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又添虎贲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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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风吹散了迷惘,远处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清晰,蹄声阵阵,一行人渐去渐远,缓缓消失在长路尽头。回头望去,魂牵梦绕的伊州城已缩成一个黑团,浑似冲自己撒娇的黢黑公主。莫名中,眼前蓦然出现众红颜的哭脸和小儿小女的如花笑靥,交替闪现,轮换往复,无止无休。

    默默擦去悄然滑落的泪水,追上侍卫头领,喝开随众,心神不宁的小将用闲聊打发寂寞征途,“此行顺利否?哦,我结拜兄长现今如何?二殿下和三殿下有何反应?”猛拍脑袋,咧嘴自嘲,“瞧这记性,两位殿下早率军出征了,何来反应?孛儿帖皇后说过什么没有?”

    掏出红绸包裹的精致玉匣,侍卫长一一回禀,“皇后口谕,此信物务必由您亲手转交长皇子殿下,请驸马爷收妥。贵兄长已洗脱嫌疑,官复原职,托末将带话,他不日会亲临伊州,并派得力亲信驻守伊玛木府,以防他人寻衅。宝藏顺利移交,三殿下留下一封书信,严令您按命行事。没见二殿下有何反应,至于帖木儿大人,返回途中一路派人盯梢。末将擅自做主,在夏特古道设下伏兵,吓退所有盯梢者。”

    “干得漂亮……”由衷赞叹,小将吐出一大口憋屈气,“早该教训这帮混蛋,按我的作风,索性直接斩杀,你小子也太谨慎,杀之白杀,何乐而不为。一直心怀不轨,妄图掌握铁证,一举将我打下地狱。这帮小儿也太天真,等其确认,为时晚也。”

    “嗐,末将哪敢跟驸马爷相提并论,您可以随随便便杀人,即便怯薛军将领,谁又奈何得了?”马屁拍得毫无痕迹,冲身后努努嘴,侍卫长低声询问,“为何带上一支商队?莫非……另有他用?”

    “嗯,有见地,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得意大笑,神神秘秘的小将挤挤眼,“你先猜猜,为何如此?”

    “哦,末将明白了,把这帮人发展为密探,为我大军日后进攻西域提供情报……”反应极快,侍卫长回以挤眉弄眼,“这招顺手牵羊甚妙,末将建议,对沿途所遇上的商队一律如此,不管用何方法,一定迫其为我所用。”

    “猜中一半,另一半暂时保密,事关我探马先军生死存亡,勿怪……”放缓速度,小将展眉一笑,“去告诉所有将士,等大军返回碱海,本将为所有勇士安家,决不食言,以免兄弟们思乡。”

    驻马原地,等商队赶上,冲惶惶不安的领头老者招招手,周文龙灿然一笑,“您会中原语,也省去通事在一旁碍手碍脚,我们一边聊聊……”指指前方,“到前方去,快——”

    严令众侍卫缓行,迎着疾风纵马狂奔,直至将人群远远甩在身后,小将才悄然勒马,回头瞅瞅,“老人家身体倒也硬朗嘛,本将若活到您这把年纪,只怕让人抬着跑咯,哈哈哈……”

    “驸……驸马爷……说……说笑了……”上气不接下气,老者忐忑不安,也不清楚眼前小将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喘口气,“请驸马爷……训示……小民……洗耳恭听。”

    “继续走,莫停留,身后有鬼呢……”脸色微变,催马奔出,小将冷冷警告,“也甭跟本将兜圈,说说,谁在威胁尔等?清楚其身份吗?”

    快马跟上,胆怯的老者暗自叫苦,“请驸马爷明言,小民实在……实在听不明白……”

    “没有证据,本将岂会发难?”掏出锦帕,冲身后挥舞,周文龙大笑不止,“您该不会说从未见过此物吧?想清楚了再开口,别信口雌黄,那样后果很严重,一旦严重,只怕血溅当场……”扬扬镔铁长枪,“死在这枪下的亡魂不会低于一千,也不在乎多上几个。”

    惊得差点摔下,老者面无血色。完了,彻底完了,蒙古密探只怕已全军覆没。毕竟走南闯北,见识过太多的尔虞我诈,琢磨一会,才明白为何能活到现在。眼前魔神必然另有它图,否则早杀光商队人员,堆出笑脸,磕磕巴巴探询,“既然……驸马爷对……对一切早……早了然于胸,小……小民谨……谨听驸马爷训示……”

    “聪明,难怪能做这刀口tian血的买卖……”缓缓松手,任由锦帕飘坠而下,小将暗暗窃喜。原本只是猜疑,没曾想一击中的,商队果真受蒙古人胁迫,这下好办了,“很简单,自今日始,一路结交沿途商队,说服对方为我探马先军提供西方情报。当然,绝不会让尔等白出力,等赶到碱海后,本将给你颁发通关文牒。另外,给你一项特权,由你全权代理西方各国与我大蒙古国的通商事宜,长皇子殿下会亲自召见,赐尔授权文书,如何?记住了,到时全力配合,我自会安排妥当。”

    一下子经历悲喜两重天,老者狠咬大拇指,已确认自己没做梦。“啊——”一声惨叫惊飞林中离鸟,直入云端,眨眼不知所踪。惊吓与惊喜并存,胆大和胆怯交织,眼巴巴看着一本正经的年轻小将,糊涂蛋再三询问,“驸……驸马爷……小民没听错吧……能……能否请驸马爷再说一遍……小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听错,发大财的机会摆在眼前,就看是否具备这个能力和胆量。当然,本将相信自己的眼睛,您理应具备这个实力。众目睽睽下信口雌黄,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做全权代理委屈您老了……”戏谑带警告,小将摆摆手,“先琢磨琢磨如何收集情报,发财美梦绝对成真,不用咬,万一弄伤,疼在尔身,痛在我心,哈哈……”

    “驸……驸马爷可真……真幽默……”擦把汗,老者不再言语,人一时悲喜交集。生死全凭天意,福祸相倚相携,的确至理真言。先被胁迫,后遭软禁,继而危在旦夕,不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处赫然出现梦寐以求的大富贵。几起几落,结局天差地别,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暗暗偷窥,小声自言自语,“还是觉得在做梦,可……可能吗?不杀却拱手送上一场大富贵,这……这也……”

    “这叫缘分,可遇而不可求。您来的时间太凑巧,且身份合乎要求,胆量也大,理应当此重任……”拱拱手,年轻驸马爷大笑,“未曾请教老人家尊姓大名,恕文龙不敬之罪,请明言!”

    “驸马爷快人快语,小民阿不瓦丁思钦佩之至……”由衷叹服,老者弯腰还礼,“小民一定不负驸马爷所托,突尼斯与蒙古帝国相隔千万里,不会相互伤害。商人逐利而为,无可厚非,请驸马爷静待佳音。如今听闻贵军暂停征战步伐,不知是否属实?”

    “的确,后院未平,等收拾完毕,西域自会重燃战火……”也不避讳,小将一五一十告诉实情,“西夏危如累卵,被灭国灭种近在眼前。至于金国,也会步其后尘,至于南宋……”低下头,人幽幽叹气,“为虎作伥,终不免被虎所食,唉——”

    “驸马爷……是中原人?”恍然大悟,老者默默摇头,“以小民之见,贵国民风淳朴,将士虽不畏强敌,但终究不是蒙古人的对手。羊再勇猛,也斗不过饿虎,迟早会被一口吞下。实话实说,请驸马爷不要见怪,一个崇尚安逸的民族,哪里敌得了为战场而生的蒙古铁骑?”

    “老人家见多识广,果真一语中的,本将为此痛心疾首,只可惜回不了国。当然,即便回去,宋廷也不会听我的……”郁闷不已,叹口长气,小将勒马停步,“此事就此说定,您只管发展眼线,大力收集西域各国情报,政治、军事、人文和地理本将均感兴趣。”

    “驸马爷,请恕小民妄言,您的胃口可不小,其志远非千里……”察言观色,老者巧言试探,“不知驸马爷将来驻兵何地?也让小民有机会巴结一二?”

    “巴结就免了,你那点财货本将还没放在眼底,好好干,少不了你的好处。永远记住,是蒙古人给你恩惠,与本将无关。什么密探,什么锦帕,什么失踪,一切都是传言。传言,明白不?”

    玲珑心一点即透,点头不迭,老者随声附和,“对,传言,就是传言,小民什么都没看见,当然也的确没看见什么。逗留伊州只为等候同伴,随驸马爷上路纯属缘分,缘分呀——”

    “还请记住一点,尔途经之中亚地域为二殿下封地,对此我自有应对策略,会择机奏请大汗为你颁发通行全蒙古国的文牒。当然,如果新汗登基,本将更有把握……”叮嘱一番,转为默默欣赏山色,小将若有所思,“所谓缘分,其实皆因心起,你我有缘罢了。”

    “驸马爷文武兼备,世所罕见,小民有缘投靠,实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呀——”马屁震天响,却不见鸟雀惊飞,只因早被糊弄晕倒,做木若呆鸡状。

    “别拍了,您老先歇会,我们得尽快赶赴高昌……”摆摆手,小将淡然一笑,“一路羁旅劳顿,请自个注意身体,瞧……”指指层峦叠嶂的山峰,“风景美哉,山河壮哉,列国诱人哉,哈哈……”

    率侍卫团趁夜进入高昌城,秘密安顿少女团,入宫参拜父王母后,抱上娇儿猛亲几口,叮嘱双姝赶紧沐浴。掉头赶至驿馆,召集众将,略显疲乏的周文龙哑声下令,“自即时始,给你们三天时间,记住了,三天内带妻儿赶到驿馆,只限两人。没有,则带意中人返回,还没有,老老实实呆着,到时本将会给你们一个家。飞翔亦可,腾云也行,时间只有三天,逾时不归者,一律除名,不管任何理由!”

    起初静默一片,继而交头接耳,最后喧闹非凡。争相辞别,归心似箭的诸将如失去禁锢的虎群,一个个纵马长街,眨眼不知去向。十者去其六,看着怅然若失的金国兵将,周文龙低声宽慰,“别郁闷了,等抵达碱海驻地,人人都会有家……”

    冲唉声叹气的爱将挤挤眼,“迪烈,你可知道,五年来那帮少女还在苦苦等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末将担心……担心无法按时返回……”虽急火攻心,但也明白军令如山,年轻千户长嗟叹不已,“唉,唉,唉——”

    “别唉了……”贴耳嘀咕,狠擂胸口,小将轻笑,“让兄弟们自由选择,得到的别高兴太早,没收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西域多得是美人,去吧——”

    三日来,化身温柔情郎,小将使出浑身解数,把哭哭啼啼的双姝伺候得浑身舒坦。当然也不忘父亲身份,闲暇时由仙师相陪,带小儿游历城外,欣赏晚秋风景,指点马术和骑术,父子俩玩得不亦乐乎。

    约定日期近在眼前,陆陆续续返回,诸将无一爽约。三日后的清晨,带足给养,拜别亦都护和母后,看着难分难舍的美妻娇儿,小将同样难舍,冲妻弟扬扬手,“一切都交给你了,别忘记我的话,切记。至今日始,高昌就是你们姐弟的娘家,记得时常回来看望父王母后,我……我去了……”

    “请放心,濂一定恪尽职守……”深弯腰,少年殷殷送别,“祝驸马爷及诸将士一路平安——”

    出西门,回望送别人群,鼻子一酸,小将潸然泪下。手背牵挂,手心冀盼,一再目睹妻儿分离,唯有痛快痛快哭一场,方能缓解极端郁闷的心情。默默相陪,敢死队长悄声提醒,“将军,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如此?若看见您这般反应,只怕公主们会更伤心?”

    收泪举枪,狠狠催马,周文龙大吼一声,“全军听令,出发——”蹄声雷动,众将士井然有序离开西门,无人出声,唯恐刺激主将。一路急行军,一路闷声不响,一行人踏着薄雾疾奔。秋意凉,天苍苍,路上行人避之不及,一个个溜得无影无踪。

    连番赶路,十日后,精锐兵团抵达坤闾堡。日夜派人守候,望眼欲穿的王鼎千户长得闻禀报,亲自迎出城外。少不了唏嘘一番,带人入城,好生安顿人困马乏的诸将士和家眷。接小将入府,屏退左右,千户长翻身跪下,“末将朝思暮想,终于盼来将军,实在让人欣喜若狂。五年间,末将借守关名义,四处招揽,秘密训练出一支虎贲军。人数三百六,个个以一当百,请带他们出关,为将军日后成就一番惊天伟业出份力。”

    “不——”摇摇头,小将苦笑,“万万不可带人,未经大汗恩准私蓄兵将,罪名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