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 74 临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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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宇心情不错,眼下锁定了溃逃的张绍在城中位置,又见到了抢先想攻占宫城入宫的刘林负伤吃瘪,内心得意洋洋。

    眼下他们一路获胜,高歌猛进,从城东军营到东城门再沿着御道冲杀到朱雀门,丝毫没有一个能够阻挡他们停下步伐的敌人。

    但也有很多地方没有控制,城中一切都乱糟糟的,距离自己全面掌控成都还有一段距离。

    按照他计划,他和刘林眼下要先带兵去击杀了作最后困兽之斗的张绍等人,彻底控制城中兵马。

    然后拿着张绍的人头,以及一些重要朝官人物以及禁军家眷来威胁逼降,宫城、武库、城门等城中易守难攻的地方就能够轻易拿下了。

    这是最为稳妥,也最能成功的办法。

    做这种白日兵谏的勾当,有刘林这种勇武过人的将领当然很重要,但更加重要的,还是得有自己这位核心人物从中筹划指挥,才能够成功的。

    否则,像刘林这样,一心想着抢先入宫,怕不得被射成个刺猬啊!

    只是,他的心腹幕僚很快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打乱他的下一步计划。

    “主公,这姜府人去楼空,除了府内府外一些尸首,姜维等人都不见了!”

    “什么!”

    阎宇大惊失色,

    ···

    把时间退回阎宇趁胜挥兵猛攻成都东门之时。

    城中多处地方出现骚动,原本受命驻守在姜维府外的一屯禁军也军心动摇。

    他们是奉大司马张绍的命令前来保卫姜维府上安全的,实际就是前来监视姜家的人,防止老将姜维在外戚处置阎宇这桩政治事件上有什么动作。

    但这里老将姜维没什么异动,反倒是张绍那一边的局势先乱了。

    领头的禁军百将获知城门被叛军猛攻的消息,也是大惊失色,既不知道关彝的平叛军队如何了,也不知道大司马张绍又如何了,只是见到大白天的城中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如避瘟神,各种小规模骚动开始出现。

    正六神无主之际,一支人马从远处冲了过来,鼓噪呐喊,想要进入姜维府邸,禁军百将连忙率兵阻止,却见到来的人马领头的是原来的大将军参军来忠和魏国降人、现为朝中议郎的段灼。

    这些人可以算是与之前大将军姜维有较深关系的人物,放在阎宇动乱没出现之前,这点人马自然是不足为惧,轻易就将他们拒之门外,而且料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但眼下城中动荡、人心已乱,禁军百将还是尽量避免在这个时候与他们起冲突,正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软硬兼施把他们劝回去。

    没想到背后突然一阵人马哗然,姜维府邸大门开启,府中的可战之人全体出动,还带了装载家眷的马车,为首一个披甲壮汉在前冲杀开道,打得猝不及防的禁军节节败退。

    这边来忠、段灼等人见到姜家人已经动手,也不再选择跟阻拦的禁军百将啰嗦浪费时间,直接抡起兵器就展开攻击。

    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这一屯禁军很快就被姜维等人的人马冲垮击溃。

    两支人马顺利实现了会师。

    姜维顶盔掼甲,披着绛红色的将袍,娴熟地策马扬鞭,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只见他刀眉浓密,目光电射,身躯稳稳坐在马鞍上,脸上不怒自威,让人油然而生敬畏之心。

    那个大家熟悉的大将军又回来了。

    作为旧部的来忠大受鼓舞,老脸上洋溢着振奋之色,他催马近前,难抑振奋的向姜维说道:

    “大将军,大伙都在等着你,等你重新率领我们定乱安民、兴复汉室啊!”

    姜维脸上亦露出一丝笑容,他环视在场的一两百人马,都是自家或者旧部僚佐府中的老卒、健仆,人数虽然不多,但人人雀跃振奋,军心可堪一用啊。

    “情况如何了?”他冷静的问道。

    “据说关彝夺取阎宇兵权失败,而且带去城外的大股禁军反被阎宇击败,那牙门将刘林也加入了阎宇的叛军,目前正猛攻成都东城门,大司马张绍亦率城中禁军赶去驰援,双方争夺城门,僵持不下,但城中人心已乱,怕是禁军一方不太妙了。”

    “哦?”姜维面上微微有些讶然,他是通过身在犍为的姜绍渠道得知了阎宇起兵叛乱在即,正拼命地联络争取外围旧部人马的支持,也料想以张绍的手段,恐怕平定阎宇之乱需要费上不小心力,多经历一波周折。

    可没想到阎宇之叛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竟然打败了张绍、关彝等人率领的禁军人马,还拉拢了牙门将刘林为助力,看来外戚一方对城中的形势很快就要失去控制了。

    这也是他一直等待的复出时机到了。

    姜维浓密的刀眉挑起,依旧明亮的双目透出一抹光芒。

    他毕生奋斗的北伐事业还没成功,夜夜想起诸葛丞相与诸多先烈的事迹,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他内心怎么可能愿意当一个避祸不出、不问世事的糟老头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在姜维的心里,兴军北伐、兴复汉室是人生唯一志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言。

    作为原来的参军,来忠也看出了大将军姜维的神色变化,他连忙说道:

    “大将军,忠已经派人打探清楚了,眼下阎宇与张绍相攻正急,城中乱起,我等可趁机摆脱控制,走成都南城门得脱。我已经探清各城门情况,南城门那里有禁军黄崇的一部兵马,黄子高与子复相交默契,当此紧急之时,正可一用!”

    黄崇是禁军的中层军官,也领有一部分禁军人马,不过他恶了中护军关彝,又亢直刚强,不像牙门将刘林那样蛰伏待机,所以没少遭受冷遇,只能够负责平日里守护城门、城中巡夜这等任务。

    但眼下这个遭受冷遇、职权轻微的黄子高偏偏能发挥大用,若能够说动他的相助,相当于为他们这支趁乱脱离控制的人马打开了逃生通道,可以直接南下离开成都,往犍为去,与控制了犍为一郡、手中握有犍为兵马的辅汉将军、犍为太守姜绍会合。

    姜维闻言点了点头,来忠用不着一直避祸不出,这些日子他暗中受命收集情报,对城中各方情况的了解比较清楚。

    眼下黄崇的兵马确实是离得最近也有可能争取到手的兵马,他所在的成都南大门也很重要,得到了他的相助,自己一方是进是退就有了转圜的空间。

    “出发,去南门!”

    姜维几乎在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大手一挥,就率领这支人马直奔成都南门而去。

    ···

    与此同时,成都南门处。

    跟其他各处一样,获知了阎宇作乱,叛军击败了关彝带出城禁军人马,眼下正猛攻东大门的消息,守卫成都南门的兵马也顿时军心大乱,人人都窃窃私语,变得坐立不安了。

    身在行伍的之中的黄崇闻知这个消息,立马开口道:

    “某早就说了这关彝没有领军之能,大司马却偏偏要委以重任,那关彝还不用我言,一意孤行,这才酿成了之日之祸!”

    怀才不遇的黄子高又在怨天尤人了,其他熟悉他的军官早就听腻了他的埋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去理一向容易出口得罪人的他,各自都顾着派人朝东门探听最新消息,同时思索谋求自保之路了。

    抱怨完的黄崇见人心惶惶、各怀心思,也不禁开始思考起来自己该如何在这个乱局之中走好下一步了。

    想来想去,若是连大司马张绍都陷于叛军之手,那城中还有谁能够抵挡得住阎宇的叛军人马呢?

    自己倒是想要登高一呼,可军中的其他人也不听自己的啊,想逆行出征,可就自己这点人马,与阎宇的兵马作战,也是必败无疑的。

    想来想去没有任何头绪,只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坏消息在传来。正烦躁间,人报有一支人马直接往南城门这边来了。

    黄崇顿时大惊,难道说阎宇的叛军已经击败了大司马张绍的兵马,破了城了?然后派出人马前来控制南边的城门了?

    若是如此,那城中就是大事去矣了啊!

    很快,前来人马的信息就打消了黄崇的顾虑,来的竟然是原大将军姜维的人马。

    黄崇得知后匆匆前往相见,姜维也不跟他客气,径直说道:

    “黄子高,眼下阎宇作乱,率军猛攻城墙,张大司马率军抵挡不住,孤亲率家仆出府,欲率军平定叛乱,尔部兵马可堪战否?”

    黄崇心中一动,他可不是愚笨之人,立马明白姜维想要干什么了,正想低头思索时,感觉到有一股压力在给到自己,他顺着感觉抬眼一看,却是大将军姜维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发问,你黄子高有没有这个胆子干大事?

    “自然能战,请大将军出面掌军,收拾南城门守军人心,某愿率军为前锋,为大将军前驱讨贼平叛!”

    “善,前面带路。”姜维满意地点了点头,让黄崇带兵在前,助他先收取了这南城门的守军。

    有大将军多年来的军中威望在,加上黄崇的配合,姜维很快就控制了南城门和守军的控制权。

    只是成都南门的守军兵力本来就不多,张绍率军驰援东门时又抽调了一半兵马过去,眼下姜维麾下的兵马拢总整合起来也不满千人。

    手中只有这一点兵力,大将军姜维显然是不满意的,他询问黄崇、来忠等人,“这城内城外,最近的还有哪一部兵马可以调度?”

    黄崇几乎不用想,脱口而出,“西城门还有少量守军,不知此时军心如何,溃了没有,城外西边营地还有柳隐、句安的兵马可以调用。”

    按照之前成都内外的兵力布置,关彝麾下调了一万禁军,张绍在城中坐镇也有两千禁军,北面宫城、武库那边也有两千左右,东、西、南三面城门各有一千禁军,此外就是阎宇在城东的兵马和城西营地柳隐、句安的兵马了。

    现下关彝的一万禁军被打的大溃,张绍带着城中禁军和各门抽调的禁军与阎宇的叛军激战,除非去夺守卫宫城、武库的军队,否则就只有最近城西营地柳隐、句安的兵马可以争取过来了。

    “那好,你带着兵马在前开路,我们去城西见柳、句二将!”

    姜维毫不犹豫,立马决定要出发去城西见柳隐和句安,争取把他们都争取过来自己这边。

    黄崇见状赶紧应诺,感觉自己终于能干大事的他浑身精神抖擞、脸色兴奋,身手矫健的转身离去,急匆匆的调集兵马准备出发。

    这边来忠却面色有变,他终于察觉到大将军已经改变了心思,不想直接去犍为与姜绍会合了,而是准备冒险去城西军营争取柳隐和句安等人的兵马。

    他直接劝阻说道:

    “大将军, 我等好不容易脱离虎口,万万不可再轻声冒险啊!你想想,眼下的形势是阎宇的叛军势不可挡,恐怕席卷城中也不在话下。但此人已经是声名狼藉,又是以下犯上,清除外戚之后必定朝野人心不附,我等此刻先往犍为去厉兵秣马,看似避敌锋芒、自行撤离,实则以退为进、养精蓄锐,可以等待敌人内部生乱再出兵讨伐,这乃是保家卫国的稳妥之策啊。”

    “反观此时去城西,危险莫测,那柳隐、句安虽说曾经也是您的部下,可脱离您的麾下已久,一个听说受到张绍重用拉拢,一个刚从敌国叛归回来,都不像黄崇是知根知底、可以轻易说服之人,若是他们不听调度或者是心生从贼之心,那不是自投罗网、弃家国于不顾了吗?”

    “这些孤当然都知道。”姜维面不改色,拱手向北说道:

    “此去凶险异于往日,孤自知是弄险,可如今乃是多事之秋,若不能尽快平定叛乱,任由阎宇在都中多乱,恐怕时日一长,宫中有危、边境多叛,魏、吴等大敌趁虚而入,国将不国,犍为兵纵然能够等待时机灭阎宇叛军,能灭进入蜀地的魏、吴大军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