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上海,您好。中年大叔,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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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是什么?

    这是好多人一辈子也想不透的大课题,就算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冥思苦想十多天,依旧一团乱麻。

    “because 爱是妒忌,爱是怀疑,爱是种近乎幻想的真理,because 爱是游戏,爱能叛逆,so别把这游戏看的太仔细……”

    别把这游戏看的太仔细,陈奕迅的歌虽然这样唱,而且说得深入人心。可我仍然抱着一颗“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一如既往的坚持着——即便没了找到女神的线索,而我心中的爱却只增不减,拿着她的照片坐在阳台一坐就是一下午。

    对超级马里奥来说,爱情这场闯关的游戏,一旦开始,就没有返回按钮。

    六月七日,CD,天气阴晴不定。

    忧郁了快半个月的我终于出门了,三套衣服以及一套洗漱用品是我的全部行李,我一路紧紧的捏着裤兜里那两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忐忑的上了去上海的早班机。

    那两样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第一样是一张卡片,是赖漱眠给我的,她说:“程雷,不好意思!筹办婚礼的那段时间,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后来我和老公的这件事,所以那天,你问我见过这个女生没?我真的一时没想起。前两天,我整理婚礼的录像带时,突然想起她是谁了?不过,她的名字,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记得她好像是策划我们婚礼的那家婚庆公司的员工,婚礼的前一天她还拿婚礼流程表跟我对过流程。”

    然后,在六月五日那天,我得到一张卡片,卡片是那家婚庆公司老板的名片,名片的地址栏上写着公司的地址,上海市XX路XX小区XX号。

    六月六日,我从张骞手里拿到另一样重要的东西,一张卡片,卡里装着张骞一半赞助一半感激高达六位数的巨款。

    赞助的原因很简单,张骞说:“为了让你早点脱单,脱离这种连烂泥都不算的生活,重新振作起来。一天到晚为了妹子茶饭不思,做兄弟的看着难过,卡里有点钱,拿去用。找不到她,你也别回来了。”

    那一刻,一向低调的张骞浑身散发出一种“老子腰缠万贯,给你几十万当做打发乞丐”的豪气,尤其在我这身无分文的穷人衬托下。

    这钱,我能要吗?好像在身为男人以及人的尊严的作祟下,这钱,我不能要。

    但事实是,我接过那张卡,无比欢喜,脸上的笑容差点扯到耳根后。

    一半赞助一半感激,他有求于我——他和如意吵架了,“大男子”病复发的张骞不愿意让如意再在胖婶婶的店抛头露面,托了关系给如意找了一份文职工作,而且还擅作主张的和胖婶婶两人就定下这件事。直到张骞带她去那家公司上班时,当事人才明白所有的事。

    结果是什么?如意生气了,不接张骞电话,躲着张骞不见面。女人生气的伎俩很多,如意随便用一招,张骞就慌了神,希望我帮忙做和事佬,恳求如意原谅。

    而我顺利的完成任务——如意原谅了他,并说起一些藏在她内心深处的从未对人讲过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如意,二十一前,如意出生了,在四川的一个偏僻小镇,因为父亲重男轻女,女儿身的如意小时候的生活很苦,家里的重活累活全是她的,挨打挨骂也是常有的事。

    上完小学的如意被父亲以家里没多余的钱供她读初中为理由辍了学,不到十三岁的如意就去镇上一家中餐馆打工,每个月三百块的工资,从早忙到晚,如意说:“那段时间虽很累,但却很开心。还记得,领到我人生第一笔工资时,我去镇上买了一条花裙子,那是我的第一条花裙子。穿着那条裙子,我照了两个小时的镜子。”

    看着如意笑起来的模样,是那样的单纯可爱,我终于明白这位外表乖巧内心坚强的姑娘凭什么虏获张骞的心。

    十五岁那年,如意的父亲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一个儿子,随着弟弟的出生,她在这个家的地位也越来越低,如意便干脆不再回那个家,开始了四处流浪到处打工的生活,去过北京、深圳等大城市,餐厅服务员、工厂工人、超市收银员等等。

    挣得钱多了,如意每个月除了寄给母亲的生活费之外,还为自己买了好多好多条花裙子。后来,如意在老家婶婶的帮助下回了CD,在婶婶的铺子帮忙,事不多人也不累,挣得钱也不比在大城市打工挣得少。

    如意对胖婶婶的感情,并不是张骞表面看到的普通的雇主与员工的关系,知恩图报的如意做不到在胖婶婶的铺子刚有起色的时候,离开胖婶婶。

    骄傲的像孔雀的两人,谁也不肯先道歉,于是,便有了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吵架以及第一次冷战。

    首先败下阵来的张骞,他受不了超过两天时间,见不到如意的脸,听不到她的声音,于是,苦苦央求我去探探如意的口风。

    在我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如意松口了:“其实,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他,不太理解我。”

    如同拿到特赦令的我,立马召唤出张骞,两人面对面,放开怀抱,心平气和的诉两天不见对彼此的四年,倾述内心想法。

    世上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在于方法对不对。方法对了,分分钟就和解,方法错了,只会在道歉的路上越走越远。

    少了秘密,两人的心更接近彼此,第一次吵架与第一次冷战宣告结束,又是一对圆满大结局。

    对于张骞来说,爱是不离不弃,无论对方发生什么,始终守候在身边。而对如意来讲,爱是忍让,爱他的优点缺点,忍受他的大男人与孩子气。

    所以,张骞的钱我收得心安理得,那是我的辛苦费、出场费,要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掏心掏肺做调解员,报酬必须字字千金。

    我这样说服自己。

    两个半小时后,飞机准点达到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果然很热情,迎接我的不仅有那火热的晒死人不偿命的骄阳,还有非常热情的上海人民。

    因为,在刚踏足这片土地的第二十五秒,我的行李箱被人抢走了,等我回过神来,装着我身家性命的行李箱已被人装进了后车厢,我一时怒火中烧,这还了得,光天化日竟然这样公开拉客。

    这是上海,光天化日抢劫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我自然只能怀疑,这人是野的司机。

    我大吼一声,为自己壮壮胆:“你干什么呢?我不坐你的车。”

    两天前,从快递小哥手里拿到赖漱眠寄给我的名片时,我第一时间给那位叫李国成的“好姻缘婚庆公司”总经理打了通电话,说明我的来意。个性豪爽的李老板答应了做我这几天在上海的向导,而且还非常热情的主动提出要并到机场接我。

    听到我的怒吼,那人转过头朝我露出了笑容,一口大白牙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你笑什么,就算你笑出一朵花我也不坐你的车,我走向那个人时想到。

    “干嘛,干嘛,小心我举报你。”我的眼睛突然瞄到了那辆车显眼的“BMW”的标志,咽了咽口水,用宝马开野的,这得多有本钱啊。不过,我依旧死鸭子嘴硬,“开宝马怎么了,开宝马就能随便拉客吗?”

    说话间,我打量着这位落魄造型中年发福版的“孙子豪”,蓬松的头发,满脸的胡渣,一件看起来很昂贵的衬衣,可惜皱巴巴的肯定很久没洗过,裤子和衬衣应该是一套,皱得让人难以置信。皮鞋虽然无可挑剔,可上面的灰尘足够修填满一个几厘米深的小坑。

    “你是程雷吧。”

    “啊,我是。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脸上的表情充分说明了内心的惊讶,我良民一个,既不伤人也不放火,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我名声在外的原因。

    “呵呵,我叫李国成,前两天你和我打过电话,你不会那么快就忘了吧。”那人,应该是李国成依旧看着笑,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诚恳的笑容。末了,还轻描淡写的夸奖我一句,“你比我想象的年轻很多啊。”

    “李老板,是你啊,不好意思,不过,你,怎么认出我的?”与陌生人的寒暄,我仍旧显得力不从心,只能挑选这种看似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直觉,感觉那个人是你。”中年胖大叔故作玄虚,企图用这种玄而又玄的理由打发我。

    “可是,万一你的直觉出错了呢,那怎么办?”我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一个所以然。

    胖大叔哈哈一笑,坐上了驾驶座,开着车离开了机场:“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当一回野的司机也不错,跑一趟就能挣一百几十块。”

    我呵呵几声,不再搭腔,沉默的看着不停往后退的陌生景色,在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我的处境,那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件事非要追根究底,到了最后却是尴尬了自己。

    “李哥,你是上海本地人吗?”为了减少车里的尴尬气氛,我主动挑了一个自觉应该很好聊的话题开了口。

    “不是,我是重庆人,来上海二十年了。”

    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这样就完了?我又一次在心里划出一个问号,你问我答我一句你一句,礼尚往来才能聊得起来,这样,是闹那样。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我再次自作主张的拉近了与胖大叔的关系:“国成哥,真不好意思,要麻烦你来接我,而且之后几天还要麻烦你。”

    “程雷,不好意思,因为最近我公司出了点问题,不能陪你去找人了。”两天前的电话,我并未将细节说清楚,只能很模糊的告诉他,我要找个人,那个人他可能认识。

    五小时解决孙子豪与赖漱眠的难题,张骞与如意的困难更是几句话的事就轻松搞定,在前车之鉴的影响下,我以为我万能了,我忘了我只是一个拍照的,失业的摄像师。

    “国成哥,公司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或许能帮忙。”

    一旦人的内心骄傲自大起来,总会不由自主的将那些不该自己扛或扛不起的事情一把揽上身,“这件事交给我”便将责任认了主。有了这句拍胸脯的承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真正的做好事情,完成承诺,否则无颜见江东父老,只能自刎江边。

    很遗憾,我一脚踩进这个骄傲自大的巨大陷阱中,而且还浑然不知。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公司的事比较刺手,不太好办。”善良的胖大叔李国成给我扔下一根救命的绳子,如果我顺着绳子爬出陷阱,顶多是滚了一身稀泥而已。

    “没事,没事,你说来听听嘛,多个人多出个主意。”我捡起“绳子”在胸前绕出一个蝴蝶结,还问他好不好看。

    后来,胖大叔李国成回忆,这个行为让他对我刮目相看,别人一听到有麻烦,恨不得一脚跳得比奥运跳远冠军还远,而我偏偏还一个劲的往前冲,“实在”是胖大叔对我的评价。

    我知道,实在的意思,等同有点傻。

    傻的太实在的我望着那座被钢筋水泥包裹的国际化大都市,说了声,上海,您好。转过头看着专心开车专心讲故事的李国成,说了声,中年大叔,你好。

    不管怎样,上海,我来了。女神,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