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 53 宝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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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绍看向的人,是身边一直没开口的何攀。

    眼下剿匪战事一切顺利,手下的人开始都有了贪功冒进的势头。

    最后一个大桃子自己要怎么分、不会让任何一方独占且不说,单单这骄兵必败的迹象就必须提前消弭在萌芽之中。

    当然,给热切请战的属下泼冷水,不应该由自己这位上官来做。

    所以,何攀会意之后,适时进言说道:

    “诸君战意可嘉,不过兵者凶器也,听闻之前郡中兵马入山进剿反而中了‘三将’贼的埋伏,兵将损失惨重,原本剿匪的实绩也前功尽弃,这番趁胜进剿,却是不得不小心为上啊!”

    “哎,何君有所不知,此一时彼一时,现下贼寇新败,心惊胆破,哪里还能够从容设伏山中,再加上我郡中兵马如今有贼寇俘虏为向导,趁势而上、一鼓作气直扑贼巢,必定能一举建立大功!”

    兵曹掾杨仓大姓出身,嫉恶如仇,作为首个请战的武吏,想与“三将”贼把新仇旧恨一并清算,整个人正在兴头上,却是轻易不肯罢休。

    他刚刚跟随姜绍进入战场时就跃跃欲试,握着弓箭恨不得当场冲出一队贼寇来,既可以让他饮血雪恨,也能在上官面前一展身手,眼下他连忙向姜绍和何攀等人解释。

    他说完之后,又补充道:

    “眼下的形势,是这些年来盗寇作乱郡中、郡中兵马进剿从未遇过的大好良机,全赖明府运筹帷幄,引诱山上盗寇老贼下山受死。”

    “趁势猛进、直驱贼巢虽说有一定风险,但我等属下受郡府拔擢恩养,岂敢不奋勇争先,上报府君、下安黎庶,拼死为郡中、为那些被盗贼杀死的乡党除去‘三将’此腹心大患!”

    “况且之前虽说府君已经有移檄其他邻郡,请各郡派兵配合,在郡界巡查剿灭漏网逃窜之贼,但时间一长,靠其他郡人马终究是让人放心不下的。”

    “古人言,除恶务尽,为避免盗寇惊逃他地,日后死灰复燃,还请府君准允,由仓亲率兵马趁势进取贼巢!”

    “杨曹掾,听说牙门山区地形复杂,山麓更有黑泽等水泽洼地,可谓是穷山恶水、兵马难行。”

    “尤其是那‘三将’贼立砦聚啸的金银峰,更是居高临下只有一条险要山道可以上山,某也是一片好心。”

    “而且想这‘三将’贼在山上盘踞多时,积蓄颇多,怕是已生留恋富贵之心,不会轻易逃窜舍去,攻山峰、破巢穴乃是一场恶战血战啊!”

    何攀前期的情报工作做得很足,已经基本锁定贼寇巢穴所在和勘测出周遭的险要地形。

    据他所知,这南安西南方向的牙门山区,群山峻岭、深谷峭壁,其中因为有两山对峙、如同犬牙对立,才会被称作牙门山。

    当然也有文人雅士将之比作对称的螓首蛾眉,所以又称为蛾眉山。

    这“三将”贼寇巢穴就是位于其中一座号称“金银峰”的险峻山峰之上,山麓下有一片名为“黑泽”的水泽洼地。

    据说原本与境内河流相通,是大一片湖泊,沧海桑田、山川变迁断了水源,才化作一小片水泽,汇聚山上溪流。

    丰水时候化作山麓水泽,枯水期就变成沼泽洼地,藏污纳垢,人迹罕至。

    山峰上则只有一条陡峭难行的山路可以登顶,盗寇在山顶平地上立有山砦,山下建有哨卡,登山沿途唯一的宽阔地形则修有石堡。

    因为仰攻上山的兵马缺乏可以休整停歇的地形,几乎是要一边抵御山上盗贼落石攻击,一边攀爬登山与盗贼作战,难度堪比登天,端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天然险隘。

    当然,正因为此峰凶险异常,有关盗寇的宝藏传闻也更是离奇动人。

    据说这山峰一向就是山贼聚啸落草、储藏赃物的地方,“三将”贼盘踞犍为地方多年,积攒下的大量不义之财就藏在山峰上某处地方,这也是此峰名为“金银峰”的由来。

    所以何攀认为“三将”贼盘踞犍为多年,已成了气候,算是家大业大的地方大寇,怕是不会轻易舍去经营多年的巢穴宝藏。

    兵曹掾杨仓想要趁势而上、一举攻山平定寇患,恐怕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且财帛动人心,对于盗寇的所谓宝藏,何攀知道姜绍是势在必得的。

    他在郡中拉起一支五千人的兵马,又为了配合剿匪大局、收买郡中民心暂停追剿历年逋欠赋税钱粮,再加上需要腾挪补缺交足近岁输送往成都的赋税钱粮,三月平寇又给地方春耕带来不小的压力······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大事要事,说到底都离不开钱粮金帛。

    仅靠太守带头捐俸然后从全郡大户手中筹集到的那一笔钱粮,是远远不足填补窟窿的。

    所以手头上实际紧得很的姜太守一直想着黑吃黑,看能不能暗中一口气吃下盗寇的山中积蓄和宝藏。

    刚刚何攀就已经开始私下派人盘问贼寇俘虏,看看有没有是知道山上宝藏藏匿点的。

    这杨仓出身犍为大姓一杨,“三将”大盗荼毒地方,倒是与他们水火不容、积怨不少,只是担心他性格直率又意气用事,会在贸然之间坏了姜绍后续的大计啊。

    但那杨仓此时却是慷慨请缨,一身戎装的他郑重向姜绍拱手道:

    “仓请战,一鼓作气攻灭山上贼巢,为明府扑杀此獠!”

    ···

    次日一早,三将寨,山道上。

    “大兄,你没事吧?”

    完成声东击西任务,被官兵追得一路逃窜的银将早已经退回了山上。

    当他仓促出迎,看到裹着伤布、一脸狼狈的金将、铁将等人时,心情颇为复杂,但是脸上却连忙显露出关切之色。

    “死不了,只是中了狗官兵的埋伏罢了,折损了一些人手。”

    摸黑抄小路逃命、几经周折的金将中了箭伤,披挂的铁甲早就丢了。

    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的,像是挂着几根布条,完全看不出原样,下半身被荆棘拉出了许多道口子,鲜血淋漓,看上去着实是残兵败将、狼狈不堪。

    但他的气势在手下面前却仍在,只见他冷哼一声,随口应道,径直越过想要搀扶的银将等人,继续往山寨寨门走去。

    “这遭在东乡不小心中了埋伏,山上带下去的老弟兄跑不出来几个,要么死球要么就当了俘虏。”

    “那狗官兵肯定会以他们当中的软骨头为向导,趁势来抢山头!”

    “快去寨中传令,山下的哨卡、山道的石堡还有寨门都要加派人手给我守住了,就用那些之前收拢来的人手顶在最前面,一只飞鸟都不准给我飞上山来!”

    金将边走边吩咐金银峰上下的防务。

    他能够成为一方大盗也是有一些本领的,尤其是每次在生死边缘都能够保持着几分定力。

    就是这几分定力,硬生生地让自己绝处逢生,最终扳过来局面,成了赢家又活了下来。

    往昔积威之下,尽管东乡大败的消息已经传开,山上贼寇人心躁动不稳,但山道上的手下还是唯唯诺诺,不敢当面违逆他的意思,立即就有心腹手下赶忙去传令。

    那银将被他气势所迫,更是连忙挤出一点笑容,小心走到金将的旁边低声说道:

    “大兄,有一个好消息,那南中的外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