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篱在外面堂屋坐着，葛智慧给他倒了茶又匆忙去了偏屋，照顾谢云娘。

    谢云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身边只有葛智慧，儿子儿媳均不见踪影。

    见到夏月话未出口泪已成行，挣扎着想坐起来，夏月连忙阻止：“你别乱动，躺着就行。”

    谢云娘哽咽不止，“月儿啊……我这是报应啊……”

    夏月没说话，淡淡从怀中摸出一根小人参放在桌上。

    谢云娘脸颊上火辣辣的，葛智慧也尴尬的不行。当初去面馆要钱买人参的场景在脑海重现，当时有多混蛋，现在就有多丢脸。

    不，现在不是丢脸，而是已经没脸。

    “谢谢你，月儿……”

    除了这几个字，两人已经窘的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可以和夏月交流。

    夏月站在一旁，目光淡淡：“你们不用感激我，更无需说感谢的话，自从知道我大哥受伤真相，葛家大门我一步也不想迈入。”

    “我之所以会来纯粹是看在葛凌面子上。如果非要谢，应该谢你们的女儿。尽管你们不待见她，但是因为你们受伤，她哭过不止几次，心焦如焚。”

    她的声音很平静，一如波澜壮阔的湖面。

    “如果没有葛凌，今日这颗人参谢婶子根本吃不到。没有葛凌，上回葛叔叔受伤得来的那颗人参，同样也吃不到。女儿在你们眼中，是泼出去的水，无所谓。但是我想说一句，没有葛凌，你们家大儿没有彩礼钱娶媳妇，小儿也没钱读书。你们做父母的如此偏心，心不会疼么？”

    “……”

    谢云娘和葛智慧垂着头，心虚地不敢抬眼看夏月。

    “葛凌也快当娘了，一想起自己的处境特别害怕生个女娃，我大哥和我娘劝她生男生女都行，可是劝了几次都没用，她晚上做噩梦还是总会惊醒。这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吧？”

    “人参是好东西，希望谢婶子和葛叔叔可以吃得问心无愧，你们是不是还欠葛凌一句对不起？”

    夏月目光悠悠扫了二人一眼，“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们自行斟酌。”说完径自拉了叶篱离开。

    进出葛家没用了五分钟，离开时心里的闷气却少了许多。

    回家途中，夏月歪着脑袋枕在叶篱肩上，慵懒问道：“先生，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叶篱温和笑笑，轻轻摸摸她光滑细嫩的脸颊：“只要是你生的，什么我都喜欢。”

    夏月一下子坐直，瞪眼瞧他：“真的？”

    “嗯。”

    叶篱伸手把她的脑袋一歪，让她重新靠在他肩上：“马车颠簸，靠在我身上舒服些。”

    “可是我不信。”夏月微微嘟唇，“好像大家都喜欢男孩。”

    古代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太严重，她虽然比葛凌命好，也只是个例。多数人家的女娃都像葛凌一样，甚至更惨。

    “不然将来我们生两个，一儿一女？”

    “那万一两个都是女儿呢？

    “……”

    叶篱意识到自家小娘子是认真了，略一思索：“我发誓，假如我不喜欢女儿，就诅咒这次秋闱考不中举人。”

    夏月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伸手就把他的嘴堵住。

    秀眉紧蹙，杏眼圆瞪：“先生这是作甚？我不过就是有感而问，你不用发什么誓言。再说，你瞧瞧你发的这叫什么玩意儿啊。”

    虽然迷信不可信，但是诅咒也不能乱说，多不吉利。

    尤其又事关前程大事，马虎不得。

    叶篱轻笑，笃定道：“娘子莫紧张，这个誓言根本不会成立。”

    “……”

    *

    八月初一，宜搬迁。

    一早小院门外除了自家的那辆马车，还额外多了一辆租来的。

    没办法，两人成亲时准备的衣裳被褥太多，外加叶篱的藏书，装了好几口木箱。现在又多了刘婶和刘宝田两个人的衣物，一辆马车实在装不下。

    叶篱牵着小黑，站在两辆马车最前面。

    阳光下的小黑鬃毛油亮，双目有神。叶篱拍拍马鞍测试牢固度，后面夏家众人还在同夏月叨叨没完。

    他也不催促，耐心等着。

    说了好一会儿，李霜霜才道：“不说了，快上车启程吧，天气闷热赶路要趁早。”

    夏月和家人们一一告别，恋恋不舍上了第一辆马车，是自家那辆。

    这辆马车里面除了她，还有刘婶和两口装钱的箱子。后面租来那车，装的全是家当，不坐人。

    李霜霜又扒在马车窗口，嘱咐夏月：“你们啥时候想回来了，就随时回来。”

    “知道了娘，你们都回吧。”

    夏月笑着摸摸亲娘的手，刘宝田把马车门帘徐徐放下。

    葛凌眼圈有点泛红，李霜霜对叶篱道：“叶篱啊，到了京城好好照顾月儿。”

    “会的。”叶篱冲众人恭敬拱手，“岳父岳母大人、大舅哥舅嫂，你们保重。”

    “保重。”夏东风挥挥手，“一路顺风。”

    说完叶篱矫健跨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小黑撒开四蹄缓缓行走起来。

    “再见了……”夏月掀开窗帘往外摆手，马车徐徐行驶向前。

    叶篱在前面带路，两辆马车紧跟其后，不一会儿送行的人儿身影越来越小，最后什么也看不清。

    夏月这才把窗帘放下。

    车厢里面略挤，因为多了两只箱子，刘婶和夏月挨着一边坐。

    刘婶比夏月胖不少，夏月刻意往最边靠了靠，大半位置都留给了刘婶。

    “夫人，我没事的，你再往这边靠过来些，这样舒服些。”

    “没事，我也不累，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因为木箱的存在两人双腿虽然伸不直，但是还有点活动空间，并非像个玩偶一样被固定不动。

    坐久了就舒展一下，也能坚持。

    短途也是舟车劳顿，路上叶篱停了两三回，方便众人短暂休憩。

    一个半时辰过后，三马两车出现在城门之外。

    入城需要有路引，等排队验明身份方能被放入进去，查的十分严格。

    长长的队伍蜿蜒迟缓，马车驻足不前许久，夏月闲着无聊便掀开车帘往外看。

    一座宏伟巍峨的城楼赫然入目。

    古朴高耸的城墙雄厚庄重，高数十米，城门上筑箭楼三层青砖阁楼，正中城门三座，一大两小。此时两小紧闭，唯有中间最大一座城门大敞。

    青砖铺路，延伸向内。

    守护护卫几十人，分布城门内外，各个身姿威猛，手持佩剑，威风凛凛。

    在中间城门上方，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京安城。

    京安城就是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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