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洛与拉帝奥面面相窥，纵使尧洛一再提高自己的语气，拉帝奥仍是面不改色。

    “我不否认，我此行的目的不止于此，但我也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

    拉帝奥深红色的眼影下，是深沉的坚决，这种刻入骨髓中的意志，成功抵挡住了尧洛的精神压迫。

    “我从始至终，都坚信一个理念。”

    “知识，应当被共享，真理，亦是如此。”

    “所以我要借助这次机会，完成一些「庸人自扰」的事情，来为他们敲响警钟。”

    尧洛清楚，拉帝奥口中的“他们”，正是之前他口中，顽固不灵，无药可救的黑塔空间站的科员们。

    拉帝奥伸出一双手，一团深蓝色的火焰在他手中跳动的晃来晃去，但却始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相位灵火」？”

    尧洛凝视片刻，认出了拉帝奥手中之物的真名。

    “没错。你听说过「泯灭帮」吗？”拉帝奥翻手将相位灵火举起，和尧洛做着解释。

    “略有所闻。”

    尧洛搜索了一下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但对于这个令纳努克瞧不上的组织最深的印象，恐怖来自于模拟宇宙中的那位天才「原始博士」所说的…………

    “纳努克在泯灭帮上看到的价值，甚至不如一个故意打碎花瓶的婴儿，对吧？”

    拉帝奥也心有灵犀的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话风一转，将情报分享给尧洛。

    “那位冥火大公，就在最近，策划了一些针对空间站的恐怖计划。”

    “这团相位灵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拉帝奥凝视火焰，眼神中映照出无数科员惊恐，慌乱，被火焰包裹之后，绝望的瞬间。

    “所以，你要借助那个羊头大公的计划，来把故事的导向引向………”

    尧洛没有再说下去，他虽然理解拉帝奥的目标，但仍不清楚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拉帝奥沉默不语，他的记忆，理论上已经被尧洛所透析，剩下的话语，即使不说，他相信尧洛也已经知晓。

    “关于「智识」命途，伱了解多少？”

    “至少，我应该一生都不会被博识尊看上吧。”

    尧洛歪了歪头，他知道如何用一千多种方法解剖寰宇蝗灾的虫类，也知道怎样让人体每一根骨骼和肌肉关节压榨出最强的力量，但他并不是一个头脑派。

    他能靠近乎作弊的方式，将列车智库上浩如烟海的信息一一背下，但他却缺少为智库添加，创造哪怕一条新定理的智慧。

    “正是如此，哪怕强大如你，几乎能破坏游戏规则的存在，上天也没给予你天才般的思想。”

    拉帝奥点点头，他很欣赏尧洛没有以天才自居，即使自身的知识储备再大，那也不过是知识的搬运工，他人理论的复述者而已。

    “在这片银河中，普通人与天才之间的差距，就像蚂蚁和你之间的差距一样。”

    拉帝奥伸出双指，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留下了微小的距离。

    但尧洛却仿佛在其中看到了「银河」。

    “「智识」命途，既无道理，也无逻辑，天才漫步群星，凡庸却连天才的一处脚印都无法企及，庸人只能学着独立行走，在跌倒爬起中度过一生。”

    拉帝奥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此刻的他，与其说是一名学者，更像是一个医者，试图医治名为“愚钝”的顽疾的救助者。

    “失败的人生也是人生，他们有权品尝到最后。”

    在普通人眼中，拉帝奥这样，拥有八个领域的博士学位，并且在每个领域都做到极深的人，已经能被称之为「博学者」。就像尧洛所熟知的莱奥纳多·达芬奇。

    而在博识尊眼中，拉帝奥与祂所挑选出来的“天才”之间的差距，恐怕比拉帝奥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更大。

    博识尊想要的，是能动摇整个宇宙规律的思想的「智慧火花」，只有达到这种程度，才有让祂窥视的资格。

    而全宇宙，迄今为止，所有领域，所有最顶尖的学者，天才所研发，创造出来的「智慧」成果，对于博识尊来说，也只是祂无数年前就已经知晓了的东西而已。

    这之间的差距，足以令人绝望，拉帝奥明白了这其中的差距，并正视了它。

    这样的人，又怎能不值得尧洛尊敬呢？

    “书如药也，善读可以医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是来自我家乡的话语，这句话用来形容你所做事情再合适不过了，拉帝奥教授。”

    尧洛微微躬身，在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拉帝奥没有被博识尊选上的原因了。

    拉帝奥的志向，不在于求索极致的智识，而是在见识到了「神」与「庸」的绝望差距之后，力图去为普罗大众争取受到「教育」的权利。

    他认识自己，也认识了世界，与其说他是个「博学的神」，倒不如说他是个「智识的人」。

    这样的人，不需要用令使或者是天才的地位来证明自己。

    大道万千，芸芸众生在来到世上的片刻，就应当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道」。

    无疑，拉帝奥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

    “你送我的这句话的价值，比你的援助对我来说更大，来日有机会的话，再一起下棋吧。”

    少见的，拉帝奥没有过多的毒舌，只是淡然处之，和尧洛道了个别。

    两人在地下舱段分开，尧洛将背后的星放到了空间站的休息室里，独自一人来到了月台。

    在那里，一位冰山美人早已在此等待。

    “如何？亲爱的助手。”

    阮·梅做出恰到好处的表情，嘴中吐出亲昵的话语，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都更让人心神荡漾。

    但尧洛觉得，阮·梅和拉帝奥，两者看似都是冷漠之人，但如果让他在两者之间选择一个的话，他更喜欢与像拉帝奥那样的人相处。

    创造「无限空间」，他同样也是想给无数世界的人们，一个可能重现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拉帝奥的思想，虽然道路不同，却给了他一种“吾道不孤”的欣慰。

    “没什么，一切正如你所料，「天才」的阮·梅小姐。”

    阮·梅微微侧头，尧洛表面上无动于衷，但她却隐隐觉得………

    他似乎……很开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