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死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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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岂会不知。他这般大张旗鼓地拖着她。说她是辛蔷薇。即便到最后沒能揭穿她的身份。万一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也会叫她万劫不复。他是在威胁她。逼着她说出真相。

    那么说出真相之后呢。他可有想过。要对她做什么。

    归晚冷笑一声:“我素來尊重诚王是个正人君子。不曾想。你竟只是一个卑鄙小人。”

    北悦宁抓着她的手握得更紧。睚眦欲裂:“你什么意思。”

    归晚嘲讽地看着他:“你想要我手中的商会。大可直说。何必用这样的小人手段。辛蔷薇是怎么死的。你比我更加清楚。如今你故意演这么一出。不过就是想借陛下的手除了我。你好堂而皇之地霸着商会。我劝你。如意算盘不要打得太响。我沐家可不是任你随意欺负的。”

    她竟是如此想他的。在她心目中。他竟是这样的人。

    北悦宁眼中闪过受伤:“沐归晚。”

    她一脸似笑非笑:“呵……王爷还知道我是沐归晚。”

    先前失而复得的喜悦被她这么一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莫可名状的无奈。北悦宁微微松了松抓着她的手。却不曾放开:“你为什么不肯认我。”

    他的眼神是那样哀伤:“你可知道。这些年來。我最不愿想起的人就是你。你是我心头的一块疤。它流血流脓。无时无刻不在疼痛。可是。我依然不舍得将它挖出來。更不舍得忘记。当年我也是沒有办法。若是能重來一次。我情愿当初选的人是你。即便当一个闲散王爷又如何。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王爷。你认错人了。”归晚淡淡地重复道。

    “你在怨我。”

    她何时怨过他。归晚苦笑。当年在那大殿之上。满朝文武的默然以对。庆昭帝和南楚使者的咄咄相逼。步星月的步步算计。唯有他千方百计地回护着她。他那样丰神俊朗的一个人。磕头磕得满身狼狈。她不感动那都是骗人的。

    彼时林千夜的缺席。娘亲的背叛。叫她心灰意冷。他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尽管他到最后仍然为江山舍弃了她。她依旧是不怨的。甚至隐隐觉得惭愧。他对她是真心的。姑且不论真心有多少。他为她做的都已经够了。再多再少。她都沒有办法回报。所以在喝下毒药之前。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为他筹谋。叫他娶了步家的嫡女。稳固了她的权势。只当是对他的报答。

    再次相逢。她只愿他们只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可以有合作。可以有利用。甚至可以反目。但再也不要牵扯前尘。辛蔷薇。那是她不愿面对的一个名字。她的真实的容颜。亦随着那个名字而埋葬。前日。若非花娘命悬一线。实在万不得已。她也是不会说出那个名字。不会跟花娘相认的。

    归晚轻轻一叹:“诚王殿下。你之所以还抱着一线希望。那是因为当日沒有见到蔷薇的尸体吧。”

    悦宁默认。

    “她那天确实沒死。而是又活了一个多月。”归晚淡淡地。眼中闪过的悲悯叫悦宁刚刚泛起的喜悦一滞。泛起冰冷的仓皇。“若知道她后來会受那么多折磨。大概。所有人都会希望她当日就死了。醒月花至阴至寒。唯有至阳之毒才能克制。于是。她服了地狱花。殿下大概不知道地狱花名字的由來吧。中此毒者。如身在熔炉。身上的每一寸都要遭受焚烧之苦。就像十八层地狱的火刑。原本。以毒攻毒的法子只要毒药的份量掌握得当。受一次罪。倒也沒什么。她偏偏体质特殊。自身血液能化解地狱花的毒。毒药的份量。便掌握不准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不服地狱花毒。她就会死。服了地狱花毒。她就要受那地狱火刑之苦。想救她的人。自然是希望她活着的。所以不管她情不情愿。一次次地把毒给她灌了下去。”

    “后來呢。”悦宁紧紧握着拳头。丝毫沒有察觉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

    归晚嗤笑一声:“到最后。醒月花的毒是压制住了。地狱花毒却融入了她的骨血。每日她都要在地狱走上一回。且毒发时一次比一次厉害。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他们都只道是为了她好。却不知道害惨了她。瞧着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再也想不出办法。只能每日灌一些补药给她。任由她自生自灭。一个多月零八天后。她终于受不住折磨。趁看守的侍女不注意。拿烛台挑断了手上的动脉。”

    悦宁哑声道:“不……”

    归晚道:“这就是事实。”当日。她竟似不知疼痛。拿着烛台一下又一下。将手腕扎得血肉模糊。终于扎穿了动脉。可惜造化弄人。那样想死的她终究沒死成。反倒使大部分的毒质随着鲜血流出。净明法师经过救下了她。也亏得只是萍水相逢的初离给了她一半的血。她又挣扎着活了下來。之后才到了浮云山修养。

    “她而今在何处。”

    “她恨极了这个尘世。也厌恶透了自己的身世。留下了遗书。叫人一把火烧了她的遗体。只烧作一团灰。并未入殓。”归晚闭了闭眼睛。想起当日留下这封遗书时的愤恨与绝望。只留下一声叹息。

    “不……不会……”他几乎克制不住想要以手掩面。他只希望她沒死。却不想。她最后竟会死得那样凄凉。是什么样的怨愤会叫她情愿将自己挫骨扬灰。连块墓碑都不愿留下。

    若真是如此。他真希望她当日在大殿之上就死了。至少。那时候她还能软软地跟他抱怨:“不要看我。我现在很丑。”至少。她不会去得那般绝望。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希望蔷薇还活着。还是希望。她不曾受那么多折磨。在服下醒月花的那日就已安详地死去。

    “我说这些。本意并不是想叫你难过。蔷薇她临去之前怨恨所有人。唯独沒怨过殿下。你是真心真意地喜欢过她。她不能回报以真心。只能拿了世间的名利來还你。觉得十分惭愧。”

    惭愧。悦宁心底疼得都快要麻木了:“当年我求的不就是名利吗。”他终究为了名利放弃了她。她拿名利來还他不够坚定的真情。有什么不对。

    如今他幡然悔悟。却再也來不及。

    北悦宁离去的背影。有着他自己都沒有察觉的踉跄。他扶了下门框。强迫着自己站稳。出了这道门。他就要藏起悲伤。依旧是那个都雅温和。风度翩翩的诚王。

    他不是一个会被轻易击垮的人。因为。他心中有一个信仰。因为它。即便经受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即便前路遍地荆棘。他依旧会昂首前行。只是这个信仰。却叫他挚爱的女子。死不瞑目。他痛悔。却不会停止前行的脚步。

    归晚仰望着那片郁郁蓝天。似能看到五十多年前那个云般的男子。北悦宁。他明明追究的不仅仅是权势啊。风子郁。你说。我们这些人牺牲所有。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呢。你牺牲阖族性命。换來的东西。是否叫你后悔。

    归晚转头。见到花娘正扶着门框。静静地望着她。妩媚清浅地笑:“晚晚。”

    归晚沒有错过她眼中的那抹怜惜。她无所谓地一笑:“都过去了。我现在不难过了。”

    李宴楼宠妻如命。可妻子坐月子不宜长途跋涉。身为宣州牧他又不好丢下州中事物一直在荀阳。不得已。只好再三拜托了归晚。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荀阳。归晚想了想。接了花娘住进了林千夜的院子。她跟花娘的关系非比寻常。她好不容易救回了花娘和小宝宝的命。自然是要放在眼皮底下照顾着的。至于其他人其他事。统统让道先。

    子扬偷偷跟子言咬耳朵:“你说小姐究竟是什么心思。这李家夫人好歹是主上以前的侍妾。她怎么一点醋意都沒有。”

    子言顿了顿:“你不要唯恐天下不乱。”其实他瞧着。也是觉得惊险。小姐如此堂而皇之地把人接了进來。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子扬唯恐被主上迁怒。略略跟花娘暗示了一回。花娘捂住唇扑哧一笑:“被娇宠着的人。当然有任性的权利。”

    接着她又威胁了子扬一句:“你家主上就是楚家三少爷的事。我不希望李宴楼知道。否则……”她想留下瞧瞧热闹。可自家的那位打翻了醋坛子就不妙了。

    子扬只好乖乖地歇了叫李宴楼早点來接妻子的心思。

    归晚却是又一次从噩梦中醒來。她细细抚摸着。左手腕上如今已是光滑一片。丝毫看不到被烛台扎了无数个对穿后留下的可怖疤痕。只是阴雨天仍会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段可怖的过往。这几日那个可爱小男孩临死前痉挛扭曲的脸却时时入梦而來。他叫她不能忘记吧。因为。是她的血毒死了他。毒死了她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黑暗中。她拥被而起。不敢叫人点灯。呆呆地孤坐到天明。

    早晨。瑞雪发现已经穿好衣服的归晚。愣了一愣:“大人。今日楚家就要协商分家了。方才楚家大夫人递了帖子。请大人去做个见证。”

    归晚点点头:“楚家还请了谁。”楚家是皇商。财产的交割自然该有朝廷官员做见证。

    “诚王殿下。荀阳府的诸位大人。还有石敬大人和梁克建大人。”瑞雪想了想。道:“不过诚王殿下这几日身子不适。可能不会亲自去。”

    归晚到楚家时。果然沒见到北悦宁。代表她去的竟然是王妃步星月。

    楚家各房头参与议事的竟然就有三十九人。可见人丁确实是兴旺的。楚兰敏这个家主。倒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小的。时到今日。仍有不少人反对分家。楚家是百年世家。分家意味着什么。大家岂会不知。他们岂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兰敏这个毛头小子把楚家给败了。

    楚兰敏苍白的脸上乌青的眼圈尤其明显。眼中还带着血丝。显然这几日都沒睡好:“不分家也可以。只我们这一房是无论如何都要分出去的。”

    他们这一房。也只剩下了他和母亲两个人了。

    当即有人冷笑:“家主大人倒是打的好主意。这楚家的生意都是陛下给的。莫非。家主是打算自个打理生意。丢下我们这些人不管了吗。”一旦楚兰敏这房分了出去。皇商的生意自然是带了出去。他们还怎么堂而皇之地占便宜。

    楚兰敏似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问。淡淡道:“分家之后。我会向陛下请辞楚家家主之位。”

    “啊。”不独楚家人吃惊。就是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这家主之位。乃是正一品的爵位呀。它代表的是皇商的体面。他竟然要请辞。他要毁了楚家才甘心吗。

    不少人惶惶然起來。他们之所以不同意分家。是因为楚家的生意他们这些人中都有在打理。分家之后油水就势必少了。可如今楚兰敏的意思。竟然是要放弃楚家皇商的地位。这相当于自个拿了楚家百年的荣耀在地上踩呀。

    ”混账。简直是混账。”几个年纪稍长的已经被气厥了过去。

    楚兰敏握着拳。任凭唾骂。寸步不让。

    “家主大人且慢。”楚正良站了起來:“天下商会既已成立。所有商人都属商会管辖。不知道家主大人有沒有问过沐会长的意思。”

    他望着归晚意味难明地笑道:“沐会长。你怎么说。”他可是知道沐归晚的真实身份的。虽则洛心那个女人再三地告诫他要顾全大局。不可轻易说出她的身份。可是他跟着她累死累活的。不就是为了楚家。为了银子吗。如今楚家都快被沐归晚这女人搅散了。他还管什么大局。

    沐归晚敢说一个不字。他就要让她知道死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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