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书墨抬起了头。城门内传来的甲胄碰撞的声音提示着人们今天的正主儿终于到了这里。而就在此时，一名甲胄骑士骑着马冲出城门，在车队前停住了。

    “陛下驾到！”

    他拉扯着缰绳，用洪亮的声音说道。

    然后是一层层的声浪传播开来。

    “陛下驾到！”

    人们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指示，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腰杆。大家似乎想用最精神的状态来迎接这位皇帝陛下。

    只有一灯和尚，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嘟囔着什么，不过他的声音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不多时，城中的骑士们便走了出来，他们穿着银色的铠甲，高举长戟。每行一步都会在空气中留下一个金属碰撞的声音。他们神情肃穆，面色坚毅。像是时刻面临着大敌一般。

    那是皇城天策军，书墨有幸在皇宫外见到过他们，只是他从未见过他们集结在一起的样子。他也没想到这些天策军集结成军后竟会是这样一幅震撼的景象。

    若是望京遭到攻击，恐怕这些天策军将士们会是比城墙更加坚固的防线吧。少年想道。

    而在他们之后，则是一群执扇的宫女。她们身着五颜六色的宽大袍服，手中拿着一面面巨大的蒲扇，她们婀娜的身段被袍服遮挡起来，但那却让她们看上去更加有韵味了。

    紧跟在宫女后的是几名太监抬着的一顶大轿，那轿子以朱红为主色，点缀着金黄的龙纹，而轿身上的装饰也无不透露出一丝高贵的气息，或许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敢用这种装饰，这是天子的装饰。

    “吾皇万岁。”

    使节团的人们低下了头，他们不必下跪，这也是他们的特权之一。

    少年却没有低头，他看着那顶轿子，思考着当今天子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

    抬轿的太监们刚放下轿子，立刻就有另一名太监迎了上去。他替轿中人掀起帘子，低头说了些什么。只见得一只白嫩的手从轿中伸出，太监赶紧上前一步扶住那只手，却不想那只手像是沾了什么忌讳一般，将这太监伸出的手打落在一边。

    书墨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只手，他对这位万人之上的天子感到好奇。想必大多数人都未见过他的相貌，可他们却并未抬头，只是恭谦的低垂着脑袋，不敢往龙轿的方向看去。只有书墨还抬着头，还有一灯和尚，他饶有兴致的看了书墨一眼，随即又移开了目光。

    “奇怪的小子。”他嘟囔道。

    那只手的主人自己掀开帘子，伴随着他手的动作，书墨逐渐见到这名圣上的真容。

    可是他错了。

    那并不是这顶轿子主人的手。

    皇帝是不会有这么白嫩的手的。

    那只完美的手轻轻撩起帘子，书墨看着那只手，看着那只手上带着的首饰，他的目光似乎已经完全移不开了。

    他看到一名盛装的女子自轿中缓缓行出，她身着一袭轻薄的红袍，袍子在寒风中飘舞飞动，她却似乎完全没感到半点凉意。她的黑色长发在脑后绾成一道完美的髻，一只金色的发钗穿过她的发髻，更突显出她的高贵。她曼妙的身材却使得少年感到一阵莫名的气血涌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全部飞到这名女子身上去了。

    他看到她的脸，那张被轻纱蒙住的面庞。就算他看不清楚，却还是能感觉到轻纱之后那流转的眼波，他能清楚的感到那名女子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身上。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全部被打散，散落成一片一片，散落到那名女子身上。

    隔着一层轻纱都会让这名血气方刚的少年产生如此思绪，不知道那层面纱后又会是一张怎样祸国殃民的容颜。

    他知道这是谁，这是当朝皇后。

    他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是柳之云。

    “不要看她。”柳大少爷低声劝诫，“当心——”

    当心什么？他没有说完，但书墨却被他从那种感觉之中拉扯出来。他垂下头，不敢再去与那名女子对视。

    那种感觉……就像是中了媚术一样。

    难道她也是——狐妖？

    可是天子身边，怎么会有一个狐妖？而且乔四爷与燕青语居然对此完全没有察觉？而天下修行之人居然对此也毫无反应？

    然后书墨便听到另一个声音，是一灯和尚。

    “这等女子，若是能得得到她，洒家甘愿做一万年护卫——”

    “谁要你做护卫了？”柳大少爷回嘴。

    一灯和尚也没有觉察出这是一名狐妖？书墨撇了撇嘴。或许这真的只是一名极为美丽的女子。现在看来，他只能希望自己有关狐妖的猜测是错的。

    之后便是一声咳嗽，那声音的主人听上去苍老无比。不过，敢在这种场合下咳嗽的，应该只有一个人。

    少年偷偷的抬起头，用余光瞟着那位至高无上的天子。首先引入他眼帘的便是那身刺眼的黄袍。袍上绣着的龙纹图案凸显出了他的身份之高贵，。那是一名老头，他的头戴金冠，冠下却露出一缕白丝。而他脸上的皱纹也多得数不清。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恰恰相反，这个老头还有些佝偻，似乎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迹比其他人要多得多。但是他的眼神却依旧犀利，书墨甚至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他年轻时候英姿勃发的姿态。但是英雄老矣，唯一能证明他过去辉煌的东西只有在史书中才能寻到了。

    但是史书也会说谎，特别是对一位帝王。当然，这是后话。

    这名至尊由他的皇后搀扶着，书墨匆匆瞥了一眼又垂下了头。他不想与皇后发生眼神上的接触。谁也不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吾皇万岁！”

    群众们又叫了一次，这一次他们的头低的更深了，几乎就要跪下来。

    “免礼。”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刚好入得每个人的耳中。

    “谢陛下。”众人再次谢过。而此时大家也终于得到了抬头的机会。书墨胆战心惊的再次抬头。而这一次，当他再看向皇后，那种奇异的感觉却消失了。

    他希望那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