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阿伟眯着眼望着眼前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五十岁左右，是他国安二处驻扎海外的上级，亦是决定将他开除出国安队伍的决定性领导。阿伟不恨他，自己离开了国安，反而更加自由。他与人合伙开办了龙升集团，下属的保全公司和侦探事务所、律师事务所等均经营的如火如荼。

    “因为你对他们更熟悉。”眼前的男人眯着眼，眼光中透着笑意，“而且你的身份更不会被人怀疑。”

    阿伟摇摇头，“你知道，我现在的生活很安定，我不想接受这样破坏自己生活规律的任务，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我有妻子，有家人，更重要的是我的女儿——”他说的很坦诚，现在在他的心里，曾经的信仰，甚至曾经的爱，都变得模糊且飘渺，自己的女儿就是他此刻唯一的信仰，也是唯一的爱！

    男人摇摇头，“阿伟，没想到你真的变了不少……我们知道白露的身份，她可曾经接受过我们的对手社团的培训，做过许多对我们国家安全不利的事情，说起来，算得上恐怖分子了！”他似乎胸有成竹，阿伟最终会答应他，出山这一次任务的，成为国安的编外成员，或者说是线人。果然，阿伟点头。

    “我只能答应你，做线人。”阿伟望着男人一脸得逞的得意样子有些不甘，“我首先声明，我只提供情报，不要把一些行动的任务交给我！”

    男人赶紧点头，“那是当然。你负责提供情报就好了，这件事之后，我保证你会过最理想的生活！”

    阿伟望了望他，一脸真诚。阿伟也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很忐忑，如此长此以往下去，恐怕“理想生活”是遥遥无期了。国家，总会要求在需要你的时候，你无条件为他服务的。

    他的新任务，便是调查那一批从南非消失的“冰蝴蝶”样本，还有就是叶小舟的下落。叶小舟神秘消失，甚至哥伦比亚帮发生了内讧，听说李奥兰多也失踪了。阿伟知道，失踪的“李奥兰多”是吴梓松，也许，他又变了一张脸呢……望着手里男人提供的“冰蝴蝶”被查封的地下工厂的照片，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一时又想不起。

    这时，电视机的吵嚷声搅扰了他的思考。男人是在约翰内斯堡贫民窟的一家小酒店约的他，周围嘈杂的环境极具隐蔽性。这里人口也很复杂，黑人、东南亚移民、中东人、贫穷的拉美人、印度人混居一起，电视机就摆在大街上，像一个公开的大喇叭放着新闻节目。阿伟抬头，瞧见新闻节目中又在回放“冰蝴蝶”被警方查处的废弃工厂，地下制毒基地的新闻；镜头里那些制毒的工作人员一一被警方逮捕，押进了警车……

    照片上制毒工作人员没有穿那保护服，应当是被抓之前照的，而新闻片里竟然录下了这些穿着工作保护服的工作人员被抓的全过程——抓拍这则电视新闻的记者肯定有问题！正想着，他掏出电话，拨打了这家电视台的号码，果然不出他所料，新闻片是有人将带子寄到了电视台，而并不是电视台的记者拍摄的。

    “您能把那个带子给我看一下吗？”阿伟在电话另一头着急地说，“是警方委托我调查这件事的……”他撒了一个比较低级的谎，但总比说是中国国安让他调查来得靠谱。很顺利，对方答应了他的要求，并说他可以在下午两点去电视台拿原带子。

    下午两点，阿伟走进了电视台的办公大楼。表明来意之后，他跟随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小姐走进了电梯。电梯里，有许多胸前戴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阿伟观察着，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职业习惯。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亚裔的女孩身上。

    女孩的侧影给他很熟悉的观感，很像叶小舟，只是，她的眼睛是西方人审美的那种单眼皮，有点像迪斯尼动画《花木兰》中的花木兰。那个女子手里捧着一个快递的盒子，看到阿伟在看她，只是很有礼貌的微笑，一颔首。

    也许自己太想找到叶小舟了吧，怎么看谁都像叶小舟呢？阿伟摇摇头。到第十三楼的时候，阿伟跟随那个漂亮的金发女郎以及长得像动画花木兰的亚裔女孩纷纷走出了电梯。他们似乎都是要去电视台的资料库，脚步一致。

    不时地，金发女郎还向“花木兰”打着招呼，说着令阿伟很不舒服的南非英语。从她们的谈话中他知道，“花木兰”就是资料库管带子的工作人员。

    进入了资料室，“花木兰”笑着为阿伟冲了一杯咖啡，并告诉他稍等，自己去找带子。阿伟打量着办公室，两面都是玻璃间，非常透明。他甚至能看到一旁的办公室忙忙碌碌的男男女女。品了一口咖啡，还是咖啡豆现磨的，浓香醇厚。他有些惬意，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午后，咖啡机磨着咖啡豆，冲上一杯令自己满意的咖啡，真的是一种享受，最好咖啡机旁还有自己心爱的人……这就是他最想要的，理想的生活。听起来很简单，实现起来却越发困难。

    一杯咖啡下腹，不一会儿，阿伟觉得自己肚子有点难过。难不成是自己中午就被那个前上司叫去谈任务，没吃饭，咖啡空腹饮不利于消化？胡思乱想着，肚子却真的一波波翻江倒海起来。阿伟皱眉，真没出息！在心里骂着自己，起身，走出了资料间，边走还边向走廊路过的人打听W.C.在哪儿，尽管尴尬，却也因人有三急而顾不得了。

    “五谷轮回”之后，阿伟一身轻松。他正要往资料室走，眼前却出现了一丝火光，相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玻璃碎片横飞，整栋楼都如地震般摇晃了几下。瞬间，阿伟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到他和前来的消防队员以及警察、医护人员一起进入资料室时，资料室已经狼籍一片，到处是炸飞的资料影带和各种破碎的碎片。

    “这是一种高浓度的TNT浓缩炸药，应该是液体的，所以引爆后只会波及这整间屋子，不会造成其他的影响……”专家现场分析着，索性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花木兰”和金发女郎均已不见踪影。再询问，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告诉阿伟，他们这里根本没有他口中描述的工作人员。阿伟不禁困惑了，如果不是那一杯咖啡豆磨成的咖啡还口有余味，他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怎么会这般巧合？阿伟稍稍冷静下来，自己刚刚察觉到电视新闻中播放的新闻有问题，立刻便有人销毁了他想取出研究的原带子。难道自己被跟踪而不自知？难道，他要找的叶小舟就在身边，只是她不想让自己找到她？难道当初那个有一双纯净眼睛的女孩，如今真的沦落为一个大毒枭了？他想了很多，脑袋也逐渐变得生疼，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爆炸太突然，猝不及防，耳朵和大脑都受到了地震般的震荡。

    警方开始了勘测现场，自己因为是以龙升集团南非侦探事务所探员的身份进入到了这里，所以相对比较自由的在现场出入。望着消防队把余火扑灭，警方忙碌着寻找爆炸源和一切蛛丝马迹，阿伟也仔细地寻找着可疑的细微事物。

    突然，他的脚下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动，低头看去，竟然是一只断翼的蝴蝶！阿伟拾起那只蝴蝶，匪夷所思，这个小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戴着手套的两只手指拈起这个意外发现的“可疑家伙”，将之趁警方没有注意，悄悄塞进了上衣口袋。

    开普敦大学。

    阿伟在校园的草坪上焦急的等待。不一会儿，他的目光便惊喜地落到一位打扮漂亮时尚的女孩身上。

    女孩二十岁出头，高挑的身材，小麦色健康的肤质，五官深邃，一双铃铛眼在她瓜子小脸儿上显得格外醒目。

    “我就知道，你没有事，是不会想起我来的！”女孩撅起嘴，将一个大的密封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

    阿伟抬头，等待着她的下文。女孩的眼睛扑闪扑闪，似乎有什么意外收获，格外得意，“你知道吗？你送过来的这只蝴蝶，可是一种稀有品种，资料显示，这种蝴蝶可能在百年以前就灭绝了，但是，它现在却出现了，足以让我写一篇可以在研究领域扬名立万的论文了！”

    “百年之前就灭绝了？”阿伟不解，“这是种什么蝴蝶？”

    “这种蝴蝶是有毒的，它身上的毒液如果沾在人身上会让人产生致幻，听说过‘杀人蝴蝶’吗？就是这种！”女孩耐心地解释到，“具体资料纸袋里都有，很详细的，这种蝴蝶，只有热带才有，比如亚马逊雨林……”

    阿伟舒了舒又皱在一起的眉毛，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纸袋子，“东东，谢谢你！”他由衷地感谢，却看到东东无所谓的两手一摊，“没事，我就帮个小忙嘛，再说，还是我的研究领域！”阿伟笑了，眼前这个女孩开朗而充满阳光，和她在一起，似乎许多烦恼都可以暂时抛在脑后。

    张东东，一个普通的女孩，却是六年前他帮助过的在南非被中介骗的一无所有的中国留学生。在国内学习化学的她，来到南非，本想读研的，研究生物，后来在阿伟和当时一起的战友的帮助下，实现了目标，成了开普敦大学生物系昆虫科的研究员，甚至，毕业后的她留在了学校的实验室。

    杀人蝴蝶。阿伟的脑海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番，他预感自己接手这一项追踪失踪的“冰蝴蝶”样本的任务，也许本身就是个错误。摇摇头，夜里，读完了一切关于那断翼蝴蝶的资料，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燃起一支烟，叶小舟模糊的脸若隐若现，她冲他暧昧地笑，烟雾缭绕，他轻轻伸出手去，手停在了半空中，“小舟，现在是我在明，你在暗了；似乎一直是我在明，你在暗——这个世界就真的糟糕到让你逃避和充满厌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