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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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萨哈璘赶到顺安河谷的无名山口时,战斗已经结束。

    代善的尸首,被一面大红se的军旗盖着,摆在旁边的,还有瓦克达等二十余名两红旗将领。

    “交还阿玛和兄弟的遗体,我就撤兵北上。”

    将嘴唇都咬出血来的萨哈璘,看着远处的李信军营,恶狠狠地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来。

    他设伏失败,在多尔衮的欺骗下,不仅没有追上李信的尾巴,而且也没有堵住闵度的车队。

    等他从东边的山岭中扑过来时,无名山口的战役已经结束,留给他的,是父亲和弟弟战死、两个哥哥背叛、两个叔叔设套害他的尴尬境地。

    麾下的三千两红旗士卒已经军无斗志,倘若李信奋起余勇,说不得能把他的xing命,留在顺安河谷中。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前来当信使的闵度温言劝道,“贵部已无战意,我军更无伤害贝勒的心思,这一切,都是多尔衮的yin谋,还望贝勒回到沈阳后,能够昭雪沉冤,还大贝勒一个公道。”

    闵度这话,给萨哈璘指了一条生路,那就是托庇到皇太极的麾下。

    有多尔衮、阿济格、岳托和硕托四个实力出众的贝勒在,皇太极不可能为了代善的死,而去惩罚他们。

    金国不能再内乱了,察哈尔和大明这两个大敌当前,皇太极的心里再不甘,也会将朝鲜的恶果吞下去,不会去追究顺安河谷战役的是非对错。

    两个哥哥和两个小叔叔都在前面等着萨哈璘,磨快了刀子,想把这个心腹大患除去。

    这样,不仅没有人追究代善的真正死因,也少了一个分享权力的对手。

    因此萨哈璘要想活着回到沈阳,只能是依靠皇太极,别无他法。

    他手下的三千士卒,是皇太极出面保他前,唯一的凭借,更不可能消耗在对李信的报复之上。

    因此得回父亲与弟弟的尸体,找到一个合理的台阶,萨哈璘就会北返沈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护送着父亲尸体北返的萨哈璘,遥遥望向南方的李信军阵,眼神里都是愤恨。

    “为什么不杀了他?”

    萨哈璘看着南方的同时,许桓也在望着北方。

    谁都看得出来,那三千名两红旗士卒胸无斗志,平壤军只要一个冲锋,就能解决对方。

    “杀了他?”闵度笑道,“那岂不是帮了多尔衮和岳托他们一个大忙?”

    听了他的话,许桓这才明白过来,笑道:“闵军师大才啊。”

    闵度摇了摇头,对李信说道:“元帅,请速派一员大将,尾随金**队,他们撤一地,我们便占一地,若是下手迟了,恐会被朝鲜趁机夺回,到时就要用人命去取了。”

    李信点头应是,给了海塔和申东元两千骑兵,令他们一路北上,收拢沿途城池。

    “至少要令安州到平壤一带,都属于我们所有!”临别前,闵度再三嘱咐道,“申东元为平安兵使,守安州,海塔为义州府使,守义州,你们一南一北,须谨慎从事,凡有朝鲜的降官降将,需定时互换城池,不可令其久守一城,免生祸端。”

    等两将北去之后,回平壤城的路上,闵度看了看李信的脸se,笑道:“元帅不必担心,他们北上,不会有战事发生。”

    “诸城皆投金国,非投平壤,”李信问道,“怎能不战而定?”

    “元帅不仅是金国的将军,也是朝鲜的领议政,”闵度笑道,“沿途诸城,皆被金国大军打得心神俱丧,岂有反抗之理?倒是元帅,你也到了婚配之时,一国之主,倘若无妻无后,臣等可不心安啊。”

    李信摇头道:“平壤初定,岂能为这些小事分心?况且我身世未明,婚姻之事,迟些再作打算。”

    闵度正se道:“元帅,你的婚姻大事,不是私事,而是平壤的国事,请恕臣等无礼,回城之后,便替元帅向二贝勒求婚。”

    “二贝勒?”李信奇道,“他怎会允婚于我?”

    一个美丽的女子身影,似乎又出现在李信的眼前,算算时间,随南征大军离开沈阳后,他已有两个月没有见到布珊达了。

    这个如同鲜花般绽放的蓝衣少女,给了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尤其是她的五官。

    每次看见她,都能令他那尘封已久的记忆,出现一点点的松动。

    倘若真要成亲,那么迎娶她,也是不错的选择。

    “阿敏困守开城,既不敢北上攻打平壤,也无法南下夺取汉城,”闵度笑道,“前后无路,元帅主动与他和好,岂有不接受之理?”

    “可是布珊达在沈阳。”李信缓缓说道。

    “布珊达?”闵度一愣,关于李信居然喜欢阿敏女儿这一点,他倒是不清楚,只是站在对平壤有利的立场,提出了和亲之议,很快就笑道,“那更好啊,令海塔将此女作为议和条件之一,向皇太极提出来,不ri便可南下与元帅相会。”

    平壤与沈阳之间的议和,是水到渠成之事,双方都没有打下去的意思。

    别说是一个布珊达了,就是让皇太极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平壤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两人说话间,大军便回到了平壤外城的北门。

    只见城门口围了一群人,似乎有人在争论。

    李信看见其中一人,居然是平壤城判尹金志赫,不由得有些奇怪,这个赌棍,怎么跟人吵起来了?

    他率军出征之后,金志赫就是平壤城官职最高的人,谁敢跟他争吵?

    “怎么回事?”他跳下马来,对人群大声问道。

    人群纷纷转过头来,见到是元帅凯旋归来,连忙上前迎接大军。

    李永芳笑眯眯地说道:“金判尹率老夫等人,来城门迎接元帅,没曾想遇到一个两红旗的汉人奴隶,跟金判尹说了几句话,两人便开始赌钱,居然连开了十九把大,金判尹输得眼睛都红了。”

    他跟金志赫是政敌,寻到这么个好机会,自然是要拆对方台的。

    一个堂堂的平壤判尹,居然跟一个刚刚俘虏的两红旗汉人俘虏,在迎接大军凯旋的当口,于城门口赌钱,天下间还有比这还荒唐的事么?

    而且前来迎接的文官武将,都是学识渊博之人,就算人品不佳,甚至还有李永芳这种脸厚心黑的老汉jian,但大家做事都有分寸,不至于让金志赫和那个汉人奴隶胡来。

    其中必有缘由!

    闵度在旁笑道:“这汉人是什么来历?”

    一个朝鲜官员连忙回答道:“萨哈璘北去之时,他的辎重队,都扔在了前方的山谷中,被我军巡逻时发现,就一并带了回来,这个汉奴,就是萨哈璘的家奴。”

    “又是大!”人群之后,传来了金志赫的怒吼,“老子就不信,已经连开了二十把,还能开二十一把,元帅赐我的宅子,我也赌了,小!小!”

    “是不是还要把判尹这顶官帽也赌了?”李信冷冷地问道。

    他缓缓向前,人群自动排开一条大道,露出金志赫和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来。

    “谁敢管老子……”金志赫赌起钱来,颇有六亲不认之态,不过抬起头,看见满身鲜血的李信,却又把话吞了回去,钱也不赌了,一路小跑过来,跪在李信的面前,低头道,“恭迎元帅回城。”

    “堂堂的平壤城判尹,”李信抬起一脚,把金志赫踢倒在地,怒喝道,“我将全城的安危,都托付在你手中,你居然去赌钱?”

    金志赫又赶紧爬起来,重新跪下,眼眶里含着泪水,说道:“元帅,嗜赌,是臣的天xing,看见骰子,我连老娘都能忘,就算是要了臣的小命,也改不了这毛病,这城,臣也守得好好的,没出纰漏,今ri这事,实在是这老小子太欺负人了!”

    李信又是一脚,将金志赫踢翻在地,骂道:“男儿大丈夫,好赌杀人,不是什么毛病,被人下了套,还在这儿像个娘们一样的哭哭啼啼,这才是该杀之处!”

    金志赫的身上虽然多了两个马靴印,但心中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中了对手的jian计,但骨子里的赌xing,让他放不下输赢,非要得出个结果才甘心。

    李信盯着那个中年人,只见他神清气朗、五官极其雅致,虽然衣衫褴褛,却掩盖不住身上的那股书卷气。

    这种人物,怎么可能是个两红旗的奴才?

    据他所知,萨哈璘年纪虽轻,却不是忌才之人,麾下有出众之士,必被其重用。

    “你是何人?”李信冷冷地问道。

    中年人整了整衣冠,跪下叩了三个响头,这才回道:“奴才宁完我,见过李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