们也没关系。”

    温婉蓉持不同意见:“怎么没关系?到时叫你去问话,不去吗?”

    她说着,坐到覃炀身边,拿起那个纸片,对着油灯指给覃炀看:“这信笺纸不是安吉产的,不信你看看纸上纹路,倒像燕都青宣的制作手法。”

    青宣是燕都上等宣纸,一般只提供达官贵人、富商使用,普通老百姓也不是不能买,就是用不起,一张不到半尺长方大小,得二十两银子起步,按寸算,一寸一两银子。

    温婉蓉挺喜欢文房四宝的小玩意,以前在温府偶尔见一见,后来在覃炀的书房长见识。

    再后来覃炀买青宣回来给她练字玩。

    她一直没舍得用。

    覃炀舞刀弄枪,对这种雅兴之物没兴趣,没研究。

    温婉蓉不同,她平时没事,喜欢摆弄,久而久之,对一些细节渐渐熟识。

    再转头说安吉,那里没遭受雪灾前就不是富庶之地,家家户户农耕织作,肯定不会用这样的奢侈品。

    娄知府虽贪得无厌,但按照钱师爷的供诉,他为人谨慎,要不是小舅子的黑店撞到覃炀手里,这次赈灾根本不会出这么多事。

    温婉蓉把这几天想到的,前前后后跟覃炀说了遍。

    末了,她说:“我以前经常看见温伯公与幕僚们书信来往,就猜,这信笺纸会不会也是娄知府和燕都的书信来往,再按照烧焦的痕迹来看,应该烧得很仓促,不等所有烧完就熄火了。”

    覃炀发现小绵羊推理起来有一套,挺喜欢听:“你接着说。”

    温婉蓉说:“娄知府死的那几天,风雪都特别大,我想可能是烧的过程中,吹跑的,至于怎么夹在门槛和大门之间,不得而知。”

    顿了顿,又道:“来安吉之前,燕都那群官夫人包场听戏,叫我去,听戏其次。主要闲聊,有位夫人话里话外炫耀她夫君一道折子受皇上钦赏,尾巴都快翘上天,我想我夫君也不差呀,如果能为娄知府的案子提供有力证据,大理寺上折子时也该提到你的名字吧,我想。”

    小绵羊还知道在外护短。

    覃炀乐不可支,歪着头问:“你想你夫君去大理寺说什么?”

    小绵羊拿起纸片扬了扬:“当然就说这纸片有问题呀!”

    覃炀笑,开始反驳她:“就把你的推断说一遍?大理寺肯定会认为老子打仗把脑子打坏了,光凭青宣这一点,有多少人用?我书房也有,是不是应该列入怀疑名单?”

    “不单单是纸,还有,”温婉蓉似乎早料到覃炀会说她,提前做足准备,把小纸片放在油灯上烤了烤,递到他鼻子跟前。“你闻闻,是不是有股香味,很特别的墨香。”

    覃炀凑近闻了闻,确实有股香味,但非常淡:“你怎么发现的?”

    温婉蓉一脸小得意:“之前我也没注意,马车里暖和,我一个人闲在车里没事,把纸片拿出来看时,无意发现的,这种香墨是宫中特供,我厉害吧!”

    “宫中特供?”覃炀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是宫里的东西?”

    温婉蓉边玩纸片边说:“在齐淑妃宫里闻过,她怀孕期间找皇上要的,故意放在寝宫显眼的位置,跟其他嫔妃显摆,还要我用那种墨写字玩,说墨很香。我想纸的范围大。墨香范围就小很多了,哪些人受过赏赐可以查得到。”

    涉及到宫里,覃炀的语气严肃起来:“温婉蓉,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话还跟其他人说过没?”

    “没有,怎么了?”温婉蓉看覃炀脸色,以为自己又说错话,“我就是跟你随口一说,你嫌烦,我不说就是了。”

    “跟我没关系。”覃炀把她抱过来,坐在腿上,面对面,压低声音说,“今天的话到此为止,不要跟第三个人提起,会引来杀身之祸。”

    温婉蓉听出覃炀不像玩笑,呆若木鸡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保证不乱说。”

    覃炀拍拍她。示意下去,给他倒茶:“总之你记着,祸从口出。”

    “我记住了。”温婉蓉把茶递他跟前,喏喏道,“我其实想,如果这次能帮大理寺查案立功劳,就算杜废材挡你前面,也不能抢功劳,赈灾他又没来。”

    覃炀喂她喝口茶,剩下的自己喝,笑起来:“知道你为我好,但朝廷的事,有些事心知肚明,见不得光。”

    温婉蓉听话点点头,她以为二世祖真的肆无忌惮,看来不全是,她猜一定是老太太在背后指点。覃炀才不至于翻船。

    接下来回城路上,她再也没提过关于娄知府的半个字,但那张小纸片,瞒着覃炀偷偷留下。

    正因为见不得光,更得把证据保留好,万一日后有人做文章到覃炀头上,百口莫辩的冤枉,是真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