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本将营地怎能有胆小的鼠辈，以为这儿是君卿舞的营地？无用之人，我莫扬从来不用，给我拉下去，斩了。”

    那胖厨子也吓了一跳，根本就没有想到才来的这个人，这么胆小，然而他一身漆黑，衣服破烂，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将军大人，绕他一命吧。”

    “将军大人……饶……饶命……”

    阿九丢下黑漆漆的炭，然后将烟灰涂在脸上，用可怜的声音乞求道。

    “无用之人，留在这儿，也不过是浪费本将军的军粮。”

    “大人，不要杀小的。小的有用。”

    “有用？你有什么用？站都站不稳，难道你还敢上战场杀人？”

    莫扬大笑了起来，其他人亦跟着起哄，唯有寒，站得笔直的，目光静静的落在阿九身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小的……”

    阿九慌乱的看看四周，低声道，“小的会读书识字。”

    “哈哈哈哈……”

    没想到，阿九的回答引起了更大的哄笑，旁边的几个女子都掩嘴跟着嘲笑了起来。

    一个穿得像乞丐的人，瘦弱的站都站不稳，竟然说，会读书写字。

    这对一群武将来说，未免是天大的笑话，而且，对他们来说，读书写字算个屁用，真正有用的是战场杀人。

    莫扬大笑完毕，“本将军最痛恨糊弄的人。拖下去。”

    几个侍卫上来，就将阿九往下拖。

    “等等。”

    而就在这个时候，寒却突然开口了。

    那几个人侍卫一听，忙恭敬的放开了阿九。

    “怎么了，寒？”

    莫扬吃惊的看着白衣男子。

    然而寒并没有回答莫扬，而是直接走到了阿九身边，背负着手臂，俯瞰着她，“你说，你会读书写字？”

    “是……是大人。”阿九点点头，彷如救星一样的看着寒，“小的小时候曾去过书院，后面，家中……败落……”

    “度过几天书院，就说读书写字？”

    寒挑眉，声音如他人名一样冷淡。

    阿九知道机会来了。她没有办法靠近莫扬，只有从他最信任的人下手，而这个人莫非军师，寒。

    他本乃世家公子，心高气傲，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屈身投靠莫家，但是，就刚才看他站在旁边，却不肯坐在位置上，已经看得出来，他非常的看不起这一群粗俗的人，不愿与他们同席。

    因此，她要想办法引起他注意。

    “小的还会作词……”

    这一下，寒眸色突然深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人，裹在破旧黑棉袄你，看起来十分的消瘦。

    头发亦乱糟糟的，这个脸几乎被帽子遮住了一大半，加上炭灰，显得十分的脏，只看得见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

    带着胆怯，带着不安，带着惶恐。

    目光落在阿九手上，寒的双眸闪过一丝诧异。

    那双手黑得不成样，然而看得出来，十指十分的纤细。

    君国向来奉行文和商，但是，能读书的人几多？能作词的人几多？

    目光看向帐子外面的冰原，寒开口，“那你说几句来听听。”

    阿九目光追随他看去，但见雪停的午后，太阳挂在西边，心中不由一动。

    夕阳渐褪，长河表吟。

    鹧鸪啼声，声声撩人

    旧恨如许，浪客悔识伊人

    漠漠冰原销断魂

    寒的身体一怔，收回目光震惊的看着阿九，眼底情绪辗转难辨，半响，回身，“将军，这个人，我要了。”

    他声音清冷，口气带着坚决，听不出任何询问的意思。

    莫扬先是一愣，然后大笑，“难得寒会提出要求，既然如此，本将军还有什么不答应的。这个人，以后就归你了。”

    寒点点头，然后看向阿九，“随我来。”

    说完，竟然都没有向莫扬道一声谢，转身就出了营帐。

    阿九松了一口气，忙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他的营帐就靠近在莫扬的隔壁，进去，就闻到一个股熟悉的书香气息，里面的布置亦相当的简洁，而最多的还是一叠叠放的整整齐齐的书。

    “这里有热水，自己洗了。”

    他指着旁边的小屏风，还有火上的水炉，顺带将几件干净的衣服丢给阿九，然后坐在案桌上认真看书。

    “谢谢大人。”

    阿九接过，目光却片刻不离他身上。

    只要一天时间，一天时间仔细去观察一个人，她亦有能力将他模仿的惟妙惟肖。

    “怎么不去？”

    感觉到阿九的目光，寒放下手里书，询问道。

    “大人……是。”

    阿九故作为难的看了看屏风，然后将水倒在盆子里，端着进了屏风。

    屏风上面镶嵌着一面小小的铜镜，阿九看着清洗后的自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铜镜里的女子，面若白雪，眉目如画，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眸深邃，然后随着铜镜女子慢慢展开的笑颜，那眼神变得干净清澈，毫无杂质。

    那是没有戴面具的自己。

    将寒给她的衣服穿戴好，然后带上破旧的帽子，阿九慢慢的走出屏风，却是隔着老远立在原地。

    对方并没有抬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阿九。”因为，她告诉了胖厨子，她叫阿九。

    而寒手中的书如阿九预料的那样，滑落下来。

    这个表现，果然告诉她，现在江湖中很多人，都知道一个叫阿九的杀手了。没想到，自己名声竟然这般传了出去，甚至于苏眉都知道。

    刚才就考虑到这个，所以，她才决定，露出真容和女子身份。

    寒警觉的抬头，看见阿九依旧带着帽子遮住了这个脸，但是那双手洗得十分的赶紧，恭恭敬敬的放在身前。

    十指纤长，指甲亦泛着珍珠般圆润的光泽，而那手皮肤更是细腻，甚至看不到一丝细纹，美若白玉。

    寒当即蹙眉，这……这分明就是女子的手，甚至女子中，亦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手。

    “抬起头来。”

    然而，那个站着屏风后面的人，却将头埋得更低。

    甚至下意识的往屏风后面躲。

    寒站起来，走到阿九身前，毫不客气的抬起阿九的下巴。

    阿九忙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屏风，然后水盆洒落一地，于此同时，她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帽子下面，是一张清美的容颜，五官绣致，然而面色十分的苍白，眉眼处带着病态的美。

    “你是女子？”

    “大人……”

    阿九忙抬手，将帽子拉下，“大人……放小女子一条生路，小女子这样也属于无奈……莫将军攻打了我们林州，我们被抓来了军营，若非自保，小女子不会出此下策。”

    几天之前，莫扬的确是攻打了林州，而且，沿途抓了许多人充军，其中许多人逃跑。但是半路又被抓回来给打死了。

    也因为如此，引起过民愤，以至于君卿舞带兵征战时，对方气势一度高涨。

    寒目光顿时一沉，手突然用力的扣着阿九的脉搏。

    没有任何内力，还有一个寒气，而且更重要的是，她……

    “你已经成亲？”

    “恩。”

    “你夫君呢？”

    “回……大人，走失了……”

    阿九怔了片刻，虽然不知道对方如何发现，但是也只得承认。

    声音中有一些惊讶，寒的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冷漠疏远。

    这个女子，已经有身孕。

    若她是杀手，怎么可能手指柔软无骨，若是杀手，没有人原地带着自己的孩子出来冒险，而且她的身体又有寒气。

    之前的那份警惕因为阿九不停地试图遮住面容，而慢慢的消失。

    这等容貌，即便的第一眼，都已经让人惊艳，而她年纪看起来及其的小，不过十五六岁，那双手，看得出来，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夫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