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扬：“我也想过走。毕竟我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可能。”

    “可人这辈子活着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和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人生其实很短，可分离又太多。但凡想跟她说话时能跟她说话，想见她时有她在眼前笑，就已经很好，简单，满足，幸福。”

    楚云扬温热的手握着她的掌心，低头看她：“因为这个原因，我不想走，不愿意走，我留下来找你。”

    李世曼本没有情绪，但听到最后那些话语，她眼睛发酸，竟然感到有些热热。

    是什么，让他愿意放弃不一样的前程，留下来找她？

    可怎么办，那是她无法回应的。

    她揉揉眼睛：“楚同学，你这样做不对。咱们年纪才大多啊，未来还有太长。如果有更好的机会，不应该放过，应该好好把握。”

    “什么是更好的机会？”他握她的手腕反问。

    “走更宽广的路，认识更多的事物，在更多的机遇来临时，不至于让自己因为条件够不上而抓不到。但凡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都叫更好的机会。”

    “如果因此而不快乐，不开心，甚至遗憾，抱憾终生呢？”

    楚云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听完他的话一怔。

    他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他，会不会也和她一样，在午夜梦回时，因为周边没有人而感到不安？

    可她只能祝他好运。

    “时间不早，我下午还有课，我先走了。”她拨开他的手掌，转身离开。

    下午两点的时候，李世泽给李世曼打电话。

    “马上要到元旦了，我的居住证快要过期，具体续签流程我不清楚，你元旦有空回来帮我处理一下。”

    她拿着电话，一怔。

    那是她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回去了，那座城市是否是她的空无一人？

    她隔壁巷的隔壁巷，曾经某栋会亮灯的楼，如今是否黑漆漆一片，不见光亮？

    她握着手机左右踌躇：“我那时候有课。”

    “不回来你以后就别回来了！”李世泽吼，啪一声挂断电话。

    李世曼对着手机发呆，宿舍楼道里有人叫她：“李世曼，楼下有人找你。”

    “谁找？”

    她回应叫她的人，她的手机此时嗒嗒地响。

    她接起电话，对方是谭云岫。

    “你和李世泽又吵架了？”她问。

    李世曼沉默地没回答，谭云岫说：“最近他有些不舒服，发了两次烧。我带他去医院，他死犟不肯去。他的居住证又有什么所谓？不过是他嘴硬，明明不这样想，却非这么做罢了。”

    “你国庆没有音信，他一个人在这儿，眼看要到元旦，你……当真不回来一趟么。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

    “他的脾气就跟你一样犟，而且也别指望他先开口说软话了。”谭云岫紧接着。

    他傲娇的比重和他的犟一样。他轻松时候有多傲娇，他伤沉得寡言少语时就有多犟。

    李世曼握手机的手紧了紧：“我……如果到时有空，会回去。”

    “不能一定回来吗？”

    “帮我好好照顾他。”她没回答，挂了手机，楼道外叫她的人催得更紧了。

    “李世曼你好了没有啊，楼下有人找呢！”

    “好了，谢谢你，在楼下是吧？”她朝叫她的人点头致谢，来到宿舍大楼底下的榕树树荫。

    少年的身影向来挺拔，孤傲中带着些温润。

    看到她来，他转身的幅度徐而有度。

    “本来没打算来你这儿，但今天下午有个研讨会，恰好在你们的逸夫楼开，所以就到你们学校来了，顺道来看看你。”

    S市十二月的天气有点冻，湿冷。尤其下几场雨后，空气中的冷意愈发浓重。

    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衬衫的扣子解开一个，他挺直的身子略显单薄。

    自从上次在医院碰到他，她之后就再没见过他。

    楚云扬整理了两本笔记，现将它们递到她手中：“眼看要到期末考，到时科目多，复习起来一定手忙脚乱。你文科稍微好些，理科到底不如文科，考高数难免吃力。这两本是高数的一些考点重点，你如果觉得有需要，可以拿来看看。”

    她大概看了眼笔记本上书写的名字，是他的名字。

    她将笔记本塞回他手中，拒绝地摇头：“我不需要。”

    楚云扬拿着笔记本，盯住经过她手的页面，笔直地怔在原地。

    两秒后，他一笑，将本子放回文件袋里：“不需要也无妨，你有把握就比什么都好。”

    这是她不愿意听到的。

    他只要她好就好。

    一阵夹着湿气的风吹来，吹得两个人的发丝都稍显凌乱。

    她感到冰冻地搓手。

    这天寒气逼人，她的牙齿都想打颤，他是怎么忍得来的？

    “最近天气不暖，楚同学你穿这么点儿，可以？”

    楚云扬手放在裤线位置，听了她的话，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服。

    他的声音温温润润的，不紧不慢：“男生比女生要抗冻些，我没事。”

    恰逢下课了，蜂拥的人潮出现，由远处由他们这边涌动。

    逐渐多起的人潮中，有个人带着件外套走来，将它交给楚云扬手上。

    他告诉他，研讨会提前结束了，他见他的外套还在，人却离开了没回来，其他人都走了，他帮他把衣服带来。

    楚云扬对他说谢谢，送衣服的人对他说：“研讨会本来不能中途离场，陈老师中途点名还发现你不在来着。但看你的外套还在，估计以为你只是暂时离开位置，她没说什么。却没想到徐教授加快进度，研讨会比原计划结束提前半个小时。”

    “人没等到你回去，大家都走了。”

    送衣服的人离开，李世曼手背在身后，视线投在一旁的地面，不知该说什么。

    他去参加会议，又出来了。

    他把衣服放在会议室，让人以为他只是暂时离开。

    他原本打算还要赶回去的吧？却没想到会议提早结束。

    楚云扬将外套穿上，稍长的风衣随他套袖子的动作，由在他的正面转到他的背面：“这下好了，衣服到了，就不会冷了。”

    “楚同学，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心意，但，我不需要。”有些话，终究要说清楚的，她不能装糊涂，“而且，我也不愿意要。”

    “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难免残忍自私，但我们还是不要让误会继续发展为好。”

    “你我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没有你的困扰，也没有我的困扰。”她狠心。

    “我让你感到困扰了？”楚云扬声音温沉得有些微弱。

    她目光一犀利，点头坚定地说：“是！所以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因为你做越好，我越感到自己下作而难堪，我很难做！你不做了，你好过，我也好过！”

    楚云扬视线落在地上好几秒不说话。

    过一会儿，他低吟说：“抱歉，徒增你的烦恼。”

    说完，他转身离开。李世曼也狠心地不看他一眼，迈步回去。

    时间一晃，到期末考试。

    李世曼果然如之前所言，在元旦没回H市。为此，谭云岫打了电话给她，欲言又止。

    在这期间，楚云扬没再出现。

    谭云岫今天给她来电：“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天你一定要回到一趟。”

    李世曼对着手机色厉内荏：“我不回去，我回去干嘛，我明天还要上课！”

    “试都考完了，还有什么课！”

    “课多了去了，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整天闲得无事吗！”

    “你！”谭云岫握着手机，眼眶一红。

    “对不起，我今天混蛋了，我不该这样对你说话！”她该柔软一些地道歉的，可话到她嘴边，变得很硬。

    “李世泽在学校跟人打架，把人打住院，自己也头破血流住医院里了，昨晚还输了两袋血，今天还昏迷着呢，你看着办吧。”谭云岫挂断电话。

    李世曼买凌晨的机票飞回H市，回到H市已经黎明的四五点。

    她来到医院时，值班护士正眯眼打盹，她询问护士2208病房在哪儿，护士给她指方向。

    她顺着护士所指方向，来到病房前。

    她敲门，拧开门进去。

    李世泽半侧，背对她躺，她目光中闪过一抹水光，可那水光最终随她的皱眉而变冷硬。

    她咬牙讥讽：“想不到你学习的本领也挺强啊，别的什么没学会，流氓痞子、不良少年学得挺快！”

    “哈，哪能跟你比。你像变色龙一样的本事才真强，信手拈来、炉火纯青！”他反讽。

    “怎么，今儿个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呀，我今天有点事，也没来得及去接你。”李世泽身体虚弱，却强忍着脸色发白地邪气一笑，仿若无事人一般地轻松悠然从床上坐起。

    “跟人打架这种事情你也做出来！”她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你还要不要学好了！学好难，学坏是一分一秒的事！你做给谁看，你又落着什么好处！”

    “滚！我不要你管！”李世泽手一挥，一把背过去，怒吼着赶她走，她管他干什么！跟之前一样别管他呀！

    李世曼咬唇而闪泪，目光一狠地转身。

    李世泽眼红，立马转过来，向她伸手：“你等等我，等我长大！”

    他的声音不再夹杂刀剑，而是宛若心悸、承诺和心疼：“我长大，不会让你再有一点不好。”

    她怎么会忍不住眼泪？

    滚烫的珠子温度可真灼人，让她眼睛都快烧瞎掉的感觉，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是她最亲的弟弟，她之前那些日子，混蛋地对他做了什么？他经历了什么？

    他有没有很难过？

    “对不起。”她转过身，眼泪泉涌般掉落，“我之前有没有伤得你很重？让你很难过了吧？”

    不然只是傲娇却不惹事的他，怎会和人打架？

    “你知道就好。我原谅你。”李世泽撇开头不看她。

    “让你难过是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