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男人没有再多说什么，摸了摸鼻子，邪邪一笑各自离开。

    回到篝火旁，握着隐士令牌，易凡毫不犹豫的捏爆，随而透着微微火茫，望向吕素背影，感觉那喝完汤将碗放回脚边的女子，身影是空洞的，孤独的，仿佛少了灵魂般，又或者是说，她不将任何事物放在眼里，唯独在意的，只有死。

    绝望到不能在绝望后，换来的麻木，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待小两口休息后，易凡缓步走到吕素身旁，低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妳为何要寻死？”

    吕素依旧没有说话，甚至看都不看易凡一眼，抬头望向月亮，静静的，默默的。

    易凡抿了抿嘴，笑道：“妳不说没关系，我只想告诉妳，只要有我在，妳死不了，所以别在我眼皮底下浪费力气，另外，想杀妳的人，我会负责处理，无论是妳甘愿被杀，还是什么，如果妳不想被五花大绑，下回我希望妳能听话一点。”

    “为什么？”吕素看着月亮，突然冒出一句。

    易凡愣了愣，淡声道：“不为什么，我们的任务便是把妳完好无损的送到扈沽城，只要妳别给我们带来麻烦，我们还是会以妳为尊，如果妳执意送死，就别怪我们的罪了。”

    吕素淡笑摇头：“你误会了，我是问为什么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我只是妖风岭一役的牺牲品，是易氏的战利品，是一个俘虏，易氏不杀我，你们也不杀我，如今终于遇到个要杀我的人，为什么你们还要救我？”

    语气有些激动，多么偏激的一个女孩子。

    易凡细细一想，当年妖风岭易氏虽然惨胜，但也俘获了不少三大氏族的俘虏，那一役极为惨烈，所有的俘虏全是各族的佼佼者，倘若被杀了，或许无法动摇三大氏族，但旗下大族必然会伤到根基。

    易氏之所以能在十余年间毫无战事，修生养息，便是以俘虏力压各大氏族。

    从中就有俘换俘的条件，以一名皇家贵族换取俘获的所有子民，不难想象，从吕素的话中很容易明白，她便是吕氏用来交换的对象。

    算算当年，吕素不过是个刚出生一岁多的小娃娃，懵懂无知，从小在易氏长大，身为皇族或许受不得屈辱，但人情冷暖，定也感受到不少。

    远在他乡，困笼之鸟，也难怪她性格如此孤僻，看人如空气般，将自己的心完全封闭起来。

    试问，多少眼泪，多少冰冷的夜晚，才能令一个人变得不再相信任何人，又该用多少奢求，才能让一个小女孩变得绝望，视死都存着一分庆幸。

    易凡长长叹了口气，战争后所带来的残酷，他无法改变什么，唯能默默地扔了一把小刀在地上。

    意思再明白不过，吕素捡起小刀，目光依旧冰冷，她反手握刀，那冰冷的刀锋对着自己脖子，在下刀前，她对易凡淡淡一笑，似乎在道别，同也是道谢。

    这是易凡第一次看到吕素的笑容，很美，美得清新脱俗，宛若空谷幽兰，但却像是天上的烟花，一瞬即逝，刹那芳华，为何只有在死前，才感受到吕素身上的一丝生气，或许死亡，对她来说下一段旅程吧。

    易凡默默的看着她，心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道，能痛痛快快的死去，难道也是件值得感恩的事吗？”

    “噗呲！”

    银芒闪烁，血红四溅，吕素紧闭的双眼，猛然一睁，神情流露愕然之色，眼睁睁看着易凡徒手抓住利刃，把刀子夺走。

    “抱歉，我本来有心成全妳，不过我刹那间改变了想法。”易凡右拳流淌着鲜血，看着吕素，黯然一笑，把染上鲜血的刀子交回她的手中，道：“虽然我无法为妳做些什么，不过我希望在妳用这把刀杀掉我之前，妳能够好好活着。”

    吕素目光黯淡，失笑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说着，又是一刀毫不犹豫，也仍是被易凡徒手抓住，伤势更深了。

    易凡还是把刀交回她的手中，淡笑：“因为只要我活着，我就会不断的阻止妳，今日，妳的命被我救下两次，从今往后没我的允许，妳不准死。”

    吕素愕然，第一次或许是个意外，但第二次却让她看见了易凡的执着，是何用意，她不明白，只觉得易凡这人是个疯子。

    易凡呵呵一笑：“还想再来吗？我右手没了，还有左手，即便千疮百孔也不打紧，只要妳捅得高兴，我没关系的。”

    两人对峙片刻，吕素咬牙，抛开手中的刀，清淡一句：“疯子。”随即转身就走，找了处空地，躺下休息，不再理会。

    ……

    翌日，几人收拾行装再度启程，骑着崩山兕，夏紫烟问道：“易凡，你的手是怎么了？难道是昨日受伤的？我怎么没注意到。”

    易凡看着手上的丝巾，微笑：“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被蚊子咬得，不过那蚊子算是有些良心，还懂得替我包扎，这么可爱的蚊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祝荣罡瞧白素裙摆有撕裂的痕迹，乍看失去的那一块正是易凡手中的丝巾没错，故此嘿嘿一笑：“真体贴，我咋就没遇过这么可爱的蚊子。”

    谈笑中，易凡腰间忽然一痛，只见吕素赶忙收回手，冰冷冷的样子，还是没变。她自个也不明白为什么，本来昨夜趁易凡睡着时打算行刺，可到头来，反变成替他包扎，欲杀欲救，吕素很迷惘，搞不清楚自己心态到底是如何。

    或许是同情，或是还有一丁点良善，又或许吕素只想死，却并不想要杀人……

    原因如何，管他的，易凡暗自窃喜，反正吕素是变了，明明拿着小刀，既没有自杀，也没有试图要杀了自己，命能保住，还少了个敌人，何尝不是件好事？

    ……

    忽然，易凡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对夏紫烟笑道：“此地距离凤凰城还有三十里的路程，现在开始，我们需要分头行事，丫头，妳先给吕姑娘易容，带她先到凤凰城的永骊客栈，我和祝荣罡随后就来。”

    祝荣罡立马不乐意：“不成，我要看着我的一万两。”

    “什么一万两，以后都叫吕姑娘，再敢乱说，小心我拔你舌头。”易凡瞪了他一眼，继续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隐士军有意图要击杀吕素，此地偏僻，对方难保会设下埋伏，为了以防万一，我和你绕道前去探查，如果真有埋伏，我们就乱他们一遭。”

    闻言，换夏紫烟不痛快了：“我才不要，为什么都是我负责看小鬼，我也想杀人，我也想打架啊，这不公平。”

    祝荣罡脸都绿了，点头同意易凡的想法：“好就这么定了，紫烟，妳就带着吕姑娘先走，我们很快就来，乖，妳听话。”

    瞧他一脸苦的，明显还是想护着一万两，但是为了不让夏紫烟沾染太多血腥，迫于无奈，只好舍命陪君子。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有爱郎这番话，夏紫烟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灿烂地假笑，点头答应下来。

    小俩口都是假心思，不过这倒好，易凡省了口舌，事情默默就这么定了。

    乔装打扮，夏紫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糟老头，端庄的吕素姑娘竟成了个大胡子，脸上的刀疤密得少说有百来道，整张脸都胡得有些看不清了，显然是夏紫烟有意如此，借此机会吐吐连日来的吃心醋。