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
最新网址:www.ibiquxs.info
    波波维奇聊道:“这个女孩聊的是大腿,她也谈到皮肤,都是她切身的事。她告诉我夏天时她想要把皮肤晒成古铜色,而她通常可以做到多么接近。”阿托昆博急问:“你是被她低沉的声音吸引的吗?”“低沉的声音?不,是皮肤。我开始思考晒皮肤这件事,回想我三年前最后一次做日光浴后变成什么肤色,以前我的确有晒皮肤的习惯。”这时,阿托昆博笑得左摇右晃。波波维奇起身走到窗边掀起窗帘。“雪下得很大。又是一个冬天。”波波维奇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听起来就像是一阵冬日私语,“我们越来越老,我二十八岁了,离三十岁只有两年,我就快成中年人了。”“是啊!你是老了,波波维奇。”阿托昆博赞同地说,“放纵和情绪不稳是衰老的征兆,你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来谈论晒皮肤和女人的大腿。”

    壁炉里的火势不稳,波波维奇离开窗户,拿起火箝拨弄火焰,从柴薪架上抽出一根圆木丢入炉中。他沉思片刻道:“阿托昆博,毕竟那个浪漫和年轻的人,是你。你害怕自己的宁静被破坏,是因为你有着惊人而无穷的感受力。而我,即使我试了一次又一次让自己感动。然而,就算试了一万次好了,我仍然还是我,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我激动失态。”……

    阿托昆博睡意朦胧地躺在床上,迎接冷冷的日光,它被窗条切割成块状,在床单洒下交错纵横的阴影,整个房间充满清晨的气息。阿托昆博起身穿上黄色睡袍,边打了个哈欠边走进浴室,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阿托昆博看见镜中人------认为他没有任何成就、没有勇气,而当真理考验他时,他也没有足够的能力通过鉴定。他是个狂妄的傻瓜,却同时无力而秘密地哀悼那不足而可悲的理想主义的崩毁。他曾以精致的品位装点他的灵魂,然而,他现在却渴望那些老生常谈、家长里短。他很空虚,空得像黑洞……

    此时,门铃响了。阿托昆博起身拿起听筒,传来的是贝克汉姆的声音,语气夸张而带着玩笑意味:“报告,赫本小姐来访。”他微笑着打开门。贝克汉姆介绍:“赫本,这是阿托昆博。”“噢!”她叫了一声,伸出柔夷般的小手。第一眼看,她使人目眩神迷。她的头发充满了吸引力,是明亮快活而与室内冬天的颜色成对比的。“我快冻成冰块了!”赫本随口低声说,眼睛四处浏览,“壁炉这个火来得好!刚才,我告诉贝克汉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最好能让我开心。”

    她的话再普通不过了,看来葛罗丽亚说话的方式似乎相当随兴,不费一丝力气。阿托昆博坐在沙发的一端,隔着落地灯审视着她的轮廓------她的鼻子和嘴唇线条相当精致而匀称,下巴稍显刚毅,与略短的颈子形成优美的平衡。她看起来古典,甚至冷艳,然而,赫本的头发与脸颊所散发的光彩,糅合激烈与脆弱的特质,使她成为阿托昆博见过的女人当中印象最鲜活的。

    “你是我所知道的人里面名字取得最好听的。”她随口说着,她的视线停留在阿托昆博脸上片刻,立马轻快地掠过他,转而看着中国风格的灯座。“你长得就像阿托昆博这个名字给人的感觉。”她认真地向他保证,他想她是因为跟他不熟才会这么说。“相当雄伟。”她继续道,“而且有威严。”阿托昆博一味地微笑,神色困窘。“我喜欢的是不咬文嚼字的名字。”她继续这个话题,“你们怎么说?”她孩子气的嘴唇微开,等待他们的回答。

    贝克汉姆抢答:“我会选取一个被淘汰而过时的名字,例如奥黛丽,然后创造一个雅致而迷人的角色以之为名,如此,这个名字就会再度复活。”赫本的声音紧抓着这个话题的线头不放,继续加以编织,每句话结束的音调都微微上扬,带有一点幽默的意味,中间还穿插令人难以捉摸的笑。“你是哪里人?”阿托昆博突然问。他知道答案,但美丽已经让他放弃思考。“密尔沃基。”“那里禁止抽烟?我又看到我伟大父亲的干预。他是个改革运动者,或从事类似的活动。”她坦白地说:“我不喜欢那些企图想要改造我的人。他们会跟你说他们听到有关你的风言风语,而且又努力挺身而出来捍卫你。”

    在长时间注视下,阿托昆博发现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冷澈而沉着,而当它们看向他的时候,阿托昆博明白了,之前波波维奇所谓的赫本同时具备年轻和年老的特质,指的是什么。她总是谈她自己的事,就像一个可爱孩童会说的话,而对于自己喜欢和讨厌的事物,她的批评从不装腔作势且发自内心的真诚。“我必须坦承。”阿托昆博沉重地说,“即使是我也曾听过一件关于你的事。”赫本立刻警觉起来,身体坐直,她那恒常如峭壁般柔和又坚毅的蓝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告诉我,我不会怀疑。我总是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有关我的事,你相信吗?”“是的。”两个男人异口同声赞成。“好,那告诉我。”“我不确定我应不应该这么做,”阿托昆博在逗弄她,因为她如此明显地表现出有兴趣的样子,专注到近乎一种全然自我的状态,令人忍俊不禁。

    “那都是一些无聊的男孩胡说八道的。”“可不是吗?,阿托昆博。”贝克汉姆解释,“声名狼藉玩遍全美的野女孩,这不是你听到的吗?这个绰号已经有好几年了——从她十六岁开始就被这么叫了。”阿托昆博的眼神变得黯淡而玩世不恭。“你听过我什么?”“一些关于你身体的事。”“噢……”她冷冷地响应,明显表现出失望,“就这样?”“你的肤色。”“我的肤色?”赫本困惑不解,她的手停在喉间片刻。“你还记得波波维奇吗?几个礼拜前你跟他见过面,给他很深的印象。”她思索了一下。“我记得,可是他都没有打电话给我。”“他不敢,这点我可以肯定。”……

    周末午后,赫本和阿托昆博相约在广场的“聚朋友”筠连大烧烤店喝茶,她穿着灰色套装,化浓妆,垂落的金黄色卷发如波浪般轻快摆动。白天光线比较明亮时的她,在阿托昆博看来,性格变得柔弱,她看起来是那么年轻娇嫩,好像不满十七岁。她穿着紧身裙,展现的身材是令人惊艳的柔软和修长。他俩进门时,乐队演奏的《哈巴涅拉》舞曲才刚开始,非常适合冬日拥挤的烧烤店气氛,里面的顾客是一群大学生,他们正兴高采烈地计划即将到来的假期。赫本谨慎地考察了几个座位,让阿托昆博有些不耐烦,两人在店内迂回穿梭,终于在里侧找到一张双人桌要坐下前,赫本又开始犹豫,是坐右边还是坐左边?面对选择时,她美丽的眼睛和嘴唇显得相当沉重,阿托昆博再次感觉到她的每个姿势是多么地无邪可爱。赫本把生活里的每件事,都当作是可以由自己选择和分配的。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跳舞的人,低声发表评论,此时一对男女滑步旋转到他们身旁,其中的女孩向阿托昆博打招呼。“嗨,阿托昆博,你好吗?”“嗨,武则天,你好。”“他们是谁?”赫本问,她转向他,“她是武则天,男舞伴是华盛顿,他俩是我在中国游历长江时遇见的,后来和我一块来了美国。”赫本回应:“我觉得她还蛮妩媚的,只可惜还不够特别。”他赞许地咯咯笑着。“妩媚,可惜还不够特别。”他重复一次。“有什么好笑的?”她小心地试探。“就是好笑。”“你想跳舞吗?”“你呢?”“有一点,不过我们还是先坐着好了。”她决定。“然后聊你的事?你喜欢谈自己的事,不是吗?”“没错。”她笑答。“我可以想象你的自传将会是一部传世经典。”“贝克汉姆说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呢。”他大声抗议:“他又知道你什么了?”“没什么。不过他说,每个女人自传的开始要从第一个真爱的吻算起。”“他是在引用我写的书。”“他说,没有恋爱过的女人就没有自传。”阿托昆博又大笑。“你不会佯称自己没恋爱过吧!”“我当然不会。”

    “那么,为什么你不能有自传呢?难道你的吻没有一个是出自真心的吗?”话才刚出口,阿托昆博马上猛抽一口气,仿佛要把刚刚说的通通吸回去。这下糟了!“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出自真心’是什么意思?”她抗议。“我可以请你告诉我你现在多大了?”“二十一。”她说,忧郁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以为我多大了?”“大概十七岁吧。”“我正准备开始回到十七岁的状态,我不喜欢活得像二十一岁,还不喜欢慢慢变老和一切相关的事,例如结婚。”“你从来没想过要结婚?”“我不想要的是责任和照顾一大堆小孩。”

    显然她从不怀疑自己嘴里说出的话有错,他屏息等待接下来她会说什么,并希望能继续刚才的话题。赫本面带微笑,不仅是出于被逗笑,而是真正感到愉快。她转身背对那些跳舞的人,放松地坐在椅子上,问他:“你一个人的时候都在做什么?”他现在很欢迎这种问题,他现在正有谈兴,并希望自己的回答,能够让这个兴趣捉摸不定的女孩印象深刻,她继续浏览眼前的舞场,迅速观察品评那些常人所不察之处。他希望自己有个姿态,他希望自己以超人或灭霸之姿突然现身在她面前,他希望自己的出现能够激起她心中的涟漪,改变她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事物漠不关心的态度。他一开始就想改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