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莫道半点不留情 009 玉阶前,月魅骄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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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若&书*吧 转眼间.秋风乍起.乌沉沉的天空.下起了细密如织的秋雨.

    而此刻的昭阳殿中.丝毫沒有阴雨绵绵的惴惴之气.而是欢声笑语一片.不绝于耳.

    茗慎头挽木兰簪.穿着一身半旧的圆领雪缎长袍.静静坐在暖窗下的软榻上.抱着襁褓中的武启玩耍.承欢和醇嬷嬷陪在一旁说笑.整个场面看起來慈和宁静.安详美好.

    “这才几日沒见.启儿好像又重了些呢.”茗慎用手轻拉了拉武启肥嘟嘟的小手.逗得他咯咯地挥手笑起了來.将雨天的沉闷打破.

    醇嬷嬷亦跟着笑了.望着武启的眼神充满慈爱:“孩子正值长身子的时候.长的自然快.贵人是不知道.皇子启和他父皇小时候一模一样.可贪吃了.”

    茗慎纤指轻轻摸过武启的眉眼.怔怔道:“何止贪吃像他父皇.瞧这眉眼.简直是和他父皇一个模子刻出來似得.将來长大了.绝对是一位斯文俊雅的翩翩少年郎.”

    醇嬷嬷眉目黯然垂下.叹道:“其实宣文帝的本性不坏.只是面对在乎的人或事时.手段极端了点.老奴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当年他并非存心要伤害贵人.而是太在乎贵人了.所以才会一听到贵人背叛他的消息.便失去了理智和冷静.害的贵人......”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万丈红尘中.众生皆苦.如今他去了.对他來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茗慎苦笑.望着怀着的白胖的武启.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弯弯笑着.顿时心底升腾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今后要用心的來好好栽培这个孩子.绝不会让他走上他父皇的那条不归路.也算是偿还了文轩对她的那点稀薄恩情.

    醇嬷嬷见茗慎若有所思.知道自己又提起了不该提起的话.顿时沉默了下來.

    窗外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听着令人心头生闷.茗慎凝神又想了一会.忽的换上一抹明快的笑意.转头问承欢:“听你的教书先生说.你这几日都很用功的读书.都看了些什么.跟母妃说说.”

    承欢歪着小脑袋.笑嘻嘻道:“女儿都已经念到《诗经》里的子衿篇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來.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你都会背了呀.我的小承欢真真聪慧的紧.”茗慎揉着她的小脑袋.满脸宠溺的笑着.转而悄然对旁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奶妈们很是会意.忙将承欢公主和武启殿下哄着带下了去.

    茗慎笑着目送这一对姐弟离开后.忽的冷下了笑意.蹙起眉头对醇嬷嬷吩咐道:“你明天就去告诉承欢的教书先生.让他别净教她一些乱七八糟的诗句.承欢还是个孩子.可别因为看这些东西.移了性情就不好了.”

    醇嬷嬷笑着应道:“老奴遵命.不过贵人也别太紧张了.奴才虽然不通文墨.但也知道《诗经》不是什么杂书.承欢公主她才多大呀.哪会懂得那些.不过是念着玩的罢了.”

    “你不懂.承欢的性子倔强.又让人难以琢磨.还是谨慎点为好.那些关于情情爱爱的浓词艳赋.以后不许给她看.”茗慎严谨的说道.正说话间.只见秋桂匆匆忙忙走了进來.

    她浑身早已被雨水湿透.散了的发髻粘在额角.一脸慌张道:“主子.不好了.白大人出事了.”

    茗慎听的心头一惊.忙递给她一张帕子.冷静问道:“出什么事了.别着急.慢慢说.”

    秋桂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回道:“今早西林侯联同姑苏相.和一群言官们联名参了白大人一本.说他在大理寺上任期间.收受贿赂.私自挪用御用物品.皇上一听便龙颜大怒.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白大人革职查办.交由宗人府发落了.”

    “皇上这是要借題发挥呢.”茗慎心头一紧.霍然起身就往外走.嘴里不忘吩咐着:“快去准备轿辇.本宫要去宗人府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秋桂见状.急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当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拉着她的袖口道:“主子不能去啊.这些日子您本就因为白大人.一直跟皇上冷战着..若此刻过去探望白大人.皇上那边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发作呢.您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这事來的突然.八成就是冲着您來的.”

    “宗人府那种地方.但凡进去的人无论贵贱.不死都得脱成皮.本宫不去不成.你快让开.”茗慎肃然的命令道.见秋桂不让开.索性甩开了她的纠缠.急急地往往殿外走去.

    可是就在脚刚刚迈过门槛的时候.却又止了回來.

    “你说的对.这件事是冲本宫來的.若是去了.只会正中那些人的下怀.不但救不了白鹏飞.说不定还会火上浇油.”茗慎闭目定一定神.恢复了几分冷静.忽的睁开双眼.咬着下唇道:“秋桂.去准备香汤.本宫要沐浴更衣.去养心殿求见皇上.”

    “皇上已经好久沒來咱们这儿了.八成是恼了主子.您此时去求见.皇上会见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若真的爱我.自然会见的.”

    秋桂见她着急之中亦不失冷静.也自知劝不下來.只好依着她的意思.吩咐宫人们立即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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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汤洗凝脂.湿润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宫室.

    茗慎出浴的身躯像一朵绽放在水中娇柔的白莲.散发着诱人窒息的香.有宫人上前为她披上质地柔软的白色长袍.并将她扶到了双鱼连枝纹的鎏金镜台前.

    她款款坐落.开始对镜梳妆.暖融的花粉.冰凉的胭脂.在香氛浓稠的空气里.素丽的容颜渐次艳起來.

    她拈起细丽的青黛描画远山秀眉.心绪也被一笔笔的勾起.

    自从上一次文浩伤了她的心以后.她便一直称病不见他.即便偶尔相见.二人之间皆是冷言冷语.时间久了.文浩也动了真气.便再也沒有临幸过昭阳殿.如今.为了救出那个在背后一直默默帮助她的人.她终究还是要去以色侍人.求文浩开恩.

    想到此.她不由自嘲一笑.披上宽大的白色纱裙.用一条珍珠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再将一头青丝高绾成髻.插上一支白玉步摇在侧.

    长长的珠饰颤颤垂在髻边.对镜顾盼间.美眸流盼.容色倾城.仿若锦画里走下來的仙子.她满意的勾起唇角.一步步仪态万千地从殿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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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心殿外.寂静得令人不安.一排带刀的侍卫凛凛站立在檐下.神色皆是肃穆冷峻.

    西子从殿内匆匆走了出來.撑起油纸伞來到茗慎跟前.为难道:“贵人还是请回吧.皇上说他现在不想见您.”

    “让西公公为难了.劳烦你再去通传一声.就说皇上若不肯接见.本宫便在此长跪不起.”茗慎含笑说着.慢慢屈膝跪在了镂刻花纹的湿冷青砖上.冷雨凄风中.她精致的妆容有些溶化.却也丝毫不损倾城之色.反而令人生出一种戚戚然然的感觉.

    西子见她这般坚持.不由叹道:“罢了.贵人稍候.奴才在去通传一次.”

    时间在“哗哗啦啦”的冷雨中滑过.连茗慎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跪了多久.直到身上从里到外都被雨水湿透.精心描绘的妆容被冲刷成苍白的底色.连发髻都被雨水打湿.粘腻在脸颊.也始终沒有等到文浩的传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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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的雨停歇下來.周围的宫人们开始出來清扫积水和落叶.看到昔日得宠的慎贵人.此刻像一只落汤鸡般跪在殿前.纷纷幸灾乐祸的窃笑起來.

    “这不是最得圣心的慎贵人吗.怎么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这算是轻的了.听说她和外臣白少卿不顾廉耻的在大内苟且偷情.还被皇上撞了个正着.皇上沒赐她三尺白绫.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都说慎贵人在伺候宣文帝的时候.就是个淫※荡的坯子.沒想到是真的.活该皇上不见她.这种女人.应该打发到冷宫里才是.”

    .......

    茗慎挺着笔直的脊背.双眸紧紧盯住养心殿那扇朱红金漆的大门.仿佛失去了听觉一般.任由那群宫人对她指指点点.也不偏头去看一眼.

    一阵瑟瑟的秋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冷汗顺着额头涔涔而下.脑中渐渐产生了一阵眩晕感.由于她身子畏寒.经过冷雨一淋.便开始有点发热的迹象.

    她的膝盖已经被墙砖的纹路硌得生疼.像在受刑一般.但她依旧靠一股心气儿强撑着.手心不一会便盗出了许多的湿滑的冷汗.

    就在她眼前渐渐发黑的时候.养心殿的大门终于被“吱呀”一声打开.

    她以为文浩到底还是顾惜她的身子娇弱.不忍她在任性的跪下去.便出來见她了.于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眼望去.只见大门里走出的.是一个身穿玫瑰紫烫金蝶舞锦袍的女子.她头上珠围翠绕.由身边的女官小心翼翼扶着.从高高的玉阶上袅袅婷婷的走了下來.

    來人是月魅.描金的紫色宫装衬得她妆容俏丽明媚.婉约的髻上.明晃晃的金步摇在阴暗的天色下闪耀刺目.直刺得茗慎眼眶泛起酸涩的疼痛.但一汪炙热的泪水却不肯迟迟不肯落下.留在眼眶内苦苦的徘徊.

    原來这些日子的冷战.只有她一个人在苦苦的坚守.傻傻的作战.而敌方呢.早已对她的地盘的失去了兴致.不屑在与她交手对决.

    到底是她自己太过自信了.还是她从未堪破这人世间的男欢女爱.

    竟然让自己败的这么可笑.败的这么凄惨.对方不用动用一兵一卒.不用攻城略地.只是再也不去见她.把她冷冷丢弃在一旁视若无睹.她便已经是一败涂地.丢城失地.

    月魅如愿的看到了茗慎脸上的挫败.含笑走到了离她几步之遥的位置站住了脚.低头凝着一身狼狈的她.讽笑道:“本宫当是谁呢.原來是慎贵人呀.贵人不好好得在昭阳殿里照顾公主皇子.跪在这里做什么.”

    “回月贵嫔娘娘的话.嫔妾是來求见皇上的.”茗慎苦涩的勾起唇角.垂下眼回道.由于月魅的位分比她高.又加上和文浩冷战失了宠.如今只得依着规矩.安安分分的回答她的话.

    “呦.本宫沒有听错吧.贵人竟然又愿意见皇上了.”月魅杏眼中皆是鄙夷嘲弄.讥笑道:“前些日子.贵人不是还把皇上往门外赶吗.这会子怎的又跪求在玉阶前了.莫不是.要给你的‘情郎’求情.”

    茗慎伏地的手死死扣着砖上的吉祥花纹.冷冷回道:“贵嫔娘娘误会了.嫔妾只是觉得前些日子冒犯了圣驾.心中有愧.所以特來请罪的.”

    “贵人要请罪.也得分对时候.白鹏飞刚刚锒铛入狱.贵人便來求见皇上.难免会让人多想.本宫看在以前和你相处过的份上.奉劝你还是乖乖回到昭阳殿里闭门思过去吧.等到白鹏飞人头落地后.你在來求见皇上.说不定皇上还能相信你是清白的.不过呢.皇上貌似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想來也是了.天底下又哪个男人.愿意去宠爱一个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呢.贵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月魅柔柔的问道.但声音不冷不热.句句都绵密藏针.且针针直戳茗慎的痛处.

    “贵嫔娘娘如此敦敦善诱.对嫔妾当真是体贴至极啊.”茗慎不禁失笑.恐怕文浩如此狠心的闭门不见.少不了有这小蹄子的从旁挑拨.

    “你能明白最好.”月魅叹了一口气.又道:“皇上体恤本宫侍驾辛苦.命人用御輦送本宫回去.本宫就不跟你多聊了.贵人且慢慢跪着.谁不定你的膝盖.真能跪软了咱们皇上的心呢.”

    她说着抬步而去.一只脚故意狠狠的踩在茗慎的手背上.茗慎吃痛挣扎.差点把她滑倒在地.幸好有宫人即时将她扶住.可茗慎的手背.却踩得高高肿起.

    “当真是不时实务.连跪着都惹人厌弃.”月魅嫌恶的瞪了她一眼.失去了羞辱她的兴致.扶着宫人的手.坐上御用的轿輦.洋洋得意而去.

    茗慎捂着痛得要死的手.死死咬着下唇.极力忍耐着不让屈辱的泪水滑落.一直跪到了黄昏时分.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曾经的恩爱缠绵片片在脑海纷飞零散.整个人也软软的昏到在了玉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