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冒死擒敌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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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不懂夜的黑,正如月牙儿也不明白两支若即若离的骑兵团到底意欲何为,一个埋头狂奔,一个舍命紧追,但双方看上去非常默契。速度一模一样,距离牢牢保持在五百步左右,强弓劲弩看似吓人,却至始至终不曾出手。撩开面纱,好奇俯瞰沸腾的荒野,月姑娘既紧张又担心。

    人世间最悲惨的莫过于手足相残,同为蒙古铁骑,为何如此穷追不舍?追上后也不动手,究竟在等待什么?柳眉微颦,杏眼圆睁,捏住面纱的纤手轻轻抖动,月姑娘屏住呼吸,唯恐亲眼目睹人间惨剧。想抽身远离,却不忍放弃此等绝佳机会。欲大大方方观战,一颗慈悲心又吓得怦怦乱跳。素手忽上忽下,面纱也随之时张时合,不知道该如何为好。

    天穹之上,璀璨的繁星若隐若现,浩瀚无际的星云仿佛贴上头顶,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月影飘忽不定,疾奔的人马被黑暗和朦胧笼罩,追逃双方均保持沉默,同时期盼亲卫军早些出现,以免lang费各自的时间。

    奔逃终有时,奋战无绝期,身处乱世,想活下去,唯有击败一切对手,无论愿意与否。不时回头,小将起初对守军的举动颇感诧异,但很快明白。这支小分队理应只负责骚扰和纠缠,顺带指明攻击目标,四面八方随时会冒出大批追兵。反包围能否成功,取决于担任主攻的追兵何时对诱饵完成大合围,其兵力还不能太多,否则会撑爆肚皮。

    担忧紧紧萦绕脑海,一路狂奔,小将越来越后悔。准确判断敌情,才能因地制宜做出应对策略,仅仅听信一个将死之人的话,就大胆设伏。万一其胡说,从而导致大军也被合围,下场将不堪承受。扫视左右,强迫自己恢复冷静,默默掏出面具戴上,人缓缓摇头。

    二殿下毕竟有所顾忌,绝不敢堂而皇之对自己下手,一旦出现最危险的局面,唯有挺身而出,利用特殊身份生擒追兵主帅,演一出绝地求生的大戏。静观四周动静,大口呼吸清凉的夜风,人极力舒缓紧张的情绪。

    莫名中,前方飘出报警声,“不好,左右两翼出现人影,追兵,是追兵,人数好多好多,兄弟们,准备迎战……”

    心终于放下,神速换马,转头冲追兵一乐,小将大吼,“看清本将,别自乱阵脚,冲出去——”

    几乎同时换马,最外侧的四支兵团猛然发力,席卷滚滚烟尘奔向西方。被夹在中间,赤盏合烈缓缓举起囚龙棍,高声传令,“摆出盾牌阵,散开!”应声而动,外围的五十名勇士心有灵犀放下骆驼刺,大军雷动,蹄声隆隆,腾起的灰尘一时遮天蔽月。

    奔入后军阵营,回望一眼被烟尘笼罩的猎犬,年轻小将咧嘴大笑,“变阵,占领前军所在位置,高举盾牌,让这帮蠢货看不清我们到底有多少人……”连续催马,追上居前指挥的千户长,高声安慰,“别担心,只要本将在,追兵不敢拿我们如何。若本将暴死在二殿下封地境内,父汗不会袖手旁观,皇后更不会,大汗碍于情面也会严查到底。即便有替罪羊,二殿下也无法自圆其说,没获得命令,谁敢主动攻击探马先军?”

    “道理虽如此,但末将依然担心,既然奉令而为,追兵对我探马先军势必赶尽杀绝……”紧张窥望左右,赤盏合烈暗自苦笑,“谢谢将军信任,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末将,末将不胜感激。万一身故,来生一样追随将军左右。”

    “嘿嘿,赶尽杀绝我探马先军,谅这帮兄弟也没那个能力……”一扫愁眉,周文龙大口呼吸夹杂土腥味的夜风,“怎么滴,这口气像在交代后事,有这么严重吗?本将不求来生,只要你和所有兄弟今生相随。若有机会,开拓一大片属于我们自己的疆域,你还有机会当上国王。”

    “做国王,末将既不敢也没那个本领……”被逗笑,千户长吐出一大口憋屈气,“一直充当卧底,憋得实在难受,土拓儿防范甚严,也看不出他究竟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无非学本将谋求独立,这次沉重打击倒恰逢其时,也让他彻底看清蒙古人的嘴脸……”挤眼一笑,周文龙得意非凡,“但我俩身份大不一样,谁让这小子屈居本将之下,打压他易如反掌,等熬到出头之日,只怕离入土也不远了?”

    “年轻真好,时间能击败大部分对手,对将军而言,不仅毫无损失,还增加更多筹码……”勉强微笑,千户长心神不宁,“追兵呢?咋磨磨蹭蹭?蒙古铁骑也不过如此,全拜对手太不禁打,才成就一世威名……”

    蹄声掩盖了所有响动,不经意间,队伍左侧蓦然冒出五百余骑兵,与充当疑兵的五十名勇士同向狂奔,闷声不响直插前方。月牙儿配合默契,躲入乌云后,饶有兴致窥探最新战情。马蹄声,喧哗声,烟尘扶摇直上云霄,一切诡异无比。

    大面积散开,加快速度,年轻驸马爷率领一百五十名勇士埋头疾奔。冲在最前方,不时查看地形,眉头渐渐皱紧。触目所及,一马平川,也看不到任何坡地,一旦被包围,如何应战?坡,坡,高坡,快出现呀。追兵兄弟们,来,把我们严严实实包围吧。暗自嘀咕,不忘继续诱惑,“全军听令,保护妇幼商队,我们杀出去——”

    白衣白袍白龙马,獠牙面具遮脸,一杆镔铁烂银枪分外打眼。牢牢记住特征,众追兵争先恐后狂追,“兄弟们,截住这帮狂妄之徒,不可放走一个——”诈唬归诈唬,只打雷却始终不见雨滴坠下,牢牢咬住年轻小将所部,二百余守军静待合围完成。

    众望所归下,坡地终于出现,前方也飘出怒斥,“往哪里跑,下马乖乖投降,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看看左右两翼相继冒出的密密麻麻人影,吐出一口长气,年轻小将断然下令,“所有将士向我靠拢,不许主动攻击,保护家眷和商队人员,摆出刺猬阵迎敌!”

    行动迅猛,诸将士在奔行中迅速变阵,纵队变为圆桶阵,围上年轻驸马爷,一个个紧张不安。早已下定必死决心,自己倒无所谓,可驸马爷也在阵中,万一被误伤,如何得了?悄然靠近,千户长一脸愧疚,“末将惭愧,让将军陪我们同生共死,实属失职。一会打起来后,可能顾不上您,请将军注意自我防护……”

    冲早选好的五名勇士招招手,“你们过来,执盾贴身保护将军,即便被射杀,也要用身体替将军挡住箭雨!”

    “嗐,把本将当成什么人了?一只乌龟有何资格统率威名远扬的探马先军?”轻轻摆手,辨认一番,驱马奔上土包,小将心不在焉观望,“保护自己,甭管我,一人负责一个方位,好好看清楚追兵究竟有多少人?”

    外围将士不约而同高举盾牌,逐步收缩防线,一个个如临大敌。大战迫临前的紧张气氛四处弥漫,现场一片沉寂,简直令人窒息。空当虽多,但烟尘一时半会难以散尽,影影绰绰压根看不分明。里圈的备马纷纷打起响鼻,用大大方方的举动以示愤慨。倚众凌寡算什么本领,真若有种,把探马先军一网打尽,连带白袍小将,那样才不辱蒙古铁骑的赫赫威名。

    到底精挑细选而出,两千亲卫军行动果敢,包围圈在短短的时间内很快形成。五百人占领前方土坡有利地形,一字排开,所有远距离兵器清一色张开血盆大口,彻底封死去路。配合作战,尾随的两百守军转攻为守,集中全部兵力压上,但阵势极不严谨。似乎刻意留出一条生路。左右两翼,大面积散开的亲卫军缓缓压上,看着寂静无声的羊羔群,暗自纳闷。

    没有哭喊,没有喧哗,没有呵斥,也没有求饶,南蛮小儿到底要干什么?用沉默对抗,想法倒不错,但毫无作用。阴沉的神色间露出一丝笑容,亲卫军头领仔细观望,人一言不发。夜色和尘雾遮掩了一切,影影绰绰中,羊羔群中飘出一声怒吼,“尔等奉谁的命令暗袭我探马先军?明白后果吗?若成功射杀本将,那么恭喜诸位了,你们会被灭族——”

    无人应答,包围圈越收越紧,对峙距离渐渐缩短。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基本进入劲弩射程。皱紧眉头,亲卫军统帅纳闷不已,“别擅自进攻,听闻南蛮小儿狡猾无比,绝不会心甘情愿投降。传令下去,先辨清小儿,让每一名参战的兵将牢牢记住,不许伤害其半分,否则会连累所有人……”

    微微摇头,自言自语,“看来本将多虑了,小儿到底年轻,遇上我久经战阵的亲卫军,除去诈唬,唯有束手待毙。殿下也太高看南蛮小儿,嗯,真不该劳烦伯鲁台万户长,一会等其率大军赶到,只怕探马先军早被赶尽杀绝,岂不白跑一趟?”

    敌不动我不动,缓缓收拢防线,直至众将绕成一个圆圈,无论对手如何进逼,所有人再不后退。在内圈缓缓奔跑,巡视防线漏洞并查看对手虚实,赤盏合烈暗暗鄙视。尾随的守军看似吓人,实则故意露出破绽,围三留一的招数毫无新意,也不看看对手是谁?真若拼死一搏,这支守军还没资格享受对手待遇,最前方的堵截骑兵团会遭遇灭顶之灾。

    始终看不清盾牌阵内虚实,谨慎的亲卫军头领不曾下令攻击,皱紧眉宇,耐心等候天色变亮。砧板肉,网中鱼,大可为所欲为,只要不误伤小儿,一切不用着急。等增援大军赶到,探马先军再厉害,也只能沦为活靶子。

    莫名中,遥远的天际闪过一道刺眼亮光,一声隆隆的炸雷响彻战场。蹄声仿佛平地冒出,埋伏的四支彪悍兵团从四个方向同时杀出,速度比之亲卫军有过之而无不及。杀声震天,人人奋勇向前,短短时间内,已合围大惊失色的亲卫军和守军。

    不曾料到小儿居然敢使出反包围,倒吸一口冷气,千户长厉声下令,“不用慌乱,后军变前军,杀出去——”

    同时转向进逼的对手,看清合围阵势,众亲卫军没敢擅自出击。也没理会传令兵,借助变亮的天色,指挥外围作战的蒙古裨将仔细观察一会,暗暗叹气,“只怕……来不及了……”指指大面积散开的对手,“有利地形均被占领,若强行突围,损失会非常惨重……”

    再次观望一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别轻举妄动,对方并没有展开攻击,大家先就这么耗着。不用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万户长率军赶到,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里圈,一百五十名勇士拱卫年轻驸马爷一致对外,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内层,二千亲卫军和二百守军分兵相对,里侧对付诱饵兵团,外侧应付合围兵将,一个个紧张不安。外围,四支彪悍兵团缓缓压缩包围圈,止步在双方远射兵器的射程末端,做好大举进攻准备。

    谁也不先动手,但也毫不退缩,天色在对峙中渐渐发白。雨,一点一滴飘坠而下。风,裹挟晨雾弥漫战场。里圈土坡上,小将站上马背,皱紧眉宇,暗暗评估战情。若大打出手,双方伤亡难免,一旦撕破脸,探马先军能否活着返回碱海,谁又说得清?不到一千兵力,对抗整个中亚驻兵,实在没有胜算,全军覆没大有可能。

    雾气越来越重,霏霏小雨没完没了,影影绰绰中,地平线尽头似乎出现大批人影。擦去水珠,再次定睛细看,人暗叫不妙。援兵,对方出动援兵,人数还不少。下意识抖去挂满枪尖的雨水,一瞬间计上心头,“让开,待本将会一会主帅大人——”

    看准驻马西坡的衣着不凡将领,周文龙催马杀出阵营。擎长枪,紧白马,迎小雨,奋不顾身扑向大吃一惊的对手。白衣白袍白龙马,獠牙面具分外骇人,一杆镔铁乱银枪刺破雨幕,霸气不可一世。

    认出年轻驸马爷,众亲卫军将士被迫让路,惊慌加紧张,难免出现一些意外。无声无息间,人群中飞出一支利箭,奇准无比,疾如迅雷直奔小将面门。双方人马顿时炸营,怒斥声声,大战一触即发,“谁,谁他妈放箭,杀,杀光这帮无情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