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疮痍！

    尽管距离济宁被收复已经足有二十天了，但是任何人来到这座城市，都能感受到战争给这座城市带来的创伤，因日军的顽抗，为减轻伤亡，进攻部队不得不对济宁实施大面积的炮击，而攻击机更是不断的将重磅炸弹投入这座城市，而在这座城市上空重新飘扬着中国国旗的时候，整个城市都被摧毁了。

    坍塌的城墙、焦黑的断壁……

    在几名卫兵的陪同下走在街道上，尽管此时，战争早已结束，甚至市场上早已恢复了过去的繁华，但是战争带来的毁灭，并没有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消失，街道上满布的弹坑被碎砖填铺着，而街道两侧的废墟，此时也正在清理之中。

    在卫兵的陪同下，在济宁城内查看着的管明棠，看着完全被摧毁的济宁，心底却显得有些沉重，为了攻克济宁，邯彰军付出了五千余名官兵伤亡的代价，无论是军人的伤亡、城市的毁灭，在战争中，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想到超过三千名百姓在攻城时死亡，伤者更多，管明棠的心内，依还有些情绪被触动着，虽然明知道战争的死伤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平民百姓的伤亡，依然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平民的伤亡远多过军人的伤亡，望着那些面带凄色的百姓，看着他们在废墟中搜寻着可用的物件，管明棠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在新闻电影中看到的南京，南京的惨状远甚于济宁，整个南京几乎见不到的任何完好的建筑，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了，这就是卫国战争的代价！

    代价！

    以后，随着部队的反攻，一座座城市在收复的同时，也终将毁灭于战火之中，对于平民百姓而言，那时战争的创伤甚至超过另一个时空的创伤。

    无疑战争是毁灭性的，作为军事指挥官管明棠深知，无论是他自己亦或是前线的官兵，在进攻作战中，他们都习惯于用最猛烈的炮火狠狠的砸在敌人的身上，以减轻自己的伤亡。

    “****的其它部队，一个排长想要得到炮火支援，首先要请示营长，然后由营长同意后，才能打个三四发炮弹，而在邯彰军，排长需要炮火支援，他可以直接用电台请求炮兵支援，从连迫到营迫，直至团炮、师炮，都可以给他们炮火支援，日军打临沂的时候，一天也就只打三四千发炮弹，而我们打济宁……”

    在管明棠的身边走着，杨杰看着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济宁城，他的脑海中所想到的更多的是——挥霍。

    “两天一夜，我们打了十三万发炮弹、攻击机投下了超过200吨炸弹，最后我们在济宁歼敌17652人，平均算下来，差不多十发炮弹杀死一个敌人，若是再算上手榴弹……”

    摇着头，杨杰的感叹更多的是可惜，在中国战场上，没有任何一支部队能够像邯彰军一样用绝对的火力优势去压制敌人，而且官兵们也习惯于用优势火力去压跨敌军。

    “在战场上咱们邯彰军之所以攻无不克，原因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他们的战术也很简单——火力覆盖、一路平推，步兵战术精良，但部队战术却生硬呆板，全不见灵活，靠的不是精锐的步兵，相比于步兵，我们靠的是炮兵，昨天我听说，一个师遭遇一支兵力还不到一个联队的日军防御阵地，战斗不过只进行了两个小时，他们就几乎打空了迫击炮弹和炮弹，打仗用了两个小时，然后等待补给用了七个小时……”

    尽管在内心里赞叹着邯彰军的火力，但是在杨杰看来，火力是邯彰军最大的优势，同样也是邯彰军最大的劣势。

    “从目前联勤部的报告来看，从发动“夏季攻势”至今，各部队一共消耗子弹3。7万万发，60-120迫击炮弹475。825万发，76野炮弹78。231万发，105/155重榴弹炮炮弹……”

    在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杨杰完全被这些数字吓到了，这个数字远超过他的想象，甚至在他看来，这些弹药都够其它部队进行几年的战斗，而在邯彰军却只打了一个月，各部队那里是在打仗，根本就是比拼消耗。

    “目前邯彰军训练之精和战斗力之强，可说国内罕有其匹者，再到用兵行阵时，上至将官，下至士卒，俱按战术战斗原则作战，一丝不乱，虽稍显呆板，但却又令敌人不易有隙可乘。这是邯彰军的长处，但是，为什么，现在邯彰军变得越来越依赖武器了呢？”

    看着管明棠，虽说来第六战区才一个来月，但他却知道，这种“唯武论”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的这位，一方面，他练出了一支精兵，而另一方面，他却又浪费了这支精兵。

    “或许，对于邯彰军还不够了解，但是我想说一下，目前我的了解，拿经验总结来说，热河抗战后，你们总结出一的经验是部队需要加强火力，即便是步兵连也要装备高平两用重机枪和等同于重机枪的排用机枪，同时每个步兵连还装备2门60迫击炮，然后去年邯彰保卫战，鉴于你们又总结出，航空队因为没有专用攻击机，所以不能有效支援部队作战，因此要装备专用攻击机，同时，鉴于各进攻营需要直射火力，因此，为每个步兵营装备了2门野炮，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就像现在十六集团军，一个步兵班装备两挺轻机枪……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这一仗之后，他们还能总结出什么经验来，是不是每个步兵班都要装备火炮，每个士兵都要装备机枪……”

    从杨杰的口气中，管明棠并没有听到那怕一点“赞赏”，更多的却是可惜，而对他这么说，管明棠便解释道。

    “耿光，每一次战斗之后，部队总会总结经验，当然，每一支部队的出发点都不同，相比于充分发挥人的优势，我更愿意发挥技术上的优势，毕竟……”

    话声稍顿，管明棠又看着眼前的废墟说道。

    “毕竟，对于十八年才能让婴儿长成成人，训练一个合格的步兵，至少需要半年，而半年的时间可以生产多少武器？再则，人命的成本多高？联勤处曾有过一个计划，每战死一个士兵，为了抚恤家人、赡养阵亡官兵的父母妻儿，至少需要支出三千六百元，残废一人，花费更高，而一发炮弹才多少钱？155榴弹一发也不过32元，能用10发炮弹解决的问题，为什么非要牺牲人命呢？”

    在管明棠的声落下时，杨杰却摇头，在他看来，邯彰军对阵亡官兵的抚恤，绝不是他们如此打仗的理由。

    “我知道，我也明白，哲勤，现代国家的经济和科技水平决定了军队装备水平，这一点，你做的比谁都好，但是，你应该看到的一点是，部队作战，并非只是比拼的谁的炮弹多，而是系统性的，充分发挥各方面的优势，现在邯彰军并没有真正发挥自己的技术优势，反而把仗打成了消耗战，打一个山东，咱们花费的军费，几乎相当于全国的军费，的确，第六战区财大气粗，但如果放之全国呢？以中国的国力能够支撑几次这样的战斗？”

    这正是杨杰的担心之处，在杨杰看来，在邯彰军越发习惯了这种“消耗战”的时候，将来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甚至这种“消耗战”还会拖垮邯彰。

    “财大气粗……”

    杨杰的比喻，让管明棠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不是邯彰财大气粗，而是自己不能不这么做，技术是邯彰军面对日军时最大的优势。

    “耿光，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抚恤金高，这并不是理由，真正的原因是……”

    看着管明棠，杨杰的话声稍顿，最后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

    “邯彰军，根本就不会打仗！”

    在道出这番话时，杨杰知道如果今天自己的对邯彰军的点评传出的话，国内不知多少人会指责自己“纸上谈兵”，但作为战区长官部参谋长，他却又不能不说。

    或许，换成其它人，在听到这番点评的时候，都会为之恼怒，但恰恰相反的是管明棠在听到杨杰的评论时，却出人意料的笑了出来。

    “耿光，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嗯？”

    “我当时说，我本人和邯彰军上下，都是您的学生！离开优势的火力，我们的确不会打仗！从我本人，再到整个邯彰军，实际上都在学习着打仗。”

    心知杨杰是说的是事实，管明棠也没有否认——邯彰军不会打仗。

    “任何一支军队都有自己的短版，关键在于如何凭借自己的优势主导战争形式，使其按照有利于自己的方式进行，而现在我们在山东进行这场战斗，就是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而相比于日军，邯彰军最大的优势并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相比之下，日军的单兵素质应该超出我们一点，而且基层主动性更强，但相比于他们，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火力！”

    提及火力，尽管或多或少的总有些得意，但正像杨杰说的那样，邯彰军是在打“消耗战”，把邯彰军的火力与后勤给其它任何一支军队，他们只会打的更出色。

    “我们在战场中学习战争，但是，我们学到的东西……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