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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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男子也回过头来看着我。果然是个汉人,四方形的脸庞,眉目舒朗,身材高大,看上去相当英俊,一定是汉人中的翘楚。看见我站起来,他脸上起先露出迷茫的表情,很快又转为一丝兴奋。他的手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同时左臂反手一推,将那个美女掩蔽在自己的身后。看来他很懂得怜香惜玉,这样漂亮又懂得讨好女人的男子,没有哪一个女人能抵拒得了。难怪这个康居国的美女对他一往情深。

    “你是什么人?”他喝道,刀已经半截出鞘。

    他说的是汉话,汉话我可以听懂一些,这句很简单,听懂毫不困难。

    我极目远望了一下,看不出他们身后还有随从,胆气顿壮。我笑了笑:“拔刃尺者死。你死定了。”

    “拔刃尺者死”是我们匈奴的法令,我在这里引用,只是想戏耍一下他。

    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随即又满不在乎:“你是匈奴人?匈奴的法令可不适合我们大汉使者。”

    看来他对匈奴的瞭解并不少。

    那个美女惊呼道:“匈奴人!”她脸上的惊恐让我感到慰藉,看来康居人对我们匈奴还是非常畏惧的。

    我的胆气愈加壮了,对那男子说:“你名叫陈汤吗?来这里干什么?这是我们匈奴的土地,没有经过我们匈奴人的允许,怎么能随便进来?看在汉朝皇帝识趣,最近送了我一笔财物的分上,我可以饶了你。但是,这个被你拐骗的美女得给我留下。”

    陈汤嘴角一撇,也笑道:“你们的呼韩邪单于早在前几年就叩塞表示臣服我们大汉了,你是什么人,还敢在大汉使者面前如此无礼?”

    “使者,”我哈哈大笑,“康居向来就臣属我们匈奴,和你们汉朝有什么关系?喂,那位美女,你是康居人,这个黄脸孔的秦人是不是想拐骗你?有我们在,你不用怕。”

    那康居美女见我对她说话,转头去看陈汤,脸上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陈汤也好像换了一副面孔,微笑着柔声向她解释着什么,他说的是康居话,我听不懂,我转身示意随从为我翻译。

    随从道:“遵命,单于。他说,这个匈奴人说我拐骗你这个美女,实在好笑。”

    那康居美女立即对着我拼命地摇头,嘴里也急促地说着什么。那样子显得非常可怜,但愈发增加了一份说不出来的美丽,我真想马上上前抱她在怀里。

    随从赶忙解释:“她说,她们是恋人,她没有被骗,多谢你的好意。”

    陈汤这时脸上露出极为惊异的神色,用匈奴话问道:“你是郅支单于?”看来这竖子经常在西域混,至少匈奴、康居话都很精通。

    “你怎么知道?”我脱口而出,但马上意识到是刚才随从对我恭敬的称呼暴露了我的身份。

    不过这也没什么。“对。既然知道了,还不把美女让给本单于。”我笑道。

    “那除非你能杀得了我。我在附近有带来的汉人兵马,还有不少康居骑兵。大汉皇帝命令我出使康居,康居王知道匈奴现在已经衰落不堪,匈奴的两位单于都也已经臣事我大汉。你在这里可没法颐指气使了。”他漫不经心地说。

    附近有他们的兵马。

    我登时有些有些犹豫,如果他所说的是真的,那看来我抢不走这个美女。可是我一个堂堂的单于,竟然被一个汉朝使者拒绝,这个屈辱可不能忍。我得给自己找个下台阶:“陈汤,既然你是汉朝的使者,这个美女也是你首先勾上的,我也就不强抢了,要不我们一对一来个比赛,如果你赢了,这美女我就放弃了。否则我只能硬抢,你有士兵在附近驻扎,蓝湖那边也驻扎着我的大批骑兵,你恐怕不是我对手。再说毕竟我是你们汉朝一个友国的单于,你是汉朝的臣子,相对我来说是陪臣,竟好意思和我抢女人吗?你们皇帝知道的话,恐怕也不会支持你罢。”

    陈汤民抿着嘴,似乎有点激怒了:“一个单于不惜抛弃脸面,却强抢他所侍奉的宗主国一个臣子的女人,说起来也不怎么光彩罢……好吧,单于,你说比什么,我一一奉陪。”

    “我们比骑射。”我说。

    “怎么个比法?”他道。

    “很简单。”我道,“我们驰马互射,各发三矢,生死各安天命。”我对自己的射术一向极为自信,当年我就是靠着射术非凡,才能在居延泽森林中存活下来,后来回归匈奴,被封为左谷蠡王,屡次征伐,经常是身先士卒,手挽强弓射杀敌军大将,建立了赫赫战功,赢得匈奴各部族的景仰和归附,才能帮助我击破右贤王,成为现在的郅支单于。可以说,我如今的地位都是靠手上的真本事挣出来的。

    “可以。”他似乎没有丝毫犹豫。

    那个康居美女却神色不安,牵住他的衣袖,嘰嘰咕咕地说着什么。

    随从劝道:“单于,你以万金之身,怎么能跟这个小无赖亲自比试射术,万一……”

    我打断了他:“难道我比不过他吗?”

    “不是。”他囁嚅地说,“诚知单于射术过人,只是以单于的身份,不需要亲自跟这个秦人无赖动手罢了。”

    我的其他几个侍卫也一起劝说我,但是我根本听不进去。除了我对自己射术的自信之外,其实我还想在美人面前卖弄一下。我知道西域诸国的女子都崇尚健勇善射的男子,这是我表现自己的一个极好机会。

    我说:“休要多言,他们在商量什么,你直接翻译给我听好了。”

    “那女子在劝他不要冒险,那小无赖倒是毫不害怕,说什么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战胜单于。”他说。

    我冷笑了几声:“看我一箭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无赖脖子射穿。”想到马上就可以赢得美人归,我心里痒痒的。

    “准备好了吗?”我端坐马上,手里握着自己的弓箭,向对方喝道。

    陈汤迟疑地说:“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只是我忘了带弓来。”

    我越发轻视,真正善射的人那是弓不离身的,显然他并非惯于射箭的人。而且,汉人力弱,一向不能挽强弓,所以才大量製造强弩,单凭弓箭射术,一向远不如我们匈奴。这点我睡着了也不会失去自信。

    “把你的弓借给他。”我对身旁的一个侍卫说。

    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我说:“快点。”

    他无可奈何地将弓从背上摘下,递给陈汤。

    陈汤说:“你的箭壶也借来一用。”

    侍卫回头望着我。我说:“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